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比劍

「怎样? 这样可以吧。」我问她。

她走到我身边像小鸟般转了一圈。我扬起左右手的外套，又整了整领带的角度。她满意地点头:

「这样很好看呀。」

这个时候，门外有人在敲门。门打开后，原来是另一个女僕。女僕在小玉的耳边静悄悄的说着不知甚麽，只见小玉点了点头，然后和我说有事要先走开一会儿。我点了点头后，她向我微微躬身施了个礼，然后就像泥鳅一样悄无声息的跟随着那个女僕离开了房间。我再次走到镜前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衣裳。此时日影已多少有点西斜，我再次走到阳台上，只见许多身穿吊带工人服的男人们三三两两聚集起来，在皇家园林两旁一列列的樱树上挂上一个个的红色灯笼。而且随着天色渐晚，第一颗晚星从西南方向的天空昇起之际，红色的灯笼发出的光把樱树上一朵朵白色的八重樱照耀得更发美艳了，彷彿站在那裡的不是一颗颗的樱树，而是一个个风姿绰约的美人。我看着马车一架又一架的从大门那边的铁闸驶入，向我这栋房子的后面驶去。身穿红色绣金晚礼服的官庭女官头戴一顶白色的帽子，在草地上来回跑动着，不时有腰侧挂有银色长剑的女剑士两两三三的在庭园下边悠閒的走过，但她们并不是穿有摺领的红色剑士制服，而是像淑女般穿上晚礼服，再加上腰际的长剑，更显得活力无穷英气逼人。华灯初上，音乐从我这座楼房的从边传来，隐约可以听到小提琴和长笛悠扬的乐声，随着清爽的夜风吹了过来。我心裡紧张起来，不知道一会儿会怎样呢?

就在半弯的新月刚由樱树林的后方昇起时，门被敲响了。我打开门，只见是刚才那个男人站了在门外。还有另一个男人也站了在他身旁。这个矮小的男子马上微笑着说:

「小兄弟，让我来介绍。我叫李宗明，是内务部的次等理事官。这位是黄瑞祥，是司法部的见习法官，也是我的表弟。」

「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晚安。」那个见习法官说。

这个叫黄瑞祥的见习法官把头上戴的一顶浅啡色的绅士帽摘了下来，向我微微的躬了躬。我也微笑着向躬了躬。可能因为他身上整齐的穿了件白衬衣的缘故和笑容可人的关係，我对他多少起了好感。而且他用正经八百的法语调话的声音很是悦耳。他伸出戴有白手套的手来和我握手。我也回握了一下，只见那个矮个子理事官向我咧开嘴笑着，似乎很高兴似的在走廊的吊灯下搓着手，油光满脸的说:

「小兄弟，你是第一次谨见皇上吧?」

「是的。」我回答说。

「那麽，让我来教你一会儿会见皇上有甚麽要注意的吧。第一印像可是很重要的。」

他和黄法官走在前头，不时回过头来向我介绍宫中的基本礼仪，包括向甚麽人要行甚麽程度的礼，又向我介绍眼下宫中的大红人。突然他讲到那位二天前在大街上领队巡游的首席剑士。他说:

「那位首席剑士眼下是不得了的红人，皇上和她很是亲近。不止一次有人看到她夜裡急急忙的走入女皇陛下的寝室裡面。这件小兄弟你千万不要和其他人讲，不然的话我们会有麻烦的。」

「这位首席剑士，名字叫甚麽呢?」我一直都是在听着他讲话，这时是第一次反问他问题。他听到以后似乎更开心了。我在心裡回想起她绝美的容颜和修长的身段，顿时起了兴趣。

「说起这位剑士大人的名字，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姓李，李这个姓氏是先皇赐给她的。而尊贵的先皇陛下已经在四年前离世，真是令人婉惜。失去了先皇陛下的国家，是何等的灰暗! 而这位剑士大人的名字叫做希尔薇特。」

我原本以为她会有一个普通的三个字的名字，像中央帝国其他百姓一样。但意想不到她竟然会有一个外国人的名字，我的兴趣就更浓烈了。她对我来说，就好像一个谜团一样。为甚麽她当时在列队巡游时要看着我，在我受伤后又特意来探望我? 难道那只是身为一个首席剑士的责任吗? 还是她……

和我曾经有一面之缘?

