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陈深从杂物间出来，走到吧台边李小男身旁接过汤姆递来的格瓦斯，喝了一口面带笑意的看着李小男和她左手边的男子玩划拳。

这时陈深看到穿着黑色大衣的沈秋霞自舞厅后面走了出来。她穿过舞厅中喧闹的人群向舞厅大门口走去，她甚至没有再看陈深一眼。

而在陈深眼中，这个舞厅的一切背景都仿佛消失了，他已经听不到李小男和身边的男子在说些什么，也听不到喧闹的音乐，他的眼中只有她翩然地走过。只希望她能安全撤离，她是除皮皮之外自己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了。陈深心里默默的祈祷。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正在走向米高梅门口的沈秋霞看到大门被打开，毕忠良带着一众特工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四处扫射，几乎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沈秋霞，因为沈秋霞身上的气质与这舞厅格格不入。沈秋霞意识到来者不善，她伸手摸了摸头发，转身往阁楼上走去。

刘二宝：“站住”

显然，毕忠良身边的刘二宝也发现了，便出口阻拦。沈秋霞站定，转过身来淡定的回答

沈秋霞：“有什么事吗？”

刘二宝：“下来”

刘二宝朝着沈秋霞的方向招了招手。沈秋霞当作什么都没听到过一样，转身继续往前走。而刘二宝已经迅速掏出了枪，枪响之后，击伤了沈秋霞的腿。

陈深猛地站起向沈秋霞的地方跑去。整个舞厅顿时乱了，舞女们尖叫着四散奔跑。正在划拳的李小男也被枪声吓得瞬间酒醒，手中的酒杯跌得粉碎。她扭头大惊，望向沈秋霞的方向。毕忠良忿然大喊

毕忠良：“别开枪，抓活的！”

便向沈秋霞逃跑的方向追去。

一团乱糟糟中，伊然依旧站在原地，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一样。直到陈深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她才猛的惊醒。往陈深的方向追去。

【陈深，千万别冲动，千万别把自己陷入危险中。她知道自己的哥哥疑心有多重，陈深出现在这已经有很大的嫌疑，如果这时候陈深再做出什么，那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伊然从陈深刚刚的神情可以看出这个宰相跟他关系非比寻常，不仅仅是同志的关系，她了解陈深，如果宰相不是对于陈深来说很重要的人，陈深绝对不会失去长久以来的冷静。而当她紧随陈深追到舞厅门口时，却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沈秋霞跑了几步，跌坐在马路上路灯下的雪地中，已经被举枪的特工们团团围住。灯光雪亮，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下，在灯光下像是飞舞着的小精灵。

沈秋霞的腿上全是血，左手还捂在腹部，有不少的血通过指缝滴在地上染红了那一地的白雪，她往后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手中的枪对着包围她的特工们，却只是虚张声势，因为她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眼看已到灯柱边，再无路可退。只能靠在墙上，才能勉强支撑。

毕忠良就站在陈深前面一点的地方，穿着灰色大衣的他此时施施然地双手插袋，站在原地。毕忠良对刘二宝轻声怒喝

毕忠良：“谁让你开枪的？谁让你们开枪的，说了抓活的！”

一群舞客涌到了舞厅门口，看到了门口发生的这一切。这当中就有李小男，鲜血让李小男尖叫一声后晕倒了，几个男子立刻扶住李小男。

毕忠良：“马上送同仁医院！”

他绝不允许好不容易抓住的大鱼就这样死去，因为只有活人才会吐出自己想要的机密，才能发挥她的利用价值。伊然看着毕忠良斥责刘二宝，看着他着急的让人把沈秋霞送进医院。伊然现在倒宁愿沈秋霞死在这，因为一旦沈秋霞活下来，她要承受的就是行动处的酷刑。毕忠良转身看着乱成一团的舞厅对刘二宝下了命令

毕忠良：“舞厅里的人，一个也不许走!”

就在这时毕忠良看到了陈深。此时的陈深已经恢复了平静漠然的神色，慢条斯理地走上前来，伊然也跟着陈深的脚步走到毕忠良身边。毕忠良一直审视着陈深，一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伊然看到自己的哥哥露出这样的神情已然知道毕忠良已经开始怀疑陈深了。

陈深淡淡地看了毕忠良一眼，又看了沈秋霞掉在地上的枪，伸手把枪递给伊然

陈深：“掌心雷，袖珍勃朗宁，稀罕玩意儿。喏，给你，拿着防身”

伊然：“不用，我有枪，而且这个我用不惯，你还是自己拿着吧，一个大男人不会开枪，说出去让人笑话‘’

伊然看着面前的陈深如平常一般，便也和平常一样和他斗嘴。毕忠良走过来接过陈深手中的枪。

毕忠良：“今天你值班，你不在处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伊然：“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经常溜号的，他要是哪天能老老实实待在处里，我都觉得那不是他了。”

伊然抢在陈深面前回答。陈深咧嘴笑了笑

陈深：“还是丫头懂我，老毕学着点，下次别再问这种没一点技术含量的问题，你想问，我还不想回答呢，拉低我智商。”

边说还边搂住伊然的肩膀。伊然也不挣扎，顺势靠在陈深的胸膛上。或许他们不知道此时他们的距离有多近，近到只要一个转头就能亲到对方，偏偏两个当事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仿佛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可在别人眼里他们两个活脱脱像一对情侣正互相依偎着。

毕忠良：“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啊!你就想让我这么跟李默群汇报是不是？你不想干了是不是？”

陈深：“你就跟他说，我是提前来这打头阵的。”

陈深：“中共还是军统啊？”

毕忠良没有理会陈深

毕忠良：“你跟我来”

说完便板着脸快步向舞厅走去。陈深看着毕忠良的背影，又转头盯着墙上沈秋霞留下的血迹。

一直在他身边的伊然看着他的神情透着强自压抑的悲凉，雪花落在他的脸上、鼻梁上、睫毛上。她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陈深冰凉的手，她知道此时的陈深需要的仅仅只是陪伴而已，她就是想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会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她。陈深感觉到手心里伊然传来的温度，却没有转头看她，只是默默的将那小手握紧，不用言语，陈深也知道伊然想表达什么。

伊然：“走吧，一直待在外面你不冷我还冷呢”

说完便拉着陈深向舞厅走去。

与亲人重逢的喜悦还未消散，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已经发生在眼前。陈深告诉自己，真正的考验已经来临。他一面在心中祈祷嫂子能活下去，一面告诫自己绝不能流露哪怕一丁点的破绽，否则他和宰相都会陷入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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