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在汪伪行动处里，钱秘书正在为毕忠良的办公室打扫卫生，擦拭桌椅。陈深晃荡着走了进来，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拿过一张报纸翻看。陈深看似是因为老毕托付他看家，所以得做做样子，实际上是因为他知道吴龙随时会打电话到毕忠良办公室，他必须截住，以获得吴龙的位置。果不其然，毕忠良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钱秘书走过去接起了电话。陈深抬头看了钱秘书一眼，留神听他讲电话。不一会儿，钱秘书便满腹狐疑地挂了电话。陈深翻着报纸漫不经心地问

陈深：“谁的电话？”

钱秘书：“有个叫吴龙的，说有要事必须见处长，中午一点他在青峰茶馆等毕处长。他说完这些就直接挂了电话。”

陈深：“吴龙？我知道了，应该是我们的一个线人。行，这事儿老毕之前吩咐过我，我去就行。”

陈深说完便起身离去，钱秘书丝毫没有怀疑。陈深在走廊上边走边思索，他走到唐山海办公室门口，发现房门紧闭。他拉住此时经过的扁头，对唐山海的办公室一努嘴问

陈深：“见他了吗？”

扁头：“你说唐队长啊？没有。”

陈深：“知道他去哪了吗？”

扁头：“处座不在，你还真像个代处长的样子，会查人了嘛。”

陈深：“问你话呢。”

扁头：“去76号了啦，还有唐太太也没来。李主任过生日，他们这种皇亲国戚肯定要去拍马屁的。头儿，实际上我觉得你也应该去的，你经常去去么，副处长这个位置肯定就是你的了。”

陈深：“就你话多。今天晚上说不定会有人借这个场合兴风作浪，你看着点，别让这种人进了宴会，破坏了老大跟李主任的兴致。”

陈深：“看到你嫂子了吗”

扁头：“这还真没看到，这几天嫂子感觉挺忙的，我一天都在处里，都没看到她几次”

陈深：“行了，滚吧”

扁头敬个礼笑着走了。陈深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表，此时已近中午十一点，距离吴龙所说的时间仅有两个小时。

唐山海穿着做工考究的风衣，戴着礼帽，出现在公园里。公园里除了偶有情侣经过，还有扮成擦鞋匠的陶大春在不时地向路人招呼要不要擦鞋。远远地，陶大春看到了唐山海，他走到唐山海面前问

陶大春：“先生，擦鞋吗？”

唐山海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发现皮鞋上有些灰尘

唐山海：“好。”

唐山海随即在一张长椅上坐下，陶大春坐在自己随身所带的板凳上给唐山海擦起了皮鞋。唐山海悄声

唐山海：“昨晚上级已经下达了锄奸指令。”

陶大春：“你想什么时候动手？”

唐山海：“今天晚上李默群在上海大饭店宴客。76号里的大小人物应该都会到场。”

陶大春：“这样的宴会一定防卫森严，怕是不容易混进去。”

唐山海：“确实不易，但从外围除掉一两个人的机会还是有的。”

陶大春：“你希望我先除掉谁？还是那个陈深吗？”

唐山海：“行，就先从他开始。”

陶大春：“那上次那个女的，要一起除掉吗”

唐山海沉吟了片刻

唐山海：“今天主要人物是除掉陈深其他的今天过后再说吧”

不远处的一棵树后，徐碧城远远地望着他们，看到陶大春擦好了皮鞋，接过了唐山海递来的钱，两人分道扬镳。徐碧城怕被唐山海看见，赶紧躲到树后。见唐山海走远了，她才迅速追着陶大春去了。

陶大春背着擦鞋的木箱独自走在路上，他察觉到身后似有人跟踪自己，于是闪身躲进了一家店铺。徐碧城追了上去，但已失去了陶大春的踪迹。她站在店铺门口四下张望，一脸焦急。徐碧城随便判断了一个方向，继续向前走，冷不防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扭头却见在店铺内已经认出她的陶大春正微笑着望着自己。

在一间茶馆包房里，徐碧城和陶大春相对而坐。徐碧城双手捧着茶杯，显得有些拘谨地说

徐碧城：“我知道我这样直接找你是破坏纪律的，只是我在上海人生地不熟，还是希望可以时常见到老朋友。”

