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何物其一·人是什么？

胎儿啊，胎儿啊，你为何乱动？

难道你明白了母亲的心，在害怕吗？

——《脑髓地狱》梦野久作

人生如孩童夜啼。

最初总以哭声起始……是的，对于大多人，而非朱木。

这个如千千万普通之人一般，诞生在医院、人母的子宫中的孩童，人生由一场震耳欲聋的欢笑开始。

愚蠢笑声无法刺破窒息。

医生很快被这异常情况所惊，慌张以各种暴力手段终于逼出了这小小孩童的眼泪。

这便是名为『人生』一幕的初始。

其名曰：喜剧第一幕。

……

被起名为朱木的孩童，似天生便极度喜爱欢笑。

哪怕从出生起就与无数的病危通知书为伴、整个童年无记忆时都在重症监护室中渡过，他依然如此。

无论看见谁，朱木都以发自内心的笑容去迎接，尽量咧开嘴角露出牙齿，表明自己是如此快乐地欢笑着。

殊不知……

那丑陋孩童大声的笑语，不过使其更显出怪物的模样，而令他人烦心罢了。

还未拥有记忆时，他便一直如此。

如此天真。

如此愚蠢。

从父亲口头也可听出有关这离谱性格的轶事。

母亲还愿意抱他时，曾经在一条街道上遇到一个老人。

那老人看见朱木时，他立刻开心笑起，于是那老人也便欣喜欢笑几声，并以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开口：

“娃娃对我笑，我还要多活几年……”

得知这件事的朱木，便更加坚定了自己一定要露出笑容的信念。

只要欢笑的话，一定能带给他人欢乐！

能笑着出生在这美好世界上，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

这般……

自作多情的夸大妄想。

可在那一瞬间，马上能找到事实依仗的孩童心里，是自傲的。

也就是后来所说的、中二？

朱木有一个妹妹。

名字的话，因为是第二个孩子，所以叫：朱双，比他小1岁多一些。

所以，当朱木终于有记忆能力时，她还是窝在床上小小的一团。

小小的少年，看着那小小的女孩，触摸着她稚嫩的脸颊，心中是十分奇妙的感情。

真是光是一触，便仿佛会破碎的生物。

这就是妹妹。

妹妹的话，一定是要保护的存在吧？

好的，决定了，他要好好保护眼前的孩子！

为什么的话……

他是哥哥嘛。

“小木很喜欢妹妹啊？”

“嗯！她叫什么？”

“她叫做小双哦，小木可是哥哥，要好好照顾妹妹，知道吗？”

“当”“老公？你又在和他们一起啊……好了，多陪陪我啊、我才是你的妻子吧？孩子什么，我来接触就好。”

“哈哈，抱歉。”

如今忆起的话，那时便有征兆了。

因为有两个孩子，父亲为孩童一辈之人付出时间也一点点增多。

相对的。

夫妻独处时间，变少了。

最开始，朱木是被允许睡在两人之间的。

直到一天夜里，身旁母亲突然翻身，伸手去抓住已经陷入熟睡的父亲。

年纪尚小的少年，并不知晓这种事端的含义……于是，他误以为二人发生了争吵，于是张开双臂大声发出威吓：“不许打架！”

夜间静谧瞬间消散。

那之后一天，面色不善的母亲站在父亲身后，不久由父亲苦笑告知了少年要单独住进其他房间的信息。

“小木是大孩子了，所以一个人睡也不会害怕了，对吧？”

“唔……”

事实上，那时少年还有点怕黑。

而且，那时每晚他都会莫名梦见恐怖之梦，每每为梦中梦靥景象惊醒。

可浅薄地争一口气，或者嗅到危险气息的他，还是点点头。

“我知道了、没事的。”

那是朱木三岁出头之事了。

在父亲转身离去之时，母亲却驻留在了原地。

双眼灼灼看向懵懂少年，然后蹲下，脸上挂上温柔微笑对他轻语：

“小木已经三岁了，是大孩子了，知道吧？”

“嗯！”

“所以，也要帮妈妈分担一点事，是吧？”

“什么、什么事？交给我！”

“吵死了……不，小木也知道吧？你有个妹妹。”

“小双？”

“是啊，妈妈想让你照顾一下妹妹，为妈妈承担一点，可以吗？就是，你睡觉的时候把妹妹一起照看了。”

面对母亲那包含期待的双瞳，朱木受到激励而点了点头。

而母亲也露出了欣喜表情，抱住他小声称赞着，并传达了下次一起出去的承诺。

但等少年真的上手之时，才发觉这件事难度远超他此般年纪所能承受。

夜晚朱双哭泣时，手足无措的少年也只能叩响父母房间的门扉，一般都是在一阵骚动后，才见有些尴尬的父亲从门后探出头来。

母亲第二天的态度则会极不友善。

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他的智力还没发展为能察觉自己错误的程度，所以一直茫然着。

