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前尘往事

“叔父。”

蓝启仁站在一颗树下，背对着蓝湛，听到他的声音才缓缓转身，看着蓝湛又好像不是看着他。

“忘机，你可听过三十年前的月玄君？”蓝启仁的声音似乎带有一丝惆怅，满满的都是回忆。

蓝湛凝眉思索一瞬，才道：“回叔父，曾在藏书阁的一本栎阳野史中有看到过，不过只是只言片语。”

蓝启仁低下头，第一次看到了一股颓废之意，只听他喃喃道：“只有只言片语啊……月玄啊，你看看你，豪放不羁了一辈子，最后留下的只有只言片语……”

三十年前

“月玄啊，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都多大了，还没个正经样。”月玄抬头，望向这个返老还童版的蓝启仁，唇角一勾，笑道：“管他世俗如何，我顾自己开心便是。”

少年蓝启仁一脸不敢苟同，这个年龄的少年多多少少都有一个救世之梦，蓝启仁自然也不例外。

“可别想着救世这些美梦，这个世界可不是你们救得了的。”月玄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眼眸黑沉。我在那里看到的还少吗？谁不是自私的呢？不过，也许她不是吧……

一旁一名白衣少年朗声一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说月玄，我们一起吧。”少年五官精致，面庞白皙，眼睛闪着光芒。

“不是我说，青衡啊，要去你们自己去，可别拉上我。”青衡君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也没指望能劝动你，真不知道以后会有哪家仙子能够收了你。”

月玄听到这话，眼里闪过痛苦，蓝家两人都未曾发现，所以也想不到原来一切的变故从这个时候就开始，所有事情渐渐脱离轨道……

月玄这天还是同往常一样，在缘情桥上站着，看着桥上来来往往的人，心麻木了一般，感受不到疼痛。

阿芙，你说了的，只要我站在这里等就一定能等到你的。阿芙，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乌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首诗是你和我说的，你说你一定不会忘的，你看阿芙，我没忘，我还记得。阿芙，我等了三世了。阿芙，你在哪……

“月玄！”

月玄转头，看见青衡君面色微红的御剑而来，笑道：“青衡，你怎么了，脸这么红，不会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吧。”谁知说完这句话，青衡君的脸更红了，月玄眉毛一挑，奇道：“呦吼！不错啊，哪家仙子？”

青衡君难得扭捏，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月玄眼睛一瞪，无奈道：“你不会还不知道她是谁吧！”青衡君迟疑地点了点头，月玄嘴角一抽，看了看天边夕阳，苦笑一声。阿芙，你快回来吧……

转身抓住青衡君的手，道：“走走走，带我去看看，看看哪家仙子居然能够虏获蓝家小古板的芳心。”

“诶！诶！等，等等……”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月玄站过之处来了一名粉衣女子，面庞清秀，淡淡的眉毛微微蹙起，看着河面喃喃道：“不是说好来这里等的吗？你在哪呢？玄。”

原来有些人，有些事，一但错过，就是永世……

月玄和青衡君来到云梦边界，看到一名女子蹲在地上逗着一只小灰狗，面上笑容灿烂。可当月玄看到那个背影时，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个背影，这个人自己等了三世，怎么会不记得呢？

月玄身子僵直，看着青衡君如邻家少年一般同她谈话，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面色微微发白。眼眸一刻也离不开她，期待她转个头，对着自己说：“好久不见，玄，我回来了。”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和青衡君谈着话，面上的神情明媚如阳光。月玄垂眸，遮住眼里的所有情感，麻木地由青衡君介绍自己和她重新相识。

月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心已经开始绞痛了，月玄面色惨白，自嘲一笑。原来你早就把我忘了，早就忘了弦儿和钰儿了，呵……

“噗！”月玄终于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天上的一轮弯月变得血红，却是转瞬即逝。地上徒留一滩血，在皎洁的月光下散发这丝丝阴寒。

“王，您回来了。”

月玄淡淡的望了一眼单膝跪在地上的鬼魂，应了一声“嗯。”走了几步又停下道：“他们怎么样？”

鬼魂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恭敬回答道：“回王，钰小姐身上的人类气息太过浓郁，不适合生存在冥府，弦少爷倒是多数继承了您的血统。”

月玄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道：“让钰儿去投胎吧，将她的灵魂分成三个碎片，分别到不同时代。”

鬼魂迟疑一瞬，犹豫道：“王，若是这么做了，钰小姐可有上千年回不来了。”月玄停下，远远望向奈何桥，苦笑道：“那也不能让她在冥府受苦，总要让她活下去的……”

鬼魂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退下执行命令去了。

月玄回到屋中，看着一切都充满着回忆，一幕幕都刺痛着心。

“你是谁？这是哪？”

