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波拿巴

004波拿巴

1

在不可摧毁的桥两岸，不久前还战火纷飞炮火连天，但随着硝烟散去，现在又风和日丽，安静祥和。

大桥的攻防战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在三年你死我活的拼杀中，两岸争斗的死敌反而达成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也就是“中场休息”的习惯。

反正多打一会少打一会，大桥也不会易手，24小时的反复争夺不是没有过，不过对凡尔登毫无意义，只会徒劳的增加伤亡，消耗宝贵资源。他们需要从遥远的内陆运输弹药和燃料，先攒够钱，才能一次性烧掉。叛军会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举着白旗来到桥上，收回还在呻吟的伤员。而全联军缺乏药品，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叛军的真实意图，就是拖住他们的兵力。

虽然只能沿着一条线进攻，炮兵对射，用坦克步兵发动无意义的冲锋。但对野蛮人而言，损失是可以承受的。罗马的年轻人损失了，罗马难以承受。野蛮人损失了，几年之后就又是无数壮汉，强壮无畏，满脑子摧毁罗马帝国的壮志雄心，想着成为新的世界霸主。

全联则相反，虽然有技术优势，凝聚力良好，但真心为全球主义和人类利益而战的战士实在太少了，高尚而抽象的理想难以匹敌近在眼前的诱惑，为了自己的国家而战，显然比为了全球和人类利益要有诱惑力。

不过这场鏖战依旧继续了十三年，他们依旧执着的为空洞的全球主义与旧世界国家战斗至今，与旧世纪自私自利拼杀到最后。

这场斗智斗勇的城市争夺战，预判敌军的行动目标，就是防御的关键，有限兵力下更是如此。他们已经多次挫败叛军的大举进攻，从年初就击退两次诺曼底登陆，三次市场花园行动，还有一场十字军行动，也就是一次性从一片无人区突击过来的行动。

第四环无人区依然保护着第三环，但叛军已经通过不断清除，建立安全区，连接起来形成前进基地。在卫星地图上都能看他们的成果，不过他们想攻进来，不是很容易。

进攻会专门挑选有雾或者有雨的天气，避过卫星侦查，甚至还会释放气候武器，以增强雾气的范围，挡住卫星的视线，这是大规模进攻前的预兆。然后就是一战式的毒气，大量氯气一样的电子烟雾弹会从对岸涌过来，从天而降四散开来。

好了，我们休息一下，机器人和步枪兵陆续返回了原位，他们重新把方块再放好，距马摆好，变动一下位置。下一次大规模行动之前，袭扰和消耗还是会一直持续下去。

之前那两个人类指挥官也回到他们的战壕。

战壕把北极铁方块垒在战壕上面加固顶层。因为危险的霰弹会在接近地面的时候爆炸，射出穿透力极强钢珠，对混凝土碉堡还是沙袋铁丝网都是毁灭性打击。

好在霰弹就像榴弹一样，精确度有限，霰弹本身不是智能的，只是在发射同时计算爆炸时间，霰弹需要装填手测算时间，这也就是炮兵不是机器人的原因，机器人可没有审时度势和装甲精英的敏感，难以对战场做出最高效的反应。机器人或许可以替代很多事务，但有些事还是得亲自来。

2

“啊！水的味道真不错啊！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吗？”。

军官中的一个靠着方块开怀畅饮，距离下一次攻击还有很长时间，这正是可以呆在外面透气的时候，天上不会掉下来霰弹也没有开花炮弹，机会难得。

他喝完水，就把水壶递给另一个军官，另一个则警惕的看着对面，喝珍贵的淡水。

前面的是第五轨道步枪旅旅长，蒙克。

“他们还真是执着，从不放弃”。

第五轨道步枪旅，机器人战斗群指挥官，埃尔文·波拿巴，通常叫艾文。

当然可能有人一眼就看到波拿巴的姓氏，但实际上这是他祖父起的，他们过去是从阿尔萨斯逃离的难民，为了不让后代忘记曾经的故土，于是取名这光荣的姓氏，希望能够带来好运，这在逃亡的人很常见，整个环形都市有波拿巴姓氏就有几百人，不是稀奇的事情。

艾文一直觉得这姓氏并未给他带来什么好运，参战至今他也只晋升为少校，如果祖先在天有灵，他现在至少也应该是将军。

现在全联即将覆灭，奇迹再也没有发生过，他的祖父战死在埃及，父亲战死在西伯利亚，他们真的追随皇帝，永远的离开了他。下一次，滑铁卢就轮到他了。

“因为就这一条路。”

蒙克拿回水壶，品尝一口甘露。

“成功之路只有一条，脚踏实地，看准目标，坚持不懈，最终胜利。”

“蒙克先生，我们可是被围攻的一方”。

“这你就不懂浪漫了，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而我们的目标却是无数个”。

蒙克比划着说，一只手指着城市中心的海格力斯之柱，那是世界力量的源头，从月球来的能源就在那里来到地球，那是半个世界的能源。

他另一只手五指伸开，发散到黑暗的对面，象征无数的敌人。

“我们一定要坚持到冬天”。

“又撑过一个冬天，春天呢？”。

“春天，好像很久没有春天的了”。

早就从军校的小桶帽换成盖帽的艾文不觉感到悲凉，时代变迁，物是人非，十年的战争，令他们从满怀希望到万念俱灰，早年的朝气早已荡然无存，只留下阴霾。

自参战以来，艾文就一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冬天，一直停留在2143年，哪个寒冷漫长的冬天，时间仿佛冻结了，永远停留在哪个时间。

