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普通少年苏木

这个世界上有修道的仙家炼气士，有幻化人形的千年妖兽，有纵横沙场的万人敌，有功绩盖世的大一统皇帝，却也有叫卖的贩夫走卒，有耕地织作的农民，有心怀高远志向埋头书本的的少儿郎，有闺中细细思量哪位俊俏公子不自知的豆蔻年华烂漫少女，也有闲来无事发呆的普通少年。

泉州州城苏家家族宅邸一座偏僻院子里，在躺椅上躺着的少年，便是这样再普通不过的人罢了。

从少年一身不错的衣装来看，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可少年身上却并无朱玉饰品，看来不是大富大贵之人，更多像是那种能吃饱穿暖略有盈余的小户人家。

其实苏家在州城里面算是大家族，只是他的身份十分尴尬，所以才一个人住在破落的小院子里。

少年闭目养神，呼吸匀称无比。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他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澄澈干净，如清泉一般波光粼粼，倒映的景象在那双眼中如浅淡山水墨画般，他望向了近旁那个双手叉腰的少女，少年微微眯起了眼睛。

少女一副生气的神色下有些许疲惫，眼睛红红的，像是之前刚才哭过似的，身上衣服染了灰尘。

不知怎么的在少年看过来的时候少女居然咧嘴笑了起来，这可并不代表这位少女没了火气，其实多是怒极反笑了，那模样让人阴恻恻的，少年讪讪的从躺椅上站起来，看着少女也一样咧嘴笑了笑，看他这样子一笑少女便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就是朝着少年胸口来了一拳头。

“苏木你为什么又不去学塾？”

被叫做苏木的少年后退了几步，那极为精致的五官拧在了一起，蹲下来捂着胸口低着脑袋，顿时让少女神色一慌，可一想到面前这个男生女相的如豆蔻少女的同岁少年是那种特别喜欢骗人的家伙，便正了正神色，双手叉腰，心里给自己安慰着。

“少骗人了，我才不会再上你当了。”

可苏木始终不作答，少女便越来越慌了，会不会真打疼了？我明明控制好了力道啊，是这个混蛋身子太弱了，对！一定是这样的！少女虽然面露忐忑，可仍然觉得苏木在骗她。

“我真的真的不会再信了！”

“嘶~”这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提上去的时候少女的小心脏也随之提了起来，望着几步远处蹲着的少年，迟疑的走过去刚蹲下的时候，苏木猛然站起，冲她笑了笑。

“骗你的。”

“你！”

少女反应慢了一步，挥手就要打过去，却被苏木脚步轻盈的一个后跳躲过去了，少女气愤的红了脸，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个家伙骗了，少女叫千芊芊，是苏家附庸的孩子，他们从小就是邻居的关系，打小就认识，是从小被苏木骗到大的青梅竹马。

千芊芊纵使心中万般愤懑却也只是噘了噘嘴，重重的哼了一声，她的这个青梅竹马之交可不仅相貌上对方更为柔美。

两人都在外边的一所名气大到举国皆知的书院读书，那位在书院里面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先生对谁都严苛的没话说，可对苏木却十分的宽松，甚至每次迟到早退都没有责罚，就问了一句为何迟到便没了下文，当真是羡煞旁人啊，别人都觉得是先生放弃了这个三天两头不见踪影的少年，可只有她千芊芊这个青梅竹马才能明白苏木的天赋到底有多高，什么事情都是看一遍就会了的，什么都能一下子记住，这让她好生羡慕呢，所以才气这个家伙的不上进，气他明明是家主孙子这样的崇高地位却什么也不争！

千芊芊看着苏木撇了撇嘴，长叹了一口气，感慨这家伙怎么这么没有出息啊。

“年轻别随便叹气，气机流泻，一次两次没什么，可多了的话，将来修行路上必然要多折腾一番，才能将先天之气补回来。”

苏木一边从椅子边拿起一把木剑，一边说着，可看了一眼旁边的千芊芊没有什么好脸色便讪讪一笑便不说了，苏木一停，千芊芊从他手里抢走了木剑丢在了椅子上，哼哼了一声，推着苏木往门外走。

“不如，我教你剑术吧。”说着，他指了指木剑。

“从知道我天赋差那天起修行一事就再没想过了。”千芊芊俏皮的白了眼转过头来的苏木。

“没事，我的剑术不看天赋高低，从心。”

苏木无可奈何的盯着她。

“我娘说了，让我多学学女红活儿，以后也能找个……”

少女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直至细若蚊吟不可闻，苏木撇了撇嘴，他不太喜欢那两位邻居长辈的观念，无奈的晃了晃脑袋，顺着青石路走下这座小山。

