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回到行动处，陈深在走廊上碰到徐碧城恰好从办公室里出来。两人聊了几句后，唐山海也出现了。徐碧城完全没理唐山海，找了个借口直接离开了。陈深显然感觉到了唐山海与徐碧城之间的不快，但他没有去揭穿这种尴尬。他先是向唐山海表达了感谢之情，然后告诉唐山海，伊然以后会搬到他们的隔壁住，请他们多照顾一下这个做饭都不会的白痴。

这天晚上唐山海走进家门，看到徐碧城正在桌上沙沙地写着什么。他看了一眼厨房，冷锅冷灶，未见开火，

唐山海：“今天晚上的饭局是孙秘书付的账，没好意思给你带点儿吃的回来。要是你还没吃，我陪你出去吃吧。”

徐碧城：“你等我一分钟，我很快就写完了。”

唐山海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抬头写着“君子协定”。徐碧城写完最后一行，递给唐山海

徐碧城：“你看看，如果没什么异议，请在上面签字。”

唐山海：“看来我们确实应该聊聊……”

徐碧城：“你不看是吧？那我念给你听。第一条，人前人后，唐山海不得对徐碧城有任何非必要的身体接触；第二条，回家后避免工作以外的交流；第三……”

唐山海：“我能打断你一下吗？”

徐碧城：“我不是跟你商量的，如果你不能接受这个协议，那么我会立刻向上级申请调回重庆。”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徐碧城望一眼大门，又望向唐山海。只听唐山海低声说

唐山海：“先把东西收起来。”

徐碧城一怔，立刻收拾桌上的纸笔，放进了餐桌旁的柜子抽屉里。等徐碧城收拾好这一切，唐山海才走到门边打开了门，门外是伊然淡淡的笑容。

徐碧城：“伊然？”

伊然：“唐先生、唐太太，扁头说你们就住在隔壁，我过来认个门，不打扰吧？”

唐山海端着一杯茶过来，对徐碧城解释说：“忘了告诉你，处长刚刚把我们隔壁的公寓安排给伊队长住了。”

徐碧城点点头，将伊然迎进门。坐到沙发上，递上手中的一盒糕点

伊然：“杏花楼的红绫酥，陈深经常买给我吃的，虽然我不太爱吃甜的，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徐碧城看着那盒红绫酥，脸上闪过一丝心酸的神色，但随即满脸堆笑

徐碧城：“伊然过来坐就好了，不用带东西的。”

伊然看着徐碧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伊然：“不好意思啊！碧城，其实我是想说我能不能经常过来蹭饭。”

徐碧城和唐山海对视了一眼

伊然：“我厨艺不怎么样，只会煮面，所以想麻烦一下你们”

徐碧城：“可以啊，只要伊然你不嫌弃就好”

伊然：“不嫌弃不嫌弃”

伊然离开后，房门刚关上，徐碧城脸上刚刚还溢满的微笑就迅速消失。

徐碧城：“你说她是真的来蹭饭的吗”

唐山海：“一半一半吧，她来的时候你自己注意点不要暴露什么，伊然可不像李小男，她不简单”

唐山海想起之前伊然提醒他的血光之灾，第二天他救遭遇了刺杀，这两者之间有关联吗

第二天晚上，唐山海在书房内准备纸笔。他打开收音机，里面传来当时的流行歌曲《人面桃花》。徐碧城端着一杯茶进来，放在唐山海面前。唐山海客气地接过，再客气地说了一声谢谢。徐碧城拿起唐山海准备好的纸笔

徐碧城：“我来记录吧。”

唐山海下意识地退开两步，与徐碧城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徐碧城看在眼里，不由得一愣。收音机里音乐声止，传来唐山海、徐碧城都熟悉的女声“下面呼叫请熟地黄接收，9322、526、318、6547、3307……”

徐碧城认真地记着这些数字。唐山海则翻着《呼啸山庄》，一边对照，一边写下汉字：据悉中共特工精英“麻雀”正在寻找汪伪高级机密“归零计划”，务必设法在“麻雀”之前寻获此情报。

徐碧城：“这是个什么计划？”

唐山海：“归零计划’？上级没有明示。”

徐碧城：“那要怎么找？平时我们也接触不到高级机密。”

唐山海：“让我想想，在我们来之前，行动处好像就在忙着抓‘麻雀’。”

徐碧城：“对了，之前我送去南京结果在半路被害的那个女**‘宰相’，就是‘麻雀’的上司。”

唐山海：“据说进了行动处大牢的人，除了背叛的都是死人。这个女人能活着离开行动处，实在是个奇迹。”

徐碧城：“可惜她还是死在了路上。你说，打死她的会是什么人？”

唐山海：“不好说。”

徐碧城：“会是中共自己人吗？”

唐山海：“也不是没可能。如果没机会营救……让她死也是一种解脱。”

徐碧城：“要是以后我暴露了，你也给我一枪吧，让我死个痛快。”

唐山海一愣，看着一脸单纯的徐碧城，笑了笑

唐山海：“如果你暴露了，我还能独善其身吗？我们是同一个代号，‘熟地黄’。”

唐山海说完拿出火柴，一划，点燃了那张译电便笺。徐碧城盯着那张燃烧的便笺忽然说

徐碧城：“以后，我一定会加倍谨慎，尽量不连累你的。”

唐山海：“说什么连累？”

徐碧城：“‘宰相宁死也要保‘麻雀’，这个麻雀的身份一定很重要。你说我们要是能找到‘麻雀’，是不是就能找到‘归零计划’？”

“麻雀”？唐山海的眼神一闪，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陈深玩世不恭的笑容，他问徐碧城

唐山海：“你对陈深的经历了解多少？”

徐碧城：“你不会怀疑是他吧？在汉中的时候他还是我的老师，后来他就上了战场，再后来就跟毕忠良来上海投奔汪伪，他哪有时间跟中共扯上关系？”

唐山海知道中共埋暗棋的本事，肯定不会轻易让人察觉。“麻雀”如此神通广大，汪伪却一直找不到他，那一定是因为此人的身份背景实在太干净，以至于无懈可击。他一直在想，陈深为什么要帮他跟徐碧城？上级已经证实，陈深不是他们的人。那么如果仅因为徐碧城是他的学生，他犯不着为他们冒这么大的风险。唐山海一直觉得，押送“宰相”去南京的路上其实有很多疑点，只是他现在无法一一梳理清楚。如果陈深是麻雀那伊然是谁。唐山海把他的想法全部告诉了徐碧城。

此时楼下的电话尖锐地响了起来。唐山海与徐碧城对视一眼，唐山海匆匆下楼接起了电话，片刻又回到书房。他告诉徐碧城，李默群约他们第二天晚上到华懋饭店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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