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相遇

“看来你晚间没有吃东西呢。”

被拖入了房间内，那双冰凉的手松开了黑发少年的嘴，回身看去，正是那名贵公子一样的棕发男孩。

凡尼饶有兴趣地看着瘫倒在地的少年，脸上挂着那副商业性的笑容。

“想必你现在脑子中一定是一片混乱吧。”

凡尼盘着腿坐到了自己的床上，上扬着嘴角。竖耳聆听着走廊上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黑发少年逐步缓和下了心情。

“那是什么东西……”

“可以说是怪物吧，毕竟那副样子也已经算不上是人类了。”

“这个都市，到底是用于做什么实验的。”

见着黑发少年原本无神的那对黑洞洞的眸子里，绽出了些许的激动之色。

凡尼依然是那副放松的姿态，双手往后一撑，就那样懒洋洋地一仰。

“来到这的多少人，连是个什么状况都不知道就丧了命，也很久没说起过这儿的状况了。”

“死体，这是这座都市的管理者对于我们的称呼。”

凡尼说出这番话的同时，原本细嫩苍白的面庞上浮现出了皮下的些许血管。这与先前的那名、正在吞食肉块的妇女，那诡异可怖的样貌如出一辙。

黑发少年见凡尼显露出了这般非人模样，满面警惕之色。

“死体？”

“顾名思义，我们其实本该死去，只不过因药物的原因，处在生不是生，死又不是死的状态。”

“药物……”

“是啊，就是你刚来到这里时，军方的那伙人给你注射的东西。”

“那我现在也是…死体…？”

凡尼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现在不过是个苗床，那个药物还未在你身上起作用。可能因为体质的原因，人类突变作死体的几率，其实也不算特别高。而苗床，体内拥有着大量增殖的特殊物质，这些物质又被死体所需……”

“所以我现在于你们而言，是类似于猎物食物的存在么。”

“可以这么说。”

见黑发少年反而是这般淡定了下来，凡尼更是对其兴致勃勃。

“你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要平淡呢。”

“除了接受你所说的，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吧。”

凡尼笑意更盛，一蹦下床，这名有着一头棕发的男孩将房间内的窗户一推。

“我改变主意了，本来是想就这么把你吃掉的。”

面前这名笑容明朗的男孩，全程用着轻松的语气说着令人完全笑不出来的话语，着实也是让黑发少年不敢放松自己警惕的体态。

“虽说从这里出去，也可能在夜里被其他死体给吃掉来着，但存活下来的几率确实要比在这儿要大上许多。”

说着，凡尼笑着望向窗外的夜景，黑发少年当然知道其话语的含义了。

“你要放我走吗？”

“没错，不过你只能从这三楼往下跳便是了，正门你是没法出去的。”

黑发少年起身缓步靠近了凡尼所立足的窗前，凡尼似是觉察到了什么动静看了眼房门。

“为什么？”

凡尼并未回应，只是保持着那副笑容。

“不要犹豫了，妈妈往这边来了。你继续磨蹭的话，可是绝对再没有机会走出这里了。”

逐步靠近的脚步声，令黑发少年心跳不由地加速起来。

往窗外探了一眼，少年不再多说什么，爬上了窗台便是纵身一跃。

下方正好堆放着大量垃圾袋，让黑发少年不至于直接摔向地面。

哐哐当当之下，黑发少年龇牙咧嘴地由垃圾堆内挣扎起身。

一些袋子破开了个口子，森森白骨与一些脂肪组织显露了出来，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些东西的来源是什么。

想起晚饭时，妇女端来的肉食，黑发少年不禁黑下了脸色。

“还真是恶趣味……”

拖着崴了的脚，黑发少年强忍痛处一瘸一拐地朝黑暗中跑去。

窗台前的凡尼，流露出了一丝苦笑望向黑发少年消失在漆黑中的背影。

“算是一时兴起吧……”

