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日本宪兵还在将信将疑，唐山海的手已经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的一角。日本宪兵稍微镇定了些，唐山海将工作证掏出，展示给日本宪兵

唐山海：“自己人。”

日本宪兵却用生硬的中文说：“举手！跟我走！”唐山海无奈，只得再次举起手来。日本宪兵又将枪口转向徐碧城：“你的，一起走。”徐碧城只觉逃生无望，望向唐山海的眼神有些绝望。日本宪兵见他们犹豫，竟向空中放了一枪，再次喊叫：“举手！跟我走！”黑夜之中，这一声枪响刺破耳际，侦缉车里的毕忠良听到了枪声，满意地笑了。

与此同时，弄堂口的苏三省也听到了枪声，他立刻转身望向枪声传来的方向，召集数名特务向那边冲去。更多的日本宪兵听到了枪声，用日语叫喊着：“目标一定在那边，包围那里。”唐山海和徐碧城无奈地举起双手。日本宪兵用生硬的中文喊道：“向后转！”

日本宪兵用枪口捅了一下唐山海的后背心，“走！”唐山海用余光瞟向日本兵，试图寻找机会。唐山海看了徐碧城一眼，这一刻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发报，也不会连累了徐碧城。日本宪兵再次用枪口捅了唐山海一下，厉声喝道：“走！”

正在这时，一把匕首不知从何处飞出。唐山海听到匕首破空之声，迅速拉着徐碧城，就地滚开。匕首准确地划过这名日本宪兵的颈动脉，飞射的鲜血喷了一墙。

两人倒地的瞬间，徐碧城的项链被她失手拽下，掉进了弄堂边的雨水沟里。一个挺拔的身穿黑衣的男人自黑暗的弄堂走来，逐步向他们靠近。坐在地上的徐碧城扭头望去，认出来人正是陈深。

徐碧城：“陈深！”

唐山海：“你怎么来了？”

陈深：“这个回头再说。现在你们从我来的这条路走，这条路上的宪兵刚才已经被我干掉了几个，会好走一些。”

唐山海点头，拉着徐碧城就往外跑。徐碧城没有挣开唐山海的拉扯，只是略微停了一下回头问陈深

徐碧城：“那你呢？”

陈深站在原地

陈深：“我去引开他们。”

徐碧城不走了，担忧地看着他

徐碧城：“可你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你还不会用枪，你会有麻烦的。”

陈深：“我没关系，你们快走。”

徐碧城：“我们不能丢下你。”

陈深：“别傻了，走吧。谁不知道我是行动处的福将，不会用枪怕什么？”

唐山海看着徐碧城对陈深关切无比的眼神，他在犹豫着。但只一瞬间，他就作了一个决定。

唐山海：“你带她走，我来殿后。”

徐碧城一愣，未料到唐山海会突然改变主意。唐山海温柔无比地看着徐碧城，没有一丝迟疑地说

唐山海：“如果我被抓了，那么你就走，带着‘归零计划’回重庆，再也别回来！”

徐碧城愣愣地看着唐山海，为他这番几乎是遗言的话震惊了。徐碧城的脑海中猛然闪回湘菜馆时，唐山海对她说过的话

唐山海：“我想在合适的时候，告诉他真相，咱们不是真的……否则对他……对你们都是不公平的。”

那时她尚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义，现在她懂了。徐碧城的眼中闪着泪光，发出一声轻唤

徐碧城：“山海……”

她从未像现在这刻深刻地明白，唐山海对她的爱如此深沉，深沉到愿意牺牲自己去成全她。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心意。

陈深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催促着

陈深：“你们都必须马上离开上海，还是我来殿后，你们走。”

唐山海摇了摇头，温柔地抓起徐碧城的手说

唐山海：“不然我怕没机会了。”

徐碧城当然明白唐山海是想成全自己和陈深。唐山海把徐碧城的手交到陈深手中，深情地说

唐山海：“陈深，拜托你了。”

徐碧城：“不行”

徐碧城把手从陈深手里抽了回来，拉住了唐山海还未收回去的双手

徐碧城：“唐山海，你不可以扔下我一个人，我还有话没有跟你说”

唐山海：“碧城”

徐碧城：“唐山海，我已经决定让你住进我心里了，你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拒绝我”

唐山海顿时愣住了

唐山海：“你，你说什么”

徐碧城：“山海，其实我早就把陈深放下了，我已经做好跟你过一辈子的准备了，无关任务，只是我想而已”

徐碧城眼眶湿润，深情的看着唐山海

徐碧城：“所以，你不能在这个时候让我一个人走”

陈深站在两人旁边只觉得自己很闪，并且有点多余

陈深：“唐队长你可别害我，我是有老婆的人，你自己的老婆自己照顾”

徐碧城拉住唐山海握得很紧，坚定地说

徐碧城：“要走一起走。”

唐山海因徐碧城这一番话，只觉得整颗心都绽放了，没想到自己可以等到她，果然啊，念念不忘必有回想。但是此时第一拨日本宪兵已经向他们冲了过来，三人虽然置身于黑暗中，但一旦宪兵接近，必定暴露无疑。唐山海甩开徐碧城拉住自己的手，对陈深说

唐山海：“带她走！”

唐山海说罢，没有再做任何停留，迅速跑向日本宪兵方向，将自己的身影置身于路灯下，并向日本宪兵连开几枪，迅速跑向与陈深撤退路线相反的方向。

徐碧城：“山海！”

