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地下城与贩梦者也 其六

用头箍将刘海翻起，站在镜子前的莫城璃，手里拿着浸湿了酒精的棉签，正在清理自己脸上的伤口。

当皮肤破损的时候，由于神经外露，当外露的神经接触到酒精这样有刺激性的物质的时候，人就会感到十分剧烈的疼痛。

但刚满15岁不久的莫城璃，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连牙都没有咬一下。

走出厕所，莫城璃听见父母卧室里传来的鼾声，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走进了哥哥的房间中，关上门，然后径直走到了那台放在窗户边的电脑面前。

在父母给兄妹二人买电脑的时候，两兄妹为了能够得到更好的体验，便决定不要一人一台电脑，而是把配两台电脑的钱加起来，弄了一台更高配置的电脑一起使用。因为之前买的游戏机都放在莫城璃的房间里，电脑也就顺理成章地放到了莫城囧的房间里。

“二之宫有希。”莫城璃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店长的名字，得到都是些毫无关联的网页。

所有事件都是从兄妹二人与二之宫相遇开始，她自然成为了莫城璃的首要怀疑点。

“犬熊舍。”莫城璃输入咖啡厅的名字，得到只是店铺的位置，人均消费等一些很普通的信息。

莫城璃耸了耸肩，她知道秘密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人找到，但还是稍微有一点失望。

既然是自己老哥的打工的店，好歹也要是有点人气和讨论度的地方吧，莫城璃这么希望着，但事实证明，犬熊舍不过是个不知名的女仆咖啡店，二之宫有希也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罢了。

“果然还是要给那家伙的手机装上蚕茧才行啊。”莫城璃伸了个懒腰，感觉有些沮丧，但就在她准备关电脑去睡觉的时候，网页上一条不起眼的链接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小网站五年前发布的新闻报道，因为文章中含有“犬熊”二字而被检索了出来。

“日本十六岁女孩辍学打工，只为支持丈夫攻读研究生……”

莫城璃满怀期待地读完了整篇文章，低头开始沉思起来。

这篇文章讲述的故事，是一个日本女孩与自己的老师相爱，并在十六岁生日那天与老师成婚后，为了减轻一边教书一边攻读研究生的丈夫的压力，辍学到了连锁咖啡厅工作，仅用一年时间就凭着自己出色的工作表现被提拔为了那间店的店长，使得他的丈夫能够不再教书而专心攻读研究生并最终考上了东京大学的研究生，文章描述了夫妻二人奋斗中的一些辛酸与二人互相扶持的温暖和甜蜜，是一段浪漫又励志的感人故事，但是，女孩的名字并不叫二之宫有希而是叫赤羽梨花，犬熊也只是女孩在心烦时涂鸦的产物，只是因为被记者碰巧看见了，犬熊二字才出现在了文章中。

但是，五年前报道时女孩是17岁，现在应该已经22岁了，和二之宫的年龄应该相差不多，并且犬熊这种奇妙的脑洞，应该不会是随随便便就能碰上的巧合，她相信这个女孩和犬熊舍之间必然存在某种关联，但不论她怎么在网上查找，都无法查找到有关这件事的后续了。

“唉，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莫城璃的眼皮开始打架，她看了看时间，才发现已经要到凌晨一点了。

莫城璃关掉电脑，也不脱衣服，直接就躺到了哥哥的床上。

“哈~”平躺在床上的莫城璃，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把没受伤的半边脸贴到了枕头上。

“嗅嗅……”

很爱干净的哥哥的枕头上，没有任何异味，只有一些残留的洗发水的余香。

“明明是个臭小子，怎么搞得这么香呢……”因为哥哥的味道而感到安心的莫城璃，这样想着，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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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城囧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块土地。

明明太阳很大，天上却下着大雨，雨水浸透地面进入了他的身体，他觉得自己的体内因为越来越多的水而发胀，但尽管时间过了很久，雨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

终于，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撑破的时候，太阳消失了，雨也跟着停了下来，然后他看见，许多戴着草帽的人不知从何处走来，在他的身上钻孔，打了一口井，然后不断地往外面打水，他终于感觉身子要舒服了不少。

然后，他看见，一个小孩在打水的时候，哭着掉进了井里。

莫城囧一惊，在身体一阵抽搐之后，从迷幻的梦境中苏醒了过来。

意识迷糊的他，只感觉到，某种柔软而温暖东西，正覆盖在他的嘴唇上，好像正在给自己吹气。

虽然感觉不算糟，但喉咙里涌起的，难以抑制的想咳嗽的感觉，让他不得不别开了脸。

“咳咳咳……”

“囧酱！”