便回身关上了窗户。

穿行在林立的废弃建筑间，黑发少年不顾脚部传来的痛感尽可能加快着步伐。

周遭不时传来的怪异声响，让本就昏暗的环境更显恐怖。

刺骨冷风不断拂过黑发少年的面颊，撞倒了一些生锈的铁桶，少年扑倒在地。

伏在地上，略微镇定了下来，脑海中满是修斯尸体的惨状，还有妇女那副咀嚼肉块满嘴鲜血的模样。

黑发少年干呕了两声，腹部内一阵翻江倒海，就这样趴在地上吐出了大量胃液。

因根本就没怎么吃过食物，黑发少年除了胃液，也就吐不出其他东西了。过于强烈的呕吐感，令其眼角含着泪珠。

冲击力十足的画面于脑内挥之不去，当下越是镇定下来越是要回想起那副景象。

伴着周遭愈来愈近的纷乱脚步声，黑发少年挣扎着由冰冷泥泞的道路上爬起身，嘴角还含有胃液酸水就这么继续拖着伤腿没命地奔跑起来。

恐慌感令其脑内更加恍惚，好似忘却了疲惫与寒冷疼痛一般，只是在这一片废墟一样的建筑间踉跄飞奔。

周围的响动，正是那些所谓的怪物所发出，夜晚的狩猎活动总是让这座昏沉的废都分外嘈杂。

即便不回头，黑发少年也知道身后的黑暗内，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瞳正对自己虎视眈眈，而急促的脚步声，亦是越发地朝自己靠近而来。

不论是身后、身旁，亦或是头顶、楼层上。好似随时就要跳出来一个同妇女一样，不人不鬼的怪物，要将自己扑倒在地，随后活生生被其撕咬成块块碎肉。

不知全力狂奔了多久，少年周遭废弃建筑间的植物愈发葱郁了起来。

不论是爬藤类的植被，还是苔藓真菌，就连一棵棵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也在视野内多了起来。

战后被遗弃的都市，少了人烟和现代文明的叨扰，无疑是这些植被疯长的最佳场所。

连滚带爬地从巷子中冲出，伤脚已经肿胀无比，强烈的酸痛感袭满黑发少年的周身。

少年跌倒在地滚了几圈，就这样气喘吁吁地仰面躺倒在了地面。

忽觉得后脑勺触碰到了一股粘稠的液体，黑发少年艰难地撑起身子，一摸后脑，指掌上满是暗红色的体液。

镇定地看了眼地面，一大摊暗色的血液正缓慢地沿着地形漫延开来。

浓烈到让人作呕晕眩的腥臭味猛地灌进少年的鼻腔，只不过肚子内实在是没有东西可吐了，黑发少年也只是干呕咳嗽了几下。

“真是少见的客人啊。”

声音空灵，让少年不禁抬眼而去。

参天巨木之下，一位年纪不过十六七的少女驻足于此。

树下周围遍布着特殊的藓类植物，散发出莹莹绿光，照亮了少女所处的地方。

身着一身无袖至膝的纯白连衣裙，显露出的肌肤不输于北方的绒雪，或者说有些过于苍白了些。

一头长及膝盖的秀发，如同鲜活的血液一样呈艳丽的赤红，因整体的白，少女这一头红发更显得妖艳夺目。

略有稚嫩之意的瑰丽面容，就这样俯视于少年，眉目嘴角间浮现出了俏皮浅笑。

背后巨树与周遭的藓类植物，均是发出了幽幽的点点微光，更是把亭亭玉立的少女映衬得缥缈出尘。

视线继续往下，连衣裙摆与少女的纤纤玉手上，染上了深沉的暗红。而其脚下所用于伫立的东西，却是令这幅原该美得不可方物的画面…变得颇具震撼力……

少女白皙的赤足正站立于堆作一座小山坡的尸堆之上，血肉模糊的尸块向外渗出着泊泊血液。

并不是普通人的尸体，青白的皮肤和浮现着血管纹路的体表，正是那些死体。

狰狞面孔上的表情，大多定格在了死亡前的那一刻，撕裂性的创口向外耷拉着还在缓缓蠕动的内脏。

黑发少年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一脸呆愣地盯于这名少女。

同样也直勾勾地盯着这名黑发黑瞳的少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鼻子略微动了动嗅了嗅，少女思索了片刻戏谑地咧嘴一笑。

“有趣。”

轻盈一跳，这名红发少女就这样来到了伏在地上的黑发少年面前。

狼狈的少年抬去目光，从一双筷子般的白皙大腿看上去，少年的视线正巧窥入其裙底。

黑发少年原本惨白的面色转而透出了红晕，急忙把头低下将视线移开……

红发少女则是不以为意，与发色一样的鲜红眼眸随之展现出了些微弧度，少女眯着眼露出娇俏笑意。

“真是不够绅士呢~”

这一句话弄得黑发少年更加面红耳赤，少女倒是大大方方地就这么站于其面前。

鲜红色的双眸朝少年来时的漆黑道路上直视而去，少女所视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了脚步声低吼声。

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过了少年身侧，红发少女月牙儿一般的双眼中，透出了刺骨寒意。