就当我一个人作出青春期特有的胡思乱想之际，事务官又再发话了。他从口袋裡面抽出一根雪茄，划了划火柴吸了一口。火光在幽暗的走廊裡头很是明亮。他把雪茄含在嘴角，继续说:

「不过，你可要小心这个女人。」

「为甚麽呢?」

「有关于她不好的传闻。不过，我想她本人并不关心就是了。」

「呀，我记得了。你是说她未来皇都之前的事吧?」那个见习法官发话了。

「小声点，要是被她的耳目知道了，说不定会一剑把我们斩死。」

「哈哈哈，表哥你太多心了。她又不是有三头六臂，怎能致我们于死地。再讲，每天讨论她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白，难道她就要把全部人杀光吗?」

「你太大声了! 静点。」

这时一个女僕从圆形的旋律式楼梯下方托着一个银盘子，上面有酒杯和瓶酒，和我们擦身而过，向相反方向走去。只见他们两人都真的静了下来，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向楼梯下方走去。出了我们这栋房子后，只见草地上人声沸腾，很多小孩在草地就着灯笼和明亮的月色在踼着球或是玩着捉迷藏。我们沿象牙海豚喷水池左旁的大甬道向皇宫的主殿走向。还未走到正殿前，地上已舖着大大的一条绣金长红地毯，向主殿的大理石台阶伸展而去。我跟着他们两人向正殿走去，他们似乎看到很多熟人，就马上亲热地攀谈起来。这些面孔我全都不认识，只有在他们介绍我之际，勉为其难的点头微笑。人们一知道我是有份捉拿刺客的人，马上说:

「噢，原来是我们的大英雄。真荣幸见到你。」

「太好了，国家就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材。」

「公子，一会儿一定要赏面来打一场桥牌。」

更离谱的是，有人甚至要把女儿介绍我认识。我只好笑着拒绝，他们于是说:

「你们看，真是个好青年，甚麽也不贪心。真是太好了。」

可能我干甚麽，他们也会说我好吧? 我没有太理会这些人。就在这个时候，后面的人群开始沸腾起来。我回过头去，身边一个穿红色晚礼服的女孩子挽着母亲的手说:

「看，是希尔薇特大人。好帅气哦，妈妈你看到了吗?」

果不其然是她。她身上仍然穿着下午见我那件低胸深蓝色晚装，硕大的奈子像水滴般圆滑地垂在胸前。耳朵下面的水晶耳环在灯笼的红光照射下像是火焰般摇晃着。这样绝美的身影出现在众人前，镁光灯马上闪影不绝。她似乎对全场人的赞美之声和照相机拍照的声音视若无睹，径直穿过人群，从正殿的大理石圆柱之间穿过，进了裡面，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衣着华美的女剑士。人们都目光被她们吸引住了，全场一时间静止下来，只听见酒杯碰撞的声音。我看着她深蓝色的裙摆消失在正殿裡面后，脑海仍然满脑子都只想到她，和剑士的身份。这时身边的理事官说了:

「听讲她有很多追求者。」

「那自然。位高权重就不用说了，而且还长得一副绝世佳人的模样。先不说其他的，那是那胸口就令人无法移开视线了。」见习法官笑着说。

我仍然沉浸在她消失的身影中不能自拔。这时事务官说了:

「对了，兄弟，一会儿的要求想好了吗?」

「想好了。」

「那就好。做人要认清现实，脚踏实力追求财富，安安稳稳才是正确的。」他说毕，哈哈大笑，又从侍女手中的银盘取了一杯上面配有一片柠檬的鸡尾酒嚐了口。很快，正殿的钟声响起，宣告宾客和外国的使者可以进场。我们紧随人群进了正殿内，只见高高的天花板挂满了数以百计的水晶灯，每盏水晶灯都用几十颗水晶一层层凋刻而成。牆上挂着用纯金画框包着的现实主义绘画，画有天使和人。女皇此刻坐在皇座之上，受着众人的道贺。人们排成一条长列，每个人走到她面前，就俯低身去吻她的手。她手裡握着一把用鑽石为柄，黄金为刃的剑杖，正笑容满面的接见来见她的人。我们也排着队，只见到了前头，理事官和法官都吻了她一下。我走到近前，也依样吻了她一下。她看到我，说:

「就是你撞破刺客的行凶吧，少年。」

「都是託陛下的洪褔。」我弯下身。

「一会儿我要大大的赏赐你。希望你能好好的享受这个晚会。」

很快晚会开始。各种各样华贵的餸菜送上餐桌，鱼翅鲍鱼和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舞者在台下跳起轻快的舞蹈。我这时向场裡看去，看到希尔薇特和其他剑士就坐了在最前的几围餐桌之中。只见她似乎是喝了酒，双颊红通通的在笑着，一隻手支在桌面看着舞蹈的演出。但很快她转过头来，看到我在看她，她也就笑了笑，然后又看回台上。舞者的舞蹈结束后，众人掌声经久不绝。饭宴进行到快要结束时，一个女官走到台上拿着长长的卷轴大声的宣布在这次护驾有功的人上台领受奖章。很快女官叫到我的名字。我是最后一个被叫到名字的人。

「平民黄正淳。」

「是。」

我走上前。女皇让我再一次亲她的手。她问:

「功臣有何要求?」

「我希望还一个宫女自由。」

「无妨。」

「还有，我还有一个要求，希望陛下成全。」

「儘管讲。」

「我…… 想成为剑士!」

话音未毕，本来安静的宴全就马上人声沸腾。我听到背后骂声飞天。不用想，我也知道这样讲，会发生甚麽事。果不其然，一个身上戴着很多勛章，年纪在六十岁左右的老女剑士武官握着手杖走到了女皇陛下的面前，说:

「皇上万万不可。这个青年虽然护驾有功，但剑士学院的规矩向来是只有女性能成为剑士，男人没这个资格。这个青年虽然生性善良，但要改几百年的祖制，却是万万不可。」

那个女官退下后，周围的骂声更是大了十倍。这时事务官急忙跑了出来，拉着我的手，跪了在地上向着皇上说:

「皇上息怒，他只是一时喝多了酒，冲昏了头脑才这样说的。」他转过身来在我耳边悄悄的说: 「你就要求封地和爵位好了。快点道歉吧! 这样冒犯圣上，你和我都很难下台的。」

我听到他这样说后，更坚定了决心。像是对抗场内其他似的，我用加大的声音说:

「我，要成为剑士! 求皇上成全。」我以九十度角的姿势弯下腰来。

排山倒海的骂声向我袭来。

「岂有些理，万万不可。」

「这个青年仗着立了功，就胆大妄为。依我看，应给予惩罚才是。」

「噢，太可怕了。」

不料就在这时，一个响亮的笑声慢慢高了起来，渐渐的竟掩过原来沸腾的人声。我向笑声的来源一看，只见是希尔薇特在狂笑着。她手裡握着一个水晶酒杯，裡面紫红色的液体在浓重的回转着。只见她一条长长的玉腿放了在桌面上，一对水波似的大眼睛也在笑着。她的笑声愈来愈高，结果场上只剩下她一人的声音。我的心跳更得更快了。我很清楚她想怎样。

「小兄弟，来比剑吧。」她把酒杯掟到地上，玻璃碎成一地。脸上桃红色的脸颊，在灯下下散发出绝美的光彩，一对妙目流盼，似乎饶有兴味地看着我。

「如果你没死而赢了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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