不过很快朱木便学会了大多应付自家妹妹哭闹的技巧，轻轻地拥抱，摇晃婴儿床，以及换取尿布什么都逐渐变得手到擒来。

‘这样自己就能派上用场了吧？’

自恋的少年如是期待着。

……

时光荏苒，一切都增长不休。

无论是年龄还是麻烦，虽然还未刺破笼罩的朦胧，却也渗出苗头。

有什么不变呢？

嗯……

智力吧？

一切，还蒙上着平凡的面纱，少年也一点点长大，上了幼儿园。

他的身体天生便不怎么好，较为病弱的体质也导致他不得不长期在医院进行治疗。

急诊那拥挤的集体病房，总得有人进行看护。

一开始是父亲。

后来，渐渐变成了母亲。

那时的母亲，虽然有点内向，但依然保持着关心的态度。

母亲是一位有着美丽黑色长发之人。

只是从外表来看完全看不出年龄的女性，稍微有点阴沉的气质衬托出一种文静，忽视其身上成熟气质便仿佛少女一般，手上手足无措地抱着一本书。

完全一副文艺少女的形象，整日扎堆在书本中，研究着奇奇怪怪的知识，也不外出，因此不怎么喜欢与人打交道……但她还是来了，为了孩子来到了最为不适应的人群中。

“妈妈……”

“嗯，我在这里。”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喧闹的人群，紧紧攥着书本，一只手却轻轻牵住了他的手。

很暖的触感。

在发烧中昏昏欲睡的少年感到了一丝安心。

“抱歉啊……你容易生病应该是妈妈的原因，对不起。”

她略带愧疚的话语，大概也是发自真心吧。

“这里好吵……算了，我给你读点诗吧，妈妈会的东西也只有这些了……”

后来，他之所以能观看那么多的书籍和诗歌，也完全是因为这位女性的原因吧。

那时头脑朦胧的少年虽然无法听懂，却也养成了习惯。

潜意识影响着他的性格。

可同时。

为照顾他、还有妹妹的原因，父亲与母亲的相处时间也越发稀少。

父母亲的房间，本来是个阳光明媚的大卧室。

实木所制的地板，广阔视野中，向外眺望虽然无法观测到过于超凡的景致，却依然能看见小区中的青绿脆蔓，不时有小鸟飞过，洁白的墙壁上挂着几盏盆栽，四面环书，一股纸张的香味扩散在空气中，于阳光下熠熠生辉。

侧面才是孩子的房间，因为隔音较好，两方不至于互相干扰。

那时，除了满满一墙的书籍外，那木质结构显出古雅的房间中还静静屹立着一架钢琴。

母亲就常常在那坐着，父亲一不在家就在那呆呆地坐着，仿佛等待主人归来的小狗一般，但这时，还不大具有情商的朱木，老是喜欢去打扰她。

母亲是一位拥有着许多不同才能的女性。

即便拿到社会上也毫不逊色，钢琴、绘画、诗歌……与只是为了与她有共同兴趣的少年不同，她拥有着非比寻常的才能。

父亲则只是个普通上班族而已。

但是，如此非凡的母亲，为什么会和如此平凡的父亲在一起呢？

朱木对此也非常好奇，所以他会跑去纠缠自己的母亲。

父亲忙于工作，所以能留在家中的时间并不多。

“妈妈是怎么认识爸爸的？”

稚嫩的少年坐在母亲一边询问。

妹妹此时还在安睡，倒也难得一丝清闲。

事实上，并不怎么适应与人交往的母亲，此刻正对于这时常莽撞闯进自己私人空间中的少年一脸茫然。

母亲的体质也同样病弱，甚至由于胆红素过高的原因无法对婴儿进行哺乳。

或许这也少量减少了催产素的分泌吧……

不过现在，她从愣神中恢复之后，倒也没产生什么恶感。

相反，她像一个情窦初开、想要炫耀恋人的少女一般，情绪高扬了起来，脚尖也一下下点着地面。

“妈妈啊，是在学校和爸爸认识的哦。”

“学校？”

“嗯，高中的时候，妈妈一直都是一个人，但是爸爸是班干部，所以被拜托了关照妈妈。”

回忆的时候，她脸上是无比灿烂的笑容。

仿佛沉浸在美梦中一样，惹人怜爱的微笑，连年纪尚小的少年也忍不住看呆了。

“最开始妈妈还有点抵触他来着……现在想起来真是笨蛋，明明得到了那个人的关爱，居然还拒绝的我真是个笨蛋。”

语气中不自然地掺上一丝炙热，但母亲眼角忽然撇到了懵懂朱木一眼，还是吞下了话语。

接着她将手伸到了钢琴上。

“不过呢，后来我还是对他改观了。”

轻轻地拨动了几个琴键。

那手指的灵巧与力道的恰到好处仿佛触碰在人心尖。

母亲面含爱意地演奏起那首曲子。

“因为我在弹这首曲子的时候，被一些人给欺负了，但是，他却找到了我……”

那是。

李斯特的《爱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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