老鼠笼

十二岁的男孩就这样流浪在山野间，他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也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他从死人堆中爬出。饱腹是他每日唯一的任务，偷窃农民的农作物，有时满载而归，有时忍饥挨饿。

在太阳的照耀下，男孩那层次分明的茶褐色头发顶上居然还映着一圈儿很漂亮的亮光。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双眼虽然不算特别灵动，却也皎洁，他洒脱地漫步在乡间小道上，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最近的他发现了一个好地方，乡下一间偏僻的独屋，有这儿几片成熟到金黄的玉米地。屋主是一对老夫妇，完全不用担心会被抓到，男孩便打算把这里当作长期的居住地。

北方乡村的傍晚，当晚霞消退之后，乳白的炊烟和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天地间就变成了银灰色。若隐若现，飘飘荡荡，很有几分奇妙的气氛。飞蝇开始活跃，成团地嗡嗡飞旋。布谷鸟在河边的树林子里沙哑地呜叫着，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动。

“这脚印又出现了……玉米，玉米也被偷了。”老农拍着脑袋，快速地穿过玉米田地。

“我就说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让你盯紧点！现在好了，被偷走这么多……”老妇喋喋不休地埋怨。

“从哪来的卑鄙小人！好了，闭嘴，死老太婆，我听到你说的话了！”

男孩此刻正屏住呼吸，匍匐在高高的玉米叶下面，手拿两个玉米，腋下还夹着两个。

“老家伙，要不把我们那孙女叫来盯着，反正待在屋里也是好吃懒做。”

“死老太婆，没听说奥古的孩子被人拐走吗？最近这附近有人贩子出没。你还敢叫那傻瓜来看？要是被拐走了……等这阵子过了再说！”

“那就叫卫兵来，那些人一定有办法。”

“他们？他们就是强盗！拿上草叉，回去！我自己想想办法。”老农弓着腰背着手走回去。

老太婆不再反驳，变成了小声嘟囔：“这世道，又是小偷，又是人贩子……”

傍晚一个坍塌的小屋，男孩正拿着偷来的打火匣打火，准备享用今天得来的成果。

“可恶，这个该死的玩意太旧了。”男孩不断地摩擦着，打火匣却连火星都很难冒出。

想到今天又要吃生的玉米，生气的他把打火匣砸向残垣断壁。这一下，冒出一丝火光，吓得下面的老鼠们四处逃窜，点燃了一丝干草。

刚才闷闷不乐的男孩立刻喜出望外，赶忙用干玉米叶保留火种。

“这个是今晚的，这个是明早的……要是把这些玉米拿到镇上去卖，说不定可以换些钱……”男孩一边把偷来的玉米一一排列，一边对着一个由玉米叶扎成的玩偶描绘着自己的想法。

“是这里吗？这里真不是像是有人的样子。你确定没看错？”一个从没听过的男声从附近传来。

“闭嘴……你刚也听到声音了。”另一个男声小声骂道。

“这么晚了……会不会是别的什么？会不会有狼出没啊？”

“你怕什么……别忘了你手上拿着什么，你个蠢货。”

男孩疑惑起来，生活在这的人应该只有那对老夫妇和他们从未出现的孙女，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头？男孩取掉火堆的一块石头，石头缝中微弱的火苗悄无声息地熄灭，随后他摸着墙角，翻过篱笆，悄悄远离。

两个黑衣人带着不适合的高脚帽，身上漆黑而陈旧的皮大衣磨损严重。

“什么味道？像是烤玉米？”黑暗中一个黑衣人嗅着鼻子。

“嘘……”另一个黑衣人示意他顺着味道寻找。

已经偷偷溜出一段距离的男孩静静观望着那两人走向自己烤玉米的地方。

“……嘘，我快要得手了……”一个黑衣人逼近眼前的一个黑影，突然迅猛扑了上去。

“这是什么？竟然是玉米叶扎成的人偶？呀，这玩意还划伤了我的手！”黑衣人这才注意到手被玉米叶割开了口子。

“哈哈哈哈，你才是蠢货。”另一个黑衣人嘲笑着他。

“闭嘴！还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懂！”

随后黑暗中又一下重归寂静。

“你真的没看错吗？”两个黑衣人继续小声说话。

“嘘，小点声，蠢货……确实有个男孩住在这……亲眼所见……”

此时的男孩已经来到远离废墟的玉米地沟壑上，他望见玉米田外的小路停了一辆漆黑的马车，拉着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箱。

“那辆马车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卫兵？”

虽然还是不知道那两人的身份，但是一种无形的危险感传递给他，催他赶快离开。

“还是先走为妙……”

一转头，男孩一下撞在一个东西身上，倒在地上的他抬起眼，一双破鞋挡在前面。缓缓的抬起头，打着补丁的裤子破旧的劳作衣服和一柄上弦的弩枪正指着自己，箭头正在月光下发着寒光。

掌握它的人正是白天的老农，他的身后还立着手持草叉的老妇。

“我就觉得今晚你还会来！竟然是个小鬼，可算让我抓到了，偷玉米的家伙……”