“我是冥王，这是冥界，你还未到大限，为何会来这里？”

“我不知道，醒来就已经在这里了。”

“那你便留下吧。”

“……好。”

那是我们的初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下她，也许是因为一个人久了，也想要一个陪伴吧。

“喂！你叫什么？”

“月玄，你叫什么？”

“我吗？我没有名字，只知道乳名是阿芙。”

“那我以后便叫你阿芙吧。”

“那我就叫你玄好了。”

“嗯。”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子，身上都是阳光乐观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毕竟会来到冥界的人大多都是十恶不赦之人，尤其是能看见我的。

“玄，我……我喜欢你！”

“……什么是喜欢？”

“就，就是……会很在意他，会天天都想着他的那样。”

“这样就是喜欢吗……那，我也喜欢你。”

“诶！你……认真的吗？”

“嗯。”

我很少与人类接触，不太懂人类的情感，但听到她这么说，我好像……确实是喜欢她的。

“玄，我好像……怀孕了。”

“怀孕？怀孕！”

“嗯(ฅ>ω<*ฅ)”

“当真！？”

“嗯！”

“呵呵呵，真好，阿芙我们有孩子了。”

“嗯！这是我们的孩子。”

我不知道，原来人类和冥王的孩子是会遭天谴的，我的父亲就是为了帮我抵挡天谴而魂飞魄散的，我的母亲将我拉扯大后便随着我父亲去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族遗传，历代冥王爱上的永远都是人类。

“玄，我不想我们的两个孩子受苦。玄，我不要你一个人去承受这一切。玄，我不能没有你。玄，你还记得那首诗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乌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我记得。”

“那么玄，我们一起承受好不好？”

“可是……”

“玄！你若不让我一起，我便去跳下忘川河！”

“别！我让你去便是。你若要承受，那边只能进入五世的轮回，历尽人间八苦。阿芙……”

“我去，五世是吗？我去，玄，我爱你。”

“五世完了我会在缘情桥等你，阿芙，你一定要来找我。”

“好，你一定不能忘记那首诗，到时候相认便用这首诗。”

“好。”

我没有想过，原来天谴轮回，会让人类灵魂不全，会改变样貌，所以她迟迟不曾出现。

月玄想到这，眼眶隐隐泛酸，一滴晶莹的泪水落下，冥王不会哭，可他若是落下泪水，那么他的孩子就要继承他的职位。月玄好似打开了这一辈子所有的匣子，里面装满了眼泪，他像一只困兽，缩在角落里呜咽。

当月玄再一次回到人间时，已是半年后。这么一点时间，青衡君好似变了一个人，他更加沉默寡言了。月玄问了蓝启仁才知道，原来阿芙杀了他的恩师，可他却那么爱她。

月玄听了这事，皱了皱眉，找到了青衡君，与他相谈良久，再后来青衡君将她带回云深不知处拜堂成亲。

那天月玄也去了，看着她身着嫁衣，美得不可方物，心里一阵酸涩。

原来最后的最后，你的手会挽着另一个人的手，而我将永世孤独。弦儿已经继承冥王的位置了，钰儿也投胎去了，你知道吗？弦儿因为钰儿去投胎了而大闹了一场，不过这些现在的你应该都不屑于知道了吧。毕竟，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阿芙，你要幸福啊……以后我就不在你身边了……

缘情桥上的女子捂着心口，嘴角溢出鲜血，苦笑一声，“玄，你忘了吗？你果然忘了，玄，你怎么不等等我呢？”

女子的身影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月玄心口一痛，好似缺了一块，他皱了皱眉，按了按心口处，背影好似蓦然苍老了许多。

在人间的月玄必须死，所以他修了邪道，蓝启仁知道这事时，连夜找到月玄，想劝他放弃，可是……月玄心意已决，又如何劝得回来呢？

可修了邪道的月玄发现，原来若是冥王不在执念于那人时，与之结为夫妻的人类便会魂飞魄散。简而言之，那名人类会与冥王共存，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共存，而是意念共存。

那时的月玄可谓是天崩地裂，用邪道找遍每一个地方，却再也找不到他的阿芙了。那时人们称他为地狱使者，因为他所到之处必然血流成河。

你问为何？邪道本就损心性，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果然，过不久，仙门百家对他进行了讨伐，他毁了自己所创造的一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现在的蓝启仁不懂，三十年后的蓝启仁依然不懂，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阳光道不走，非要走阴沟里的独木桥。

故事的最后以惨烈的悲剧收尾。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人间的月玄已死，可冥界的月玄还承受着无尽的痛苦。他失去了最珍爱的东西，得到了绵延几千里的痛。

【原来结局已经写好，而我们只能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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