陶大春：“我理解，如果以后你有什么事想找我，可以去重庆会馆，那里的小二是我的人。”

徐碧城：“那你能答应我，别把我们私下见面的事告诉唐山海吗？不然他又该怪我了。”

徐碧城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徐碧城：“其实我今天还真有点事想请你帮忙，是跟你们今晚的行动有关。你知道陈深的女朋友吗？”

陶大春：“是那个叫李小男的女演员？”

徐碧城：“不，不是她。是上次你刺杀陈深的时候在他旁边的女的”

陶大春：“是她”

徐碧城：“今天晚上的寿宴，我希望她不要出现。”

陶大春：“为什么？”

徐碧城：“其实陈深是我昔日在汉中特训班时的老师。”

陶大春：“怪不得那天你拦着我，不让我动手。”

徐碧城：“有一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唐山海也不知道。其实在汉中特训班的时候，陈深对我还有些好感的。这件事你能帮我保密吗？你知道唐山海这个人的，老爱教训人。”

陶大春：“那当然，唐山海这人就是迂腐。”

徐碧城：现在我既然是名义上的唐太太，也不可能再跟陈深有什么瓜葛。但我不知道是不是陈深对伊然说了什么，或者是因为女人比较敏感，她好像对我有些敌意。今天晚上的寿宴，要是有这样一双怀疑的眼睛始终盯着我，我怕我会紧张的。前几次也是因为紧张，我差点捅娄子，唐山海没少教训我。其实我也知道自己能力不够，这要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影响你们的行动，就不好了。所以老陶你能帮我吗？”

陶大春：“可是那个女的她是特工，抓她可能不太容易”

徐碧城：“没事，你听我的就行”

陶大春：“你要我怎么做？”

徐碧城立即将自己想好的计划告诉了陶大春，让他找一些收钱办事的混混，以刘兰芝被绑为由打电话给她，约她在柏林顿饭店621房间碰面。结果等伊然敲响房门，进了房间，那些混混便立即将房门反锁，困住伊然。

徐碧城和陶大春站在酒店对面，盯着621房间的窗口。此时窗户打开，有人将一条红色围巾绑在了窗户上。徐碧城看到窗口那条飘扬的红围巾，与陶大春对视一眼。他们心里都知道这是得手的信号。两人随即分道扬镳。其实本来陶大春是想趁机干掉伊然的，可是被徐碧城拦住了。

中午十二点，陈深站在窗口望着行动处的大门，等看到柳美娜和扁头等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出行动处后，立即转身走到桌边，给皮蛋拨打了电话，让皮蛋叫上老K，马上到青峰茶馆对面的杂货铺等他。

陈深三人在杂货铺碰上了头。陈深低头看表，确定了一下时间，此时已是十二点四十五分。他说，吴龙约了毕忠良一点钟在青峰茶馆见面，但他不知道毕忠良不在上海。现在来不及通知军统的人，我们要先抓活的，再把他交给军统处置。皮蛋和老K点点头，“好。”

陈深看了老K一眼，又看了一眼茶馆对面的棋馆说

陈深：“老K，你是生面孔，你进青峰茶馆等着，先稳住他，我和皮蛋先去棋馆继续观察情况。”

陈深说完，三人立即分开行动。陈深和皮蛋来到棋馆二楼的一间包房，桌上摆着一副围棋。陈深和皮蛋走到窗口，从那里可以清晰地看到青峰茶馆的大门口。陈深看表，此时已是十二点五十五分。青峰茶馆的隔壁是一家镜子店，伙计正在将一面客人订制好的大镜子摆到店门口。

吴龙悄悄来到了青峰茶馆附近，他没有直接走向茶馆，而是在街对面徘徊。他压低了帽沿，不断地打量着过往行人，目光焦灼地寻找毕忠良的身影。不远处的钟楼，时间已指向一点。沉重的敲钟声响起，一群鸽子被惊飞，绕着钟楼盘旋。钟声过后，吴龙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把外套衣领竖起了些，向青峰茶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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