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大典还是一如既往的召开,来客们相安无事,只有君主和天翎信微微动了怒,也已无大碍。
天翎信呆呆地坐在金椅上,手里一直在把弄着一样东西,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莫名其妙地觉得这把陌影剑甚为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也许是在看到父亲拔剑的时候,所以才留了个印象吧。”他给了自己一个这样的解释。
折腾了一天,他也累得不行了,只觉得身子一沉,倒头就睡。
管他呢,在自家何来注意形象一说?
“这里是……殿堂圣地?”
梦中的天翎信茫然地来到自家世代看守的能源水晶所在地,这里的光并不像现实中的那么明亮,反倒给人一种阴森寒冷的感觉,想到这他不自然地打了个激灵。
“孩子,你来了。”
一个人负手站在殿堂中央,凝望着那颗洁白发光的水晶,神情严肃,天翎信向他望去,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个人就是父亲。
“父亲找我?所为何事?”天翎信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直截了当地发问。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君主微微叹了一口气。
从前有一对相爱的恋人,他们皆是修炼道法的习武之人,也是在努力变强的过程中无意间相遇,一开始可还是死对头,两方各是看着对方不顺眼的那种。
可就是因为这样时常小打小闹,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有所微微上升,关系也逐渐变得密切起来。
有一次出去历练,他为了保护她被凶魔推下了悬崖,身受重伤,而她也跟着一起跳了下去,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两个相爱之人一条心,死也要一起死吧。
不过他们很幸运,悬崖下面并不是什么险阻之地,他们像是找到了一片隐藏的桃源一般,便决定暂且停留在此地好好养伤。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真正的相爱了,相互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她愿意为了他而放下一切,甚至向他提出过从此就隐居在这个地方,从此不过问世事尘俗的想法,可却遭到了他的反对。
“你明明知道我修炼就是为了成为大家心中所仰慕的神,保护大家的安全,护天下太平,如今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你竟然劝我放弃?”这是他第一次大声斥责她,语气顽固恶劣。
双方都察觉到,这件事已经在彼此心中划出了一道裂痕,渐渐拉开了缝隙,不能闭合反而还越裂越开,表面上一如既往,当做啥事也没有发生,可心里各是心知肚明。
“你……好……我不反对,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她终究还是妥协了,毕竟再这样下去,终有一天就是分别。
“嗯,那三天过后,我的伤也就痊愈了,到那时候我们就上去吧,外面的人估计寻我们都快要寻疯了,说不定还以为我们死了呢。”
他向她打趣道,她心头一紧,也随之微微一笑,沉溺在其中,她敲了敲他的头,依靠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小傻瓜,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呸呸呸……”他装了个样子,举起手来做了个发誓的动作,大声道,“我保证,以后绝对都不会这样了。”
他忽然探下身子,在她的额眉心上留下淡淡一吻,轻声道:“你就是此誓的见证者,以后可以定要监督我,如果有违规的话……”
“如何?”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如若违反,那就让我永世不得超生。”他为之一笑,眼神再坚定不过了。
“那可不行,你这也太狠了吧,我会心疼的,换一个换一个。”她摸了摸他的头,打理了一下头发。
“嗯……那就这样吧。”他轻轻道,“如果我没有违反的话,你就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嫁给我。”
一字一句在她的心中回荡,内心深处的那一根陈年已久的弦终于被人拨动,愉悦美好的心曲在耳畔响起,是最动听的声音。
她激动地环住他的脖子,微微掂了掂脚,主动附上了他的唇,唇瓣触碰在一起,就像是绵绵的糖果,沉溺在无尽的温柔之中,在这之前她只是简简单单地回了一句话。
“那若是你违反了,那就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柔和的声音轻启,点水般的微动,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说明道,“你,必,须,要,娶,我。”
听到这儿,天翎信依旧面不改色,仿佛这个故事一点也不吸引人,这种事情常见了,他不以为然地揉了揉太阳穴。
“可他们后来终究还是分开了,为了名利。”君主继续道。
闻言,天翎信的睫毛颤了颤,他抬起头,心中的好奇心泛起一点波澜。
后来,两人终于双双飞升了,在一座山上,她的那道天雷落到了不远处的一片空旷的地方,可他的那道却是落在了山上的一户人家里。
“怎么回事?这里有人住!!!”