中间发生了什么，他都觉得一闪而过，平淡无奇，他的一切都停留在十年前，从未前进过一步，好像这个庞大的联盟，永远的，谜一般的，停留在上个世纪，再难前进一步，整整50多年过去了，依然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生活在那个永恒的瞬间。

即使这个世界发生惊天变化，世界展现在眼前，他们依然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做着过去的美梦。

重生、繁荣、终结、迷茫、裂变、最后毁灭，无法逃离的循环，宿命般的结局。

悲惨世界，即使是短暂的暖季，也充斥着战争，平静的春天，温暖的微风，新发的嫩芽，新希望，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现在是什么时候？”。

“九月十七日”。

“我是问年份”。

“2153年”。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吗？2154年的春天”。

他们一起坐在方块边，看着破碎的地面，叹息不会到来的春天。

冬天意味结冰，之前叛军会因为补给而撤退，但他们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就离开帝国的边境。

3

不过，一个冬天的童话才刚刚开始。

一颗模糊的栎树摇摆着过来，树里还跳出一个熟悉的精灵，精灵给他们带来了礼物。

“艾文，将军的命令，是首相直达的，你必须立即跟我走”。

上校递过一份命令书，上面的红字毫无疑问是紧急命令，命令他带领一支部队，深入无人区，取回可以改变战局的奇迹武器，蒙克也在一起看紧急命令，上面只有简短的几行字，也就是时间地点和任务，没有透露其他内容。

“终结战争的奇迹武器？这世上真会有这种武器吗？”。

“最后一根稻草也值得试一试吧！人就是这样”。

不过这次蒙克不觉得这是什么浪漫的事情，他异常平静的坐回方块旁边，继续品味现实的甘露，他已经分得清楚什么是美好的浪漫什么是惨淡的现实。

“用武器改变现实，真正的浪漫，你去吧，他们一时半会过不来的，还有我呢”。

“但是上校，这里已经没多少兵力了，我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抽取这里的兵力，这座桥远比什么都重要”。

任何人都知道这座桥的价值，这座桥比什么终极武器更重要，没有任何东西值得。

“这是最高命令，首相直达的”。

上校也不知道有没有这种奇迹武器，但他相信首相的决定，他之前总是对的，虽然首相是个爱幻想的人吧，但是首相愿意相信，那么他就愿意相信。

艾克知道这是必须执行命令，无论多么荒谬，于是他向他的机器人下达新的任务。

“中尉，你带上四个列兵，2号跟上我，其他都归蒙克指挥”。

短暂的交接部队，就准备执行命令。

中尉是艾文的机器人副手，就跟上校的电话兵一样，中尉是他起的名字，因为机器人没有军衔，只有简单的队员，队长，就没有其他的了。但叫机器人的生产编号实在太长，于是指挥官会把最常用的机器人起名字。

二号是一台重火力机器人的名称，蜘蛛结构，六条腿，半人高，武器是一挺轨道机枪，相当于移动的机枪碉堡，平时可以携带一些物资，重火力机器人在军中颇受欢迎，从战争开始到现在有多种型号。

上校的车自动回来了，还搭载着两个机器人，上校和电话兵坐上车，他们即刻发动。

中尉和2号也坐上一辆运输机器人的车，装载十个正好一队的机器人，机器人没有舒服的概念，他们自动的缩成一团，一车十个。不过一台重火力就需要四个大空位。还有一个是艾文的小座位，与机器人战友一个待遇，不过稍微好一点，可以坐在车顶上。

“你应该多带点人，这次任务很危险的”。

“秘密行动，人多碍事”。

少校如此回答，他不想削弱太多战斗力，而且大队人马去拿东西不方便，还容易暴露。

“我们会补给你新的人手，行动必须成功”。

他们沉默一会。

“你认为这世上真会有终结战争的武器吗？”。

“我不知道，或许一根稻草也值得试一试，最后时刻，我们总是要做些什么”。

上校在前面引路，一边与艾文对话。但艾文却看着那份命令书，陷入沉思，他不觉得看到了什么奇迹，只是一个荒谬的幻觉，有一个空洞的梦想，他嘴里念叨。

“一个相信奇迹的人…奇迹、奇迹、奇迹”。

蒙克望着远去的战友，只留下他和他的弟兄面对敌人。

全联军的军制因为全球人口锐减的原因，早已发生改变。一个标准的军有9600人，四个2400人的旅，二十四个400人的营，还有百人连和十人队，但他们的军队早已被掰碎成6个旅，混上大量新兵，没有多少战斗力，整个步枪旅，只有旅长和少校两个有战斗经验的军官。

他放下水壶，摸摸没有烟的口袋，叹气道。

“不相信奇迹的人是不会坚持到现在的”。

车子消失在他的视线，只留下他一人承担，不过，对于他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

“哦，还有你威廉，你和我并肩战斗”。

蒙克对着不远处下车检查伤痕的威廉，因为是中场休息，对方不会打过来炮弹。对面能看到正在移动跑位，转移的部队。

“旅长，会有人接替我们吗？”

“年轻人，有些事需要独自承担”

威廉是不久前新加入军队的年轻士兵，第一次战斗就被排到前线来，他的战绩很好，除了之前的虎式，还有无数的装甲车和各类型坦克，打碎多门对面的加农炮，可以说是坦克王牌了，当然实际上是个炮兵。

在这场漫长的战争中，打到现在，也就只有三种人还会继续战斗。

第一种，是看清现实但依旧作战到底的人，第二种是对前线现实完全无知，不知道战争危险性的人，第三种就是一切从头开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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