不时，周遭的黑暗之中，瞬间涌出了十数个死体！

握紧了拳头，红发少女眼中厉色一闪，一脚踏碎地面直接迎了上去！

嘭咔！

随着一声脆响，少女砸出的右拳直接击碎了其中一名先扑而至的死体的天灵盖。

放倒了出头鸟，少女曳动长发扭转身姿对着另一名死体，由下至上踢去脚跟。

力度之大，令那名下巴挨上一脚的可怜虫，整个脑袋就这么与颈部直接撕裂分离开来。

少女继续徒手应对着不断涌上前来的死体，骨肉分离血液迸洒的声响不断传来。一个个想要靠近少年的死体均被少女所截下，并且顺势被撕扯作了几段……

沐浴着血液，少女纯白的肌肤、连衣裙均被深红所沾染。

如同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绽开了深红的花束一般，突兀却又是这般地夺人眼球。

游刃有余地迈动着步子，单方面的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徒手将死体绞杀、扯裂、断去四肢。

残杀死体的少女，就像是在摆弄玩具的孩子一样，将手中的小玩意随心所欲地把玩拆解。

周遭的一切都为暗红色的血液所染，喷溅画似的，植被、地面、周边的建筑物上溅满了充满艺术感的血花……

纤柔的身段在破碎的肢体间穿梭，甩动红发，标志的面庞被血雾所浸染。红发少女粗野残暴的虐杀方式里，却是隐藏有别样的优雅随意之感，就这么直接配上一段古典音乐，想来也会是格外合适。

黑发少年傻眼在原地，就这么僵硬着体态观望着少女虐杀死体的矫健倩影。

袭来的死体数量渐渐减少，地面上的残肢内脏却是越来越多，血水更是将少女脚下的地面给染作了红棕色。

忽然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将其余本就对着少女发怵的死体所惊得四散而逃。

红发少女静静地注目向传来吼声的小巷，脸面上的轻松之意丝毫不减。身影掠过，比少女高出半个身子的健壮死体气势汹汹地虎扑而至！

一阵强风拂过少女的脸颊，吹动起赤红的发丝。一个比少女脑袋都要大，被青灰色角质所覆盖的拳头就这么颤抖着停在了少女鼻头寸余之处。

对比之下，少女的小手当真像是脆弱易折的玻璃工艺品。但就是这么一只小巧的指掌，竟将这名高大死体的拳头生生接下，并紧抓着手腕使其无法再动上分毫……

这名壮汉死体正惊诧于红发少女的怪力，可不管怎么用力都无法逃出少女愈发加重力道的小手。

发出着痛苦的低吟声，壮汉死体打去的手腕被少女纤细白葱般的指头给捏得迸出血液，腕骨骨折的声响噼噼啪啪刺激着耳膜。

高大的死体因剧痛，最终无力地跪倒在了少女面前。

噗嗤…

“咳…啊……”

高大死体一脸的不敢相信，低头看着自己的心窝被少女空出的另一只小手猛然贯穿。

指掌钻入了结实的肌肉，穿过了肋骨，抓碎着沿途的内脏，高大死体的心口被少女穿膛而入的手臂，搅动得血流如注。

在这名死体惊恐的目光下，红发少女将打穿入胸膛的小手猛然抽出！

看着自己还在跳动的深红色心脏，就这样被面前的矮小少女给活生生掏了出来……高大的死体垂下双臂就那样跪于地上，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挣扎起身。

少女不再理会这渐渐沉下脑袋苟延残喘的健壮死体，转过身面向从刚刚开始就睁大着双眼目睹一切的黑发少年。

红发少女的脸上始终显露着那副优雅且不拘的笑容，将手中还在慢慢涌动的心脏高举而起，少女仰头张开了小嘴。

挤干捏碎富含汁液的果实，少女喝下品尝着深红的汁水。

将干瘪的心脏随意抛向了一侧，皱了下眉头，红发少女摇摇头。

“真是难喝至极的红茶呢，像调了色的马尿一样。”

而其身后被掏心的死体，正张着嘴耷拉着脑袋，跪于血滩之上。

时不时有些肌肉反射，抖上一抖身子，本就无神的幽绿色双眼也更加混浊了起来。

身上原本纯白的素雅连衣裙完全变为了明艳抢眼的红色晚礼服。舔舐指尖的红发少女周身染血，眼瞳更显猩红。浴血的伯爵夫人…也不过就是这种感觉吧……

察觉到了自己当下污浊可怖的样子，少女苦笑了一下，视线停留在黑发少年脸上。

微微曲膝弯下一点腰，红发少女保持着端丽笑容。

“我这样也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淑女呢。”

可能是慢慢习惯了这一轮番极其不正常的可怕画面，黑发少年只是淡漠地盯于少女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名字？”

“我没有名字……”

红发少女的眼睛又变得如同月牙儿一样，笑容越发俏皮可爱。

少女继而朝黑发少年伸去了小手。

“于这一点，我和你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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