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如同末戈与润玉,还有韶清与玄琚。他在涂山境外等了不知多久才等到她的一线生机,此生对她不起却无来生再偿。
却说那李氏夫妇结缡数载膝下却无一儿半女,那时尚有太湖龙鱼多子多孙的传说,夫妻二人便竭诚游湖相求。十月怀胎,虽只是个女儿却如珠如宝地待着,诗书不绝,不想未及三年竟都双双去了!虽有叔婶教养只是终不及生身父母来得细致,含糊过了五六年家中开始败落,可惜年纪尚小不能结亲,愈发显得这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是个累赘,彼时她早觉尘世无趣便趁势离去,家中只派了三两个丫鬟并一个道姑。
然则山中清苦,还没多久那几个丫鬟就跑了,而李家更是一败不起再没来人看视……野山多精灵,或有凶恶虎豹却被竹屋龙气震慑不敢造次,许是命里仙缘,她早早就修出了仙灵,这龙气不仅无用反倒惹疑心。山中不知岁月,也忘了从何时起她的容貌再未变过,出尘绝艳又如何?这终归不是她该有的样子。一开始他还可以大胆地跟在身后护着,后来是十丈,可再后来却连太湖也待不得了……
与狐母有言在先,先前没有乱了劫数她才默许玄琚跟着韶清,如今成了仙想要再见她一面是难上加难。
“这些年你一直看着,也该知足了。”他看了一眼高座之上雍容华贵的狐母默然不语,“她如今得了天界神位,想要回归本位……”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那又如何?”她瞥了一眼,“最好的结局,你该祈求这劫数永不到来,老身守着涂山一世,纵然此生不复见也是一桩幸事。”可那万分之一的希冀何其渺茫!“你莫再坏了大事,如有重逢之时只盼,她不再恨着你们两个!”就是这一个“恨”字让他甚至连去凡间、魔界看她一眼都不敢,可也正因如此他才苟活于世不是吗?
再见之时,那是自业火中而来的生魂,羽衣成灰燃尽了前尘旧梦,唯独那双眼睛在看见他时闪过几分黯淡。
“你,是谁?”他甚至已经想过千万种回答,要怎样才能使这颗九尾狐的七窍玲珑心满意……可,她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原来早就发现了那个,在她还是凡人时默默守护的太湖黑龙罢了。踏火成霜而来的代价实在太大,可她原本不该承受这些的,她本该安逸地长大,以狐族公主的身份!
在天界发生的事她闭口不言,“也许是因为我还不是她可以推心置腹的人吧!”这样无趣的借口虽然不是毫无根据,但他心里明白,比烈火焚身还要痛苦的是什么……
“戈儿!”雪白绸衣印出斑驳血迹,飞溅出的血滴打在池畔拒霜,衬出了几分妖冶。见到来人她垂下眼眸支撑着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我都不知道狐主的寝殿这么容易闯!”语气中却无怪罪之意,二人年纪虽只差了千年,可如今玄琚在名义上却是她的舅父。
“这块鳞片已经与你的灵脉融合,就算刮下来也还会重新长出来。”末戈掌中是一枚闪着银光的龙鳞,“堂堂的狐族之主,和龙族纠缠不清可没什么说得过去的地方!”明知她说的是九重天宫上的那位,可听者有心。
“就这么在意吗?”他扯开一抹不算难看的微笑呈药,终究没有问出口。没有润玉,她更不会容忍自己再和龙族扯上关系。
“当然在意,不然,韶清的一生不就成了笑话吗?”末戈心中想道,她自初有灵识以来所经历的一切,不就是为了洗尽这一身的原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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