徐碧城大喊了一声便想往唐山海的方向跑去被陈深拉着躲在暗处，目睹唐山海跑远，日本宪兵都向他追去。她只觉得心被揪得有点疼。陈深果断地拉起徐碧城转身就走。唐山海则在弄堂中借助杂物的躲藏，与日本宪兵展开枪战。

陈深：“你再喊大点声所有人都知道是他了”

苏三省循着枪声追向唐山海所在位置，敏锐地确定出方位

苏三省：“在那边！”

陈深带着徐碧城跑向他进入包围圈的那条弄堂，地上有几具尸体，无一不是被他的匕首所杀。眼看陈深即将带着徐碧城跑到弄堂口时，忽然冲出一名汪伪特务，拦住了他们。对方直接开枪射击，子弹射向徐碧城。徐碧城完全不及反应，陈深只能迅速将徐碧城推开，子弹击中了陈深的左臂，又射入了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口木箱上。陈深中枪的同时，不知从哪射来一颗子弹，正中特务脑门。往远处看去，是伊然。

伊然赶紧过来扶住陈深，惊慌失措

伊然：“陈深！”

陈深捂住手臂上的伤处，有鲜血汩汩流出，一滴滴洒落。

陈深：“你怎么在这？！”

伊然：“来不及说这么多了”

苏三省原本是带人追向唐山海的，听到枪声，他果断停下脚步，往反方向跑去。 徐碧城仍在原地吓得六神无主

伊然：“走啊，还愣着干嘛，等人来抓你啊”

伊然气急败坏的吼了徐碧城一句紧接着扶着陈深迅速朝弄堂深处跑去，那里停着她的车。而徐碧城也被伊然这么一喊回过神来，跟在她们身后，把疑问都压在了心底。待到苏三省赶到刚才陈深受伤的地方，只见到地上汪伪特务的尸体，弄堂口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苏三省追上去的时候，汽车已经绝尘而去了。孤军奋战的唐山海站在死胡同的高墙前。他注意到旁边一幢民房的门口有几箱煤球，他借着煤球箱爬上房顶，踩着屋顶瓦片跑向高墙。涩谷带人赶了过来，看到屋顶上唐山海的人影，立即向唐山海开枪。子弹击中唐山海脚底的瓦片，唐山海不及回望，匆匆越墙而出。

一场无懈可击的收网，让坐在侦查缉车内的毕忠良淡定自若。他气定神闲地下车，站在弄堂口，听涩谷述说追捕详情。涩谷告诉他说：“至少有两个人刚刚逃出了我们的包围圈，已经派人继续抓捕，其中一个应该受了伤。”毕忠良稳操胜券地一笑

毕忠良：“跑不远的，一定可以把他们抓回来。”

“还需要封锁秋风渡一带吗？”涩谷问。

毕忠良：“当然，必须把他们的发报现场找出来，找到他们的一切痕迹。”

伊然把汽车开进一处废弃的院子。荒草被夜风刮过，留在人耳边的只残存一抹冷硬。

伊然：“我得把车藏这里，因为他们很有可能会立刻封锁车站。”

徐碧城坐在后面惊魂未定，喃喃地问陈深

徐碧城：”陈深，你会救唐山海的，对吗？”

伊然：“救个鬼，他自身都难保了”

伊然在驾驶座上狠狠的瞪了陈深一眼，陈深就好像没看到伊然的眼神一样点头说

陈深：“对，前提是我不能有后顾之忧，你必须先走。”

徐碧城的脸上难掩担忧，但是她知道，这个时候她留下来会给他们带来很大麻烦，因此不再挣扎，转身三人一起匆匆下了车。扔了车，一路步行到街口附近。

陈深：“你现在，回家”

伊然：“什么”

陈深：“你现在回家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等我去找你”

伊然：“陈深，我”

陈深：“听话”

陈深上前拦住伊然，在她的额头上用嘴轻轻碰了一下

陈深：“丫头，听话回家，这样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你在我会分心”

伊然：“所以陈深我是你的负担是吗”

伊然知道陈深是因为不想自己参与进来，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潜在危险，可是陈深每次遇事就把她推走自己一个人承担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陈深：“丫头，你是我的负担，甜蜜的负担我要你这个负担，但丫头，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只有你了”

陈深不言不语的抱着人，感觉埋在他肩窝处的人流了泪，温热的泪水划进了他的衣服。伊然泪眼朦胧的从陈深怀里出来，看着陈深

伊然：“好，我回家”

打了一辆黄包车，伊然坐在黄包车上，回头看向原地的陈深，直至看不见。陈深带着徐碧城辗转走进售票厅。深夜的售票厅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旅客。陈深四顾看了一下，迅速跑到售票厅窗口，买了一张十一点到南京的火车票。陈深看了一眼手表，此时是晚上十点半。陈深跑到徐碧城面前，将车票塞到她的手中说

陈深：“十一点去南京的火车，还有半个钟头开车。”

徐碧城：“去南京？”

陈深：“对，你到南京，先在东方饭店住下，这边的事我来解决。”

言罢掏出钱包，将里面全部的钱都给了徐碧城。徐碧城接过钱，神情凄楚地看着陈深。 她不想走，担心唐山海出事

陈深：“如果我和唐山海平安无事，过几天我会派人过去接你。”

徐碧城：“我要等几天？”

陈深：“最多五天，你也可以留意报纸。如果我们失手，76号是不会放过任何壮大声势的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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