“不是！……我我……那里……有两个人……”男孩保持着匍匐的姿势趴在地上，语无论次。

老农顺着男孩的目光望着漆黑的玉米田，里面正发出沙沙的响动，“什么？还有同伙吗？正好，把你的同伴都叫出来……”

突然嗖地一声，黑夜中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亮光。

拿着弩枪的老头倒向一旁，手中的弩枪走火，一箭射在男孩手边。老农随即栽进侧边的玉米地。

“呀！！”老太婆一声凄厉的惨叫回荡在黑暗空旷的田地里。失去力气般瘫坐在地上，手中的草叉也掉落在地。

趴在地上的男孩这才感到脸上似乎沾了些微热的液体。

那两个黑衣人随即从叶子中钻了出来。

“噢！还在还在！”一个黑衣人手上拿着同样的一柄弩枪，弩枪下挂着一盏油灯。“就是出现了两个多余的人，去把那把弩枪捡过来。”他命令同伴。

另一个黑衣人跳进玉米地迅速把老农手中那柄弩枪捡起。

“怎么样？是不是死透了？”

捡起弩枪的黑衣人注视着老头头上插着的一根箭，“死的很透。”

随后他弯下腰，踩着老农的头，把插在其中的箭生硬地**。

“你射的太深了呀！”拔出的箭没有箭头，随后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逼人的劈柴斧朝死去的老农头上劈了起来。

男孩完全吓呆了，僵硬地保持着匍匐的姿势，撑在地上的双手不断打颤。

“感谢大婶帮我们找回货物。”挂着油灯的弩枪瞄准老太婆，老太婆已经吓到失声，火光把老太婆脸上的恐惧显现地非常清晰。

“等等……”从玉米地走出来的那个黑衣人叫住了他，他沾满鲜血的手上拿着一个箭头，正插在箭柄上。

“怎么了？你不会对这种老太婆感兴趣吧？”

这名黑衣人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拔出的箭头在袖口蹭来蹭去，走上前，推开同伴。

“你已经杀了一个了。”

“你就这点追求。”同伴冷哼一下，让开了道。

老太婆瘫坐在地上，依然处于六神无主的状态。

晃来晃去的油灯在漆黑的玉米地中照着四人影子也晃来晃去。

嗖的一声，箭头射入老太婆的脖子，鲜血喷涌，老太婆在地上痛苦地扭动一番后僵直了身体。

男孩第一次亲眼目睹这般场景在眼前，只觉得**也变得微热。

“真不值啊。”一个黑衣人望着两具尸体感叹道，“几天蹲守，杀了两个人，才抓到一只小老鼠。喂，这小鬼没吓傻吧？”

“看样子尿了一身。”

这名黑衣人走向男孩，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像是一个吊坠什么的，在男孩眼前晃了一晃。男孩只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完事后，这个黑衣人立马把那东西装回怀中，“昨天经我观察，两个老家伙家里好像也有个小孩。”

“我也看见了，一个女孩。”

“如果是个女孩的话！应该可以弥补这次的损失。去！把这个拿上，把人带来。”挂着油灯的黑衣人把怀中的东西递给他。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再次醒来是被剧烈地颠簸吵醒。男孩只觉得头部还隐隐作痛，眼前景色是漆黑一片。

“我是在哪……好难闻。”男孩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一辆马车上，随后他意识到，自己便是在那辆马车后面密不透风的铁箱中。

“放我出去！”男孩拼命在狭小的空间内扭动身体，想用力气把箱子撑开。

“喂！省点劲吧。”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听起来像是和自己一样大。

“你喊破喉咙也没用的。”

“是啊是啊，别把他们招来。”还有别的声音传来。

男孩这才意识到，除了他还有很多孩子被关在这里。

双眼渐渐适应了黑暗，男孩看见铁箱中有好多双明晃晃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我会怎么样？”男孩颤抖地问道。

“会被卖给别的人。”

“那是什么？卖给别人然后呢？”

“我怎么知道？知道的人都从这里出去了。”箱内又变得静悄悄，只有箱子和车轮吱扭扭地响着。

接下来的两天，有时车会停下来，箱门会打开，所有人都不敢出声。有的孩子被带走，有的孩子被抓进来，大声哭喊，男孩看在眼中，和其他孩子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真难闻。”箱门再次被打开，一个浓妆艳抹，面脸皱纹的老女人浮夸的挥着扇子。

前天夜晚，那个杀死老妇，满脸是血的黑衣人出现在狭窄的门口，此刻的他一幅平常打扮。

“老板娘，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女孩，要的话要抓紧，。”

当他出现，男孩便会感觉到箱内所有的孩子似乎都在往后挤，感同身受的恐惧感也迫使他不断往后靠。唯一的那名女孩双手抱膝，头发乱糟糟的，一动不动。

“太小了，我要立刻能工作的，你知不知道把她养大要吃多少碗饭？”

那个男人生气地双手环胸，不发一言。

“我们很理解……”这时另一个黑衣人出现在面前，“很抱歉没有老板娘心仪的，下次！下次我们一定带一个你满意的商品来。”

老板娘仰着头，摇着扇子走了。

货箱再次被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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