追寻着火光和浓浓的黑烟,他们到达降落地点之后,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烧焦的木头淹没着发出腐臭味的尸体,漆黑一片。
这次真的就是无意间造成的悲剧,没想到天雷竟然会这么巧就降到了一户山间的小人家,史无前例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
他们屏住呼吸,怀着悲痛和内疚的心情想从一片荒凉的废墟中找到了一点儿生灵。
他们还真的找到了。
在一位死去的母亲怀里,一个几个月不大的婴儿正在撕心裂肺地哭着,喉咙被烟尘呛得嘶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他身旁还直立着一把剑,深深地插入地中。
为了补偿和对那个婴儿的愧疚,他们把他带回了府里,悉心照顾,考虑到那把剑有可能是他母亲的遗物,他们把它一并带走,从此就让它陪伴着他长大成人。
那把剑就是如今的青莲剑,那个婴儿也就是如今的朱殒白了。
不久之后,她诞下二子,也就让那个婴儿有了玩伴,本以为一切就此结束,没想到这才是一个新的开始。
“哥哥,哥哥,”豆丁大的的天翎诺轻轻地扯着天翎信的衣角,问道,“为何白哥哥一直不和我们玩啊,整天就陪着他手上的那把剑,一句话也不说。”
“我也不知道啊,也许他在想别的事吧,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小天翎信摸了摸他的头,眼神中流露的满是怜爱的目光。
“可是……我看着他好孤单啊,我们就去和他玩一会儿嘛,聊会天也行,就一会儿。”
小天翎诺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天翎信,小小的天翎信可是最疼爱弟弟的,根本呦不过,只好答应了。
“白哥哥,我们来看看你。”
“嗯……你们……?”朱殒白呆呆地看着忽然从墙角中窜出来的天翎诺,目光瞟到他身后娓娓跟来的哥哥天翎信,疑惑地问道。
“你们就是‘爹’‘娘’生的孩子——翎信和翎诺?”朱殒白拍了拍额头,忽然想起道。
“什么啊,你不也是爹爹和娘生的孩子么?”天翎诺歪了歪脑袋,一点儿也不理解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不……我不是,只是名义上的孩子罢了。”朱殒白阴阳怪气地说道,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天翎诺不禁打了个激灵,为了缓解尴尬的场面,他抓起朱殒白的手,然后另一只又伸出来抓住了天翎信,把两只手握在一起,开心道:“嘻嘻……我们就是一家人,谁也不分开。”
不知为何,天翎信的脸“唰——”一下子变得通红,他挣脱了朱殒白那只冰冷的手,背过身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翎诺,你干嘛啊……”天翎信颤声道。
“嗯?怎么了嘛哥哥,你的脸干嘛这么红,哦……我知道了,你害羞了是不是?”天翎诺打趣一般的跳到了天翎信身前,乐道。
天翎信:“小孩子瞎说什么,我才没有。”
天翎诺:“哦豁!???说得好像你不是小孩似的。”
“……”
场面一下子又变得安静起来,朱殒白咳了几声,瞟了几眼天翎信,轻轻道:“你的那个哥哥……看起来……的确比你成熟多了。”
“听到没有,收起你那个即好玩又八卦的性子,少在那儿胡说八道。”天翎信莞尔一笑。
“什么嘛,这就是小孩的天性好吧?天性是不可被磨灭的。”天翎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忽然锁定在朱殒白和天翎信身上,指着他俩道,“还有,你俩是一伙的吧?铁定是约定好一起来损我。”
“翎诺,怎么能说是约定好的呢?我俩这叫不谋而合,哪像跟你,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这句话没错吧?”天翎信随手就敲了敲天翎诺的脑袋,动作不轻不重。
“就是就是,你哥说的太对了。”
朱殒白忍俊不禁,也下意识地想默默天翎诺的头,两人几乎同时下手,果不其然的碰到了一起,瞬间如触电般,他们把手都缩了回去。
两人:“……”
天翎诺看得一清二楚,尴尬地笑了笑:“嘿嘿嘿……”
三人:“……”
[梦中]
“原来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认识朱殒白了啊,怪不得一开始见到他就会觉得这么熟悉。”天翎信摊了摊手。
“对啊,可惜最后……”君主无奈道,“不欢而散。”
天翎信:“那那个他和她,就是你和母亲,对吗?还有,你原来姓朱。”
君主:“嗯……”
“原来如此,怪不得……”天翎信若有所思道。
那一年也正好赶上了新一任君主的选举,他一定也回去参加,可没想到的是,要新任君主的条件,除了已经飞升之外,还必须通过一个考验。
准确来说是一个磨练。
“你真的要为了那个位子,放弃你的家人?也放弃我?”
