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动静之意

殿内鸦雀无声。

洛柔雨已经走了许久却还未有人发现，所有人都在认真的看着那些云雾，目不转睛。

穆涵也是如此，她的心神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云雾之中，这是她从来都不会想到的，她居然会盯着一片云看这么久，还觉得它莫名的有吸引力。

在她眼里，那些云雾一层层被拨开，却没有看到后面的殿梁，而是一片无尽的纯白。

什么都没有，只有安静。

但她找的不是安静，而是动静。

那些缓缓流动的云，不是朱雀嘴里那种奔流的云，那一片纯白便更加不是。

奔流的云，到底是什么样的云？

就取其字面意思，自然是如同瀑布般狂泻狂涌的云，但殿内的云就那么一片，一眼望去全部平静缓流，哪里会有如此翻腾的景象。

不过若真是那么明显，也不会成为考验的最后一环。

时间过的极快，那些碧苍阁弟子早已不再抬头仰望那片云雾。探究其中太过消耗他们的心神，而且一旦进去那片空白之中便会同着魔一般不感时间流逝。在沉迷消耗下，这些人如今一个个都到了极限，身心俱疲，甚至大多数都有一股想要呕吐的欲望。

只是他们没有在意过于关注自己的身体情况，而是都把目光投向了穆涵身上，因为她依旧在仰头望着那片云雾。

难道是沉迷在云雾里那片空白之中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如此想，陆佳佳更是担心，现在都有一丝想要上去将穆涵摇醒的冲动。

朱雀挥动了一下翅膀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同时摇了摇头。

陆佳佳复杂地看了一眼朱雀，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它的判断，站在一旁安静看着穆涵，没有做一丝干扰。

穆涵确实沉溺进了那片无尽的空白，一点也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只是觉得眨眼之间，她便在空白中找了一圈，什么东西也没有发现。但又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一般，如此让她心痒难耐，便接着找了下去。

一片纯白之中寻找未果，穆涵也有些急了，心下烦闷，正想退出时却突然灵机一动，眼前再次浮现出了那片云雾。

真的有些诡异，穆涵长吸了一口气，居然一个不小心就被吸引了自己的全部心神，导致眼里只有那片纯白。

可说到底‘流云’可是云，是有实形的东西，怎么会隐藏于那里，这显然是个误导，会使人在其间费尽心神。

但这又是没有道理的。

朱雀的目的不过是想找人代它为碧苍阁凝结‘流云’，如此复杂做来却是毫无意义。

所以，唯一解释便是，那片纯白是凝结‘流云’自然而生之物。

心海中的心念开始了涌动，那片云雾也跟着涌动了起来。

朱雀猛然看向穆涵，虽之前就听穆涵讲过她不会炼气之术，却没想来她居然修习的是离神。

离神术属于精神层次的修炼手段，入门简单想要进步却很难，多少人只能稍修一点，简单强化一下心神便再难寸进，像穆涵这般用离神术便能匹敌内感巅峰甚至外识境界的人少之又少。

简单来说，即便朱雀活了那么久，它也没见过几人将离神修到这等境界。

所以便是它也没想到，穆涵的心神足以在那片空白之中来回进出，于是一切都变的简单了起来。

在穆涵的眼中，那片云雾与纯白同时显现，一个安静，一个缓缓流动。

穆涵明白了，原来找了半天的所谓‘流云’根本就不用找，所有的一切都是‘流云’。

‘流云’的真意不在于‘流云’这个物上，而在于其间的动静之意，就像‘水月’不在于井里的月影，而是在于虚实之意上一般。

殿内的云雾涌动的更厉害了，甚至逐渐向内坍缩起来，殿梁上的赤珠也开始散发光芒。

忽然，一切停顿，云雾终于被凝结成了一个乳白色的小球，外表平静，内里却无时无刻不在翻涌。

“这就是‘流云’？”穆涵伸出手来，那白色小球正浮于她的手面之上。

几名碧苍阁弟子们瞪大了眼睛。

“有趣。”朱雀自语着，看了一眼发懵的碧苍阁弟子，提高音量道，“既然如此，那这丫头自然就是此次那所谓的圣女了。”

这话一出，之前便有过质疑的那碧苍阁弟子变再忍不住了，幽幽说道：“可她毕竟不是门内的人。”

“我之前说的话你都没听到吗？”朱雀凝视着他，语气很平静，气氛却很糟糕。

那位弟子没敢反驳，只是眼里的不服谁也看的出来。

“我觉得他说的很对。”这时穆涵却突然开口了，“我毕竟不是碧苍阁的弟子，哪儿能担起这样的重任呢。”刚才一不小心就入了神，等反应过来‘流云’已经到了自己手上。

虽说隐约间穆涵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些什么，却也实在无奈，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呢？麻烦上身了啊。