逐渐变得清晰的视野中出现的，是距离近到可以看清睫毛的店长的面容。

“呃，我这是，怎么了……”

莫城囧气若游丝地说道，他逐渐发觉，自己正平躺在地面上，而店长则俯身趴在自己旁边。

“你要吓死我了，你这个笨蛋！”看见莫城囧平安无事，眼泪瞬间就决堤了的店长，一把就保住了莫城囧。

当时，在莫城囧掉入水中之后，很快就被水流带到了看不到的地方，要知道，人在溺水几分钟后就会死亡，当时的情况真的是危机万分了，说莫城囧是到鬼门关去走了一趟也完全不为过。

“还好有个孩子不知怎么马上就找出了你的位置，工作人员正好赶来赶紧打开了玻璃才把你给救了出来，你知道刚才究竟有多危险吗！”

“抱……抱歉，”莫城囧看上去还是十分虚弱，“我以为，水很浅来着，抱歉。”

“都怪我，明明就在旁边，还让你自己冲了进去……”

店长的哭声变得越来越大， 结果，不知怎么得，情况从店长抱着莫城囧，逐渐变成了莫城囧抱着店长，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这件轰动整个地下城的突发事件，很快就传到了城主的耳朵里，幸运的是，城主并不认为莫城囧有错，没有让他赔偿玻璃，而是将他作为英雄，感谢他的付出，为了表示自己的感谢和歉意，决定让莫城囧和店长免费在地下城最高级的酒店里住一晚以示补偿。

在还很虚弱的莫城囧苦笑着安慰好了快要哭瞎的店长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的店长，擦了擦自己已经哭红的眼睛，抱起了莫城囧，在城主派来的人的指引，以及其他路人的帮助下，把莫城囧抱到了酒店的房间里。

将莫城囧好好安置在床上后，为了不吵到莫城囧，店长没用用吹风机，只是打开了空调的除湿，然后把整个房间的餐巾纸都拿了出来，跪在莫城囧床边，用一张一张的餐巾纸慢慢地帮他弄干湿透了的头发。

“你说你，囧酱，”看到莫城囧逐渐好转起来的面色，店长苦笑着，用责备的语气说道，“明明这么弱的一个小家伙，怎么胆子就这么大，乖乖当个吉祥物不好吗，干嘛非要冲到危险里面去。”

“没办法，关键时刻来不及多想，不知道怎么就冲上去了，”莫城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看来，最近运势不好，我从明天开始估计给好好锻炼锻炼身体了。”

“你先别想明天的事啦，”店长伸出手，关上了他半睁的眼睛，“你就好好休息，其他的就交给我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嗯……”莫城囧也确实有些累了，浑身酥软，再加上店长摇篮曲一样地温柔嗓音，只要他想，他马上就可以再次进入甜美的梦乡。

但是，就在他即将睡着的前一刻，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在他的脑海里蹦了出来。

现在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酒店房间，然后是孤男寡女。

“啊！”莫城囧吓得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睡意已经荡然无存。

“囧酱？”

“店长你先出去下， 我可以自己收拾。”

“诶？”

莫城囧跳下床，把店长转过身，强行把她朝着门外推了出去。

“囧酱！”就在莫城囧把店长推出去，准备关门的时候，店长却死死卡住了门，带着哭腔说道，“不要怕我嘛，之前地铁那次真的是意外，我不会对你图谋不轨的啦。”

“我担心的不是你，我担心的是我自己。”

莫城囧忿忿地说道，他不明白，那些家伙怎么这么放心地让他们住到了这间酒店里。

很快，在为了顶门而低头看到自己湿透的裙子的时候，他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些家伙把他当成女孩了，所以才会这么放心地让他和店长住在一起呀！

“服务员大哥，帮帮我！”

“诶？”

就在店长转过身的那一刻，莫城囧猛地一发力，关上了房间的门。

外面立刻就传来了猛烈的敲门声。

“你骗人，根本就没有服务员！”

“兵不厌诈啦，”莫城囧对着门外说道，“店长你到大厅去等我吧，我半小时内绝对收拾完下来见你。”

没有理会莫城囧的店长，依旧持续地敲着大门。

莫城囧也没有理会店长，他对自己的自控能力没什么自信，也就只能暂时先委屈一下店长了。

通过先进干衣机的强大功能，莫城囧一边用吹风机吹头一边等，还不到二十分钟，他的衣服就被完全烘干了，刚拿出来的衣服还有些烫手，穿到身上，浑身都是暖洋洋的，瞬间就驱散了之前落水时的那种寒意，让莫城囧有了种满血复活的感觉，穿上鞋子，精神十足地打开了房间的大门。

