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笔记

“……我尝试了所有能够尝试的方法。但命运并不站在我的一侧。不过，这没有关系——命运不站在我的一侧的话，我就用自己的方法握住它。哪怕再多人死去，哪怕这座该死的城市变成一座空城，只要我的儿子，孙子，孙女能够重新握住权力，过富足且尊贵的生活，这一切就全都值得。”

并没有嫌弃莉娅的手上沾了许多铅笔灰，维娜伸手接过莉娅手里的红茶杯重新放回桌面，随即，用纤细的手指不断按揉着少女酸痛的手腕，一边开始阅读整页文字。

这似乎并非完全是与召唤相关的笔记，其中或多或少地混杂着不少路休斯个人夹杂着诅咒的痛苦感想。大约在尝试召唤邻界生物之前，他一直尝试着各种复兴家族的方法，但终究因为个人的智计所限，不仅这些投资全都失败，且家财也多有耗损，到了夏尔成长到能够接班时，德-克索斯家事实上已经不可能被看作一个地方豪族了。

在许多次失败后，将权力移交给下一任家主——这本是最为合理的情况，但在这之后，路休斯并没有完全放弃权力，而是仍旧发挥着自己的人脉关系，在各种层面上影响着夏尔的决策，如甚至连莉娅都有耳闻的，变卖克索斯家在城外的农场以资助旧城北部的煤矿矿井开发，这便是路休斯通过各种手腕影响并帮助家族的方式之一。

考虑到随着技术革命，旧城的数个城区中都已建立了高炉和冶炼厂，煤铁复合体这个怪物已经初步在这座古老的重镇崭露头角，在这个新兴产业的最上游分一杯羹，本来是一种很好的协助家族的方式。当时，有许多人对这矿井的运营权限进行竞标，路休斯通过各种手段，终于取得了矿井的绝大多数股份和运营权，本应能够独占其红利；但之后，由于过分追求出产，工程质量低下，克索斯家仅仅得到了两个月的分红，矿井便发生了灾难性的事故。由于缺乏合乎规格的通风设备，工作面上泄漏的瓦斯在井下逐渐聚集，最后，因为工人们来回移动而产生的静电火花而突然爆炸，整个工作面和矿井的大部分都塌陷了，当时正处在早上六点，早班工人与夜班工人相互交替时，结果所有工人和绝大多数管理人员都在爆炸中死去，其人数接近三百人。

在这样的事件之后，克索斯家和其他人的投资都完全失败了，并且几乎可以称得上血本无归。这之后，路休斯-德-克索斯便陷入了不定期的歇斯底里中，彻底投向了神秘学一侧，甚至有时偷偷挪用家族的金钱购买死者的尸体与弃婴，进行极为残酷的实验。

“实验继续。用四十金币购买了一对双胞胎弃婴。烘干，以银质短刃剖开，取出并磨碎两人的第五对肋骨，混合并投入坩埚，以四比七比例，与硫化汞混合后，用以勾画如诺斯蒂范式第二变体的法阵——呜。”

——以几乎与科学家相似的详细，这个严谨的男人像是处决老鼠或小兔般处决了一对双胞胎，用在了召唤邻界生物上。

莉娅自认为自己是很自私的人；但如果为了振兴自己的家庭就要杀掉若干个小孩的话，那她还宁愿这个家庭衰败掉，大家各谋生路。

良知也算是少女自私范围里的一部分。如果要损耗掉自己的良知就只为了追求钱财的话，那可大大违背了她自私的原则。

“好了，别读了。就像神父先生所说，这不该是被连续阅读的东西。”

看着脸色糟糕，几乎想要呕吐出来的少女侧脸，莉娅关切地提醒道。

“……”维娜咬紧牙关，跳过了后续“处理”的部分，直接到了本页的最末。

“……成功了。探测法阵第一次确认到邻界生物的反应！它并没有回应我的召唤，我认为这只是祭品不足，亦或是法阵的规模并不足够……不足以让它降临……这之后我会进一步扩张整个法阵。【】保佑——【】为我带来了协助者。否则我不可能想到用第五根肋骨……我的协助者，我最重要的友人。当我在圣座前得到荣耀时，愿——”

——本页到这里就结束了。

维娜飞快地翻开下一页——只是，下一页已经有些被水浸湿，但即便如此，莉娅也找到干的地方涂了两行。

“——也与我共同享受这种荣光。”

偏偏是协助者的部分被浸湿而完全无法看见了。这时，神父也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看着整页的花体字母，眉头紧皱。

“看来还有不同的协助者。在找到路休斯的协助者之前，还不能销毁整本笔记，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有某个邻界生物被召唤出来，那时想要应对就相当麻烦了。”

神父咬紧牙关低声说。他的双拳握紧，一向对克索斯家的前任家主颇为敬重的他此刻并未使用敬语，大概也说明了此刻他真的颇为愤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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