不是没有女子进入书院求学，可那终究是少数，这个世道始终是对女子有失偏颇的，女子从出生到出嫁到过世一辈子都远远比男子的规矩框架多的多，千芊芊是苏家下人的孩子，自然而然也就是作为贱籍而生的，更加不可能作为学生进入学堂听那位年轻先生的学问，如今能到这里得归功于她有幸成为了苏木的陪读，才有了这份福，以女子之身进入眼前这座浩然之气荡荡的清凉书院。

书院位于山腰处，沉香木大门之上悬挂着一块题字为“清微淡远”的牌匾，每次至此第一眼看过去便会有一种宁静淡泊之感，千芊芊尤为神往，而苏木心中却丝毫不起波澜。

“走啦。”

他们不进去，而是朝着出院旁边一处小小的房子里面走，那里是他们先生所在的住所，也是先生的传学之地。

此时书声琅琅院中来，多是少年郎的声音，女子声音极少，当苏木大步流星踏进这座院子的时候，几个学生望向了那里两人，眼神都十分不客气，大部分是朝苏木而去的那些。

毕竟自己奉为圭臬的东西别人却一点也不在乎，这可尤为气人。

那坐在前边的年轻先生朝苏木笑了笑示意他随意坐，这位先生样貌平常，但却给人一种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不显那些大学究的刻板。

“徐先生？”苏木疑惑的叫了这位先生一声。

“先坐下。”

苏木虽然疑惑却仍然是找个地儿坐下了，千芊芊坐在苏木旁边，随后徐先生让其他那些学生继续读圣贤书，最后散学后又让苏木留下来，连千芊芊也让她先回去了。

两人走在山间青石路上，一人是谦谦君子，一人是青涩少年，少年不时看看旁边同行的人。

对于今日徐先生奇怪的举动苏木亦是好奇，可却猜不透徐先生的想法。

“带我去你家走走，怎么样？”

“好。”这位徐先生名清凉，正是清凉书院的清凉二字，不知是凑巧还是怎么的，居然重名了，但书院学生都觉得只是巧合罢了，一个小小的外院先生难道还和偌大的书院有关系？显然不可能，不然不可能只在外院教那些平民百姓家孩子读书，也没有什么文章诗歌传出，所以学生们就都没当回事儿。

“虽然你不算是我弟子，可我却还是最看好你在读书一事上未来的成就。”徐清凉突然说了一句。

“不读书不读书。”苏木连连摇头，徐清凉心中自然是有着“果不其然”四个字的，淡淡一笑，望向山间景色缓缓道。

“不久之后就要走了，挺远的，可能回不来，嗯，是肯定回不来了。”

“徐先生，都说读书读到至深至圣时，便有了一语成谶的神通本事，徐先生学问高过天，可别把自己说死了，留点念头嘛。”

“唉，谁说是那个走了？你这家伙……怎么就不读书呢？”徐清凉看着心静止水的苏木突然感叹道。

“徐先生怎么突然想去我家看看？”苏木笑了笑另起话题说道。

“热闹不凑白不凑，既然都要走了，也不怕惹麻烦。”寻常百姓爱看热闹，读书人也是爱看的，徐清凉虽然不是那种喜欢到处凑热闹的人，但这次热闹有点大，所以还是要看看的。

苏木扯了扯嘴角，没想过徐先生居然还有这等闲情逸致，他对自己家事向来什么都不管，也没人和他说什么，自然是半点不知的。不过他倒是知道今年似乎是一甲子六十年一次的大年份，各大势力会起网捕获一定数量的香火种子，其中就有他苏木苏家背后的那座声名远扬的宗门，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

他转头看着徐清凉缓缓说道。

“徐先生，我做了个梦，梦里的脚下大地为圆，苍穹虚无，天上其实只有灿烂星河，地上人间没有仙家修士大道武夫，人人有着一份较为安稳平淡的生活，非桃花源那般的福都，也有勾心斗角，可那也是如今百姓难以想象的安稳了，徐先生有走过千万里，有没有见过？”

徐清凉摇摇头没出声作答，苏木再言。

“徐先生可知我为何始终不愿读书？”

“这个倒是想知道。”

“徐先生。”一句一个徐先生，可想而知苏木对于这位徐先生是十分的敬重的，苏木看着已经能看到尽头的小道轻吐一口气说道：“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上辈子有什么事没做成，这辈子得做完，所以想换条道路试试。”

“徐先生，我也还有事，就先走了，前面左拐直走到尽头就能看见苏家院落，不远。”

“苏木，世间纷纷扰扰，记得要看清自己到底求的什么。”徐清凉看着那个已经走在与他相悖道路上的苏木时，他便放下了一些东西，任由少年做自己的选择。

这次苏木未答，不过徐先生的话他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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