不出意料，店长没有去楼下，正失神地靠墙坐在门边，默默地独自哭泣。

听到开门声，店长机械地转过头，仰头看着莫城囧，两眼无神，“我可以进去了吗？”

莫城囧给店长看了看手上的房卡，然后关上了大门。

“退房去，我给回家了。”

“诶！”店长跳起来，一把就抢走了莫城囧手里的房卡，“囧酱，你知道这间房间有多贵吗，平时可能要三四千才能住到，别人可是白送我们的呀，你不住我还要住呢！”

“呃， 抱歉，”莫城囧冲店长摆了摆手，“那我先走了，店长你慢慢休息吧。”

莫城囧转身就准备离开了，只留下拿着房卡的店长在风中凌乱。

“站住！”莫城囧没走几步，店长就一个箭步踏了上来，抓住了他的手臂，“囧酱不用回去的啦，你妈妈同意你在外面过夜了的。”

“老妈你怎么会这么放心我呀！我自己都不放心我自己的啊！”莫城囧在心里吐槽道。

“嗯，”店长皱褶眉头，好像是进行了一会儿思想斗争，抬起头对莫城囧是说道，“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这里还有一家很特别的酒店，绝对不会让你感到为难，我们就到那里去住吧。”

“特别的酒店？”

莫城囧心想，不可能，难不成这里还能有青年旅舍大通铺？

事实证明，莫城囧确实还是太年轻，太没有见识了。

“有什么事，按下旁边的按钮，我们24小时随叫随到哦。”

“好的，谢谢你。”

“不谢，请好好休息吧。”

看着皮笑肉不笑的服务生，莫城囧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现在是睡着的，但却不是躺着的。

“怎么样，这样完全就完全没问题了吧。”和她处于同样状态，正待在她旁边的店长，调皮地扭动身子撞了他一下。

他们现在，正被包裹于固定在墙上的睡袋中，在一个只有两平方米的小隔间里站着睡觉！

这便是地下城的又一特色，为了节省空间而设计的，站立式睡袋旅馆。

莫城囧叹了口气，笑了出来，他彻底被店长给打败了。

隔着两层睡袋，不安分的店长傻笑着，不停地蹭着他，但他既不觉得反感，也不觉得难为情。

不得不说，虽然有些别扭，但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或许，这样的距离刚刚合适，刚好很舒适。

“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啊，就像做了场梦一样。”听着从隔音不算太好的隔间外面传来的民谣歌手细微的歌声，感受着隔着两层睡袋传来的店长的体温和身体的触感，莫城囧无意识地感叹道。

“对呀，我说过，这里是贩卖梦想的地方嘛。”

虽然因为睡袋的限制，没法扭头去看店长的脸，但听到店长欢脱的语气，莫城囧就差不多能想象出她脸上现在是什么样的一个笑容了。

“因为健康原因不能再喝酒的人，来到这里再和朋友做一次交杯换盏的梦；不想用金钱去赌博的人，来这里做一场化身赌神的梦；饭店酒吧的店主们用店铺展示自己的梦，街边的民谣歌手唱着自己的梦……”

“可是，”莫城囧还是有些不解，“梦，都是会醒的啊，醒来后，不会更加空虚吗。”

店长沉默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把头靠在了莫城囧的肩膀上。

“空虚了，就再来做梦呗，”店长轻声说道，“每天睡一个觉，做一场梦，有何不可呢？”

莫城囧瞪大了眼睛，用略显浮夸的语气说道：

“原来店长你还是个有文化的变态啊。”

“不要破坏气氛啊你，还有什么叫有文化的变态啊，请叫我斯文败类，或者……文豪野犬！”

“呃，那两个好像都不是这个意思……而且你不否认下变态这点吗！”

的确，梦都是会醒的。

但是，每天都要睡觉，不是吗。

所以，顺便做一个梦，不管多么离奇，又有何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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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世界与贩梦者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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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宇宙无双无敌究极阿姆斯特朗螺旋白痴 。”

紫色兜帽的男孩，靠在不起眼角落的墙壁便，看着手机里的录像和照片，无声的咧嘴大笑起来，由于嘴角上扬的角度有些过于高，让他的下巴变得很尖，也让这个笑容显得异常邪恶和恐怖。

“再让你在外面乱闯，你迟早要玩死你自己，”那人摘下兜帽，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刘海，“就让我当一回大善人，把你关回你的狗窝去，好好地过你的小日子吧。”

之前莫城囧没有看错，这个紫色兜帽，不是别人，正是莫城囧的旧友，与他在犬熊舍的蜗居网吧再次相遇的，沙之烬灭，杀只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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