“哼，不用再说了，能成为碧苍阁弟子是你的荣幸，能成为碧苍阁圣女更是你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安心当了吧。”朱雀说的挺正经，可穆涵越听越觉得它这话里包涵着隐藏不住的笑意。

故意的吧它？穆涵好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如此，这丫头留下，你们便下峰去吧。”朱雀说着，翅膀一挥，除了穆涵以外，那些碧苍阁弟子就连陆佳佳也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穆涵不是没见过这个场面，只是再看仍然觉得神奇，翻手之间就能挪移千里，实在无法想象。

“为什么非要留我，你多等他们些时间，总会有几个搞清楚‘流云’的人。”穆涵问道。

“我说过了，干这差事对心神消耗颇大，但你离神术修的不错，心神坚定，不会有什么影响，所以非常适合。”朱雀说道，“而且想想，虽然那个圣女的名头没什么用，但说出去，好歹也是个身份。圣女，听听，多么响亮的名号。”

响亮吗？

穆涵一想有人叫自个儿圣女，不由打了个寒颤，感觉有些膈应。

“我觉得还是不用了。”穆涵无奈道。

“但事你说的不算。”朱雀道。

“谁说的算？”穆涵问。

“当然是我说的算。”朱雀说着笑了起来，那种中性的声音让穆涵听着很不舒服。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朱雀继续劝说道，“入了碧苍阁你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你不是说你没炼过气吗？水月流云想不想学？”

“我……”

穆涵正要开口，朱雀却继续说道：“就算这也不够，你想想碧苍阁的底蕴，就拿这‘流云’来说，它所蕴含的意义便是你想象不到的价值。”

被朱雀巴啦巴啦一顿说，穆涵都有点懵了，下意识道：“什么价值？”。

“‘流云’所代表的，可是最为基本的世界之意，动静之意。也就是说，它就是真理。”朱雀说完，那双不太容易看出来的眼睛里居然闪出一丝鄙视的神色，“你居然还问价值，真理无价知道不？”

穆涵哑口无言，心想难道不是你先提的价值？然而再看飞在空中，显然比她要强上不少的朱雀，还是忍了下来。

“那我要这真理有什么用？”穆涵换了个点，将近吐槽一般问道。

“看到我刚才那一手了吗？想学吗？掌握了真理你也能做到。”朱雀说道，鸟脸上浮现着谜之自信。

“我不会炼气。”

“学啊。”

“学不会。”

“……”朱雀盯着她看了半天，“难道我看走眼了不成，你竟是如此愚笨的蠢才？”

“这跟蠢不蠢有什么关系，我天生不能感气怎么炼气？”穆涵没好气的反问道。

“呦。”朱雀来了兴趣，“真的是世界变化有些太快，到底是哪里生出来了你这么一朵奇葩？还有不能感气的人存在？我可得好好看看。”

朱雀这一连串话说出来，穆涵更加认定了一个事实——碧苍阁的神兽朱雀，大概真就是一个流氓头子。至少这嘴真的是碎，想起之前觉得碧苍阁弟子嘴碎，如今看来原来是一路传承。

还在内心吐槽中，朱雀却是瞪了双眼，闪着红光望向了她。

正如它一开始感觉到的一般，除了呼吸之外它在穆涵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波动，仿佛除了呼吸，这个身体便与整个天地都隔绝了开来。

“真当有趣，你这犹如囚笼般的身体到底是怎么的个构造？”朱雀自语着，然后抬头问道，“丫头，你吃饭吗？”

“你废话吗？”接二连三被怼，穆涵的容忍也快到了极限，此刻正是没好气的回道。

“那就有些奇怪了……”朱雀却是没理会穆涵的态度，而是沉思了片刻，突然说道，“那就这样吧，你不是还会离神术嘛，说到底离神术才是正统的修习法门，关于应用世间真理这一块，那跟炼气也没差的嘛。”

你想了半天就只想到了这个？

穆涵才不会承认，面对神兽这个名号，她还真的有过那么一丝期待，也许朱雀真的能让她炼气呢。

“哦，对了，这赤珠用于凝结‘流云’，也是动静之意极大的具象代表。要知道世间万物无不动者，天地之气亦然，万一它就让天地之气流进你这牢笼一样的身体了呢？”

只是想了一下，朱雀居然真的说出了可能性，穆涵不由想起了那几天萧神仙的话，难不成这就是他说的那个解决办法？

那……

“既然如此……这个，这个圣女当当也不是不可以……”

朱雀的鸟脸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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