这是她与他最后一次相见的情景。
“我必须这样做,朱这个姓氏太不吉利,我只能改姓为天,不要再提那个名字了。”
“对不起,我必须要反对,‘猪家小辈’这个称呼怎么了?你什么时候也会在意起别人的三言两语?”她跪在地上,哭着乞求他,“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我说过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个称呼!哼,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要再见了。”说着他摔门而去,顺带走了他们的亲生孩子——天翎信和天翎诺。
那天过后他真的再也没有回来,而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也许是因为相思过多,得来的怪病。
“孩子,重新开始你的生活,不要在意别人怎么看你,记住一句话,你就是你。”
她轻轻抱着朱殒白,纤细的手抚摸着他的背后,两眼空洞,像是在催眠:“忘记你的过去,从今天起,你就是朱府的大少爷,天家的是非与你无关!”
“是。”朱殒白呆滞地看着她的眼睛,暗紫的深眸失去了光彩,无神无色,忽然眼前一暗,再醒来之时,就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她。
“娘……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我已经没有爹爹了,不能再没有你……”从朱殒白最初的记忆开始,脑海深深印下的是这个画面。
“你……终于……肯……叫我一声娘了……”她微微一笑,勉勉强强地挤出一个令人心疼的笑容来,“真好啊……”
“这把剑,你一定要保管好,这是……”
话未说完,她垂下来手,渐渐合上眼,语句也就从此断开,再无连接。
……
“那为何我也会忘记?”天翎信负手相望,脸色不太好。
“你和翎诺的记忆,是我抹去的。”君主淡淡地描述道。
君主:“所以那天我知道你和朱殒白在一起后,就把这一切的真相就告诉了翎诺,他也乐意跟踪你,便应了我的吩咐。”
“原来就我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天翎信握紧了拳头,冷笑道,“呵呵呵……也难怪朱殒白他会这么恨你,当年害的他无家可归的人是你和母亲,如今害死照顾他多年的人又是你,你可真狠心啊,连我们都不放过。”
“所以单凭这一点,我也会为了我的母亲而报仇,你根本不配做我的父亲。”天翎信沉声道。
“哼,随你怎么想,当时我也是为了她好……可是是她不识趣,也不能怪我。”
君主忽然回头看向天翎信,语气微微透着威胁的意味:“不,朱殒白现在的记忆还未恢复,他只记得她是因为我而死,之前的事他并不知情。”
君主:“我知道你不忍再次伤害他,可是……若是让他得知自己敬重多年母亲也是当年害的他变成孤儿的人之一……”
君主靠到天翎信的耳旁,嘲讽道:“你觉得他会怎么想?一定会疯了吧?”
“你……是在威胁我?”天翎信身子一颤,马上想到了父亲他要做什么。
“不,这不算是威胁,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提醒罢了,这条路也很好选,只需要你以后别和朱殒白打交道,继承新任君主之位。”君主微微一笑,“只要你妥协,我不会对朱殒白怎么样。”
“好……我答应你……”天翎信咬着牙,他瞪向自己身前的人,目光犀利,似乎是要把那个人给千刀万剐一般,恶狠狠地说道,“我,希,望,你,信,守,承,诺。”
君主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当然。”
画面一转。
“天翎信,你的父亲就是让我我无家可归的罪魁祸首,你是他的儿子,那么我就要让你血债血偿!”
朱殒白把剑架在天翎信的脖子上,似乎是变了一个人,周围的紫怨大涨,他道:“不仅是为了这个,还是为了我死去的‘母亲’,别忘了那可也是你的生母,还有朱府里那些无辜的人!!!”
朱殒白:“我猜你还没有体验过眼睁睁看着视为珍宝的亲人惨死在自己面前吧?”
不知何时,天翎诺出现在他面前,朱殒白手指微微一动,便人头落地,鲜血四溅。
“不要啊!”天翎信忽然惊醒,身上冷汗全出。
他抹了抹脸上的几滴泪,颤声道:“怎么又梦到这个了。”
还好只是个梦。
不过梦里的前半部分就是继承大典之前君主找他谈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一般无二,无时无刻不深深地提醒着自己。
“我这是睡了多久?”天翎信看了看时间,这才离继承大典结束过了不到一个时辰。
“该死。”他一拳打在床头,手并无大碍,可头上早已青筋暴起,他垂下眸子,想起刚才朱殒白临走前留下的一句话,“是该结束了。”
与你相遇,是在童年,分离之地,也在那时。
如今的相遇不过是一场笑话,导演的一出戏也到了落幕的时候。
该结局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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