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空旷的地下室里，平静的声音在回响激荡，正中心的晶石在空中自行旋转，散发着夺目而又不刺眼的光亮。

但无论怎样的光芒之下，总会有阴影丛生。

父亲将手中那个厚重的颇具年代感的本子递了过来，从桌子的对侧，滑到屠白冰的眼前。

看着眼前的本子，她却是迟迟未曾敢去触碰。

令她感到深不可测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家族，还有便是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所谓与自己血脉相通的父亲。

他眯着眼，静静的打量着，如同考察一般的目光，冰冷的总是能让屠白冰感到浑身战栗。

在那样一双眼里，她感受不到感情。

所谓的亲情与父爱。

更是不可多得的妄想。

从前她还会试图去讨好面前这个男人，努力的去吸引父亲的目光。

无论是做些什么，都希望那个高大的背影能够回头看自己一眼，给予自己一点微不足道的，所谓的虚无缥缈的爱。

为此，她刻苦的学习，努力的钻研那些本不应当是这个年纪所应该学习以及懂得的东西。

努力是一定能够有所回报的。

这句话一点都没有错。

在她的刻苦之下，那双眼睛也终于看了过来。且表露出一丝满意的欣赏。

赞许的目光就如同初生的太阳，将年幼的她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她心中的寒夜也就在这份目光中缓缓退却了。

温暖浸润了全身。

她很开心，也很贪心。

努力就能够得到回报，那么再努力，再努力一点呢？

是不是便能从父亲那里得到更多？

不奢望父亲能够为自己做出什么惊心动魄感人肺腑的事，只想要一点千篇一律的关心。

吃饭没？睡觉没？诸如此类的苍白问候。

不想明明在一个家庭之中却宛若陌生人一般。

迎面走来，没有点头也没有问候。

但是，父亲眼中的欣赏，带着一点特殊的注视，就如同昙花一现。

再度去寻找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父亲已经习惯了她的优秀。

但她还没有习惯父亲的冷漠。

她学习着超出她身体所能负担的课程，费尽心思的想要赢得父亲的目光。但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繁重的课程并没有使得她变得更加优秀，反而使她变得越发的焦躁、颓废起来。心中的那份阳光，只存在了一瞬间便离开了，其余的时刻只留下她在漫长无边的黑暗里度过。

她开始自暴自弃，妄图用极端的方式去引起所谓父亲的注意。

行为渐渐的开始脱离教养。

品行逐渐变得恶劣。

打大人，摔餐具，乱跑……恶劣而幼稚的方式被她孜孜不倦的运用着。

努力总是有回报的。

这样的一句话用在堕落这件事上也同样可行。

那时的自己嘴角扬起讽刺的笑意，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中央，身旁是手足无措慌张的仆人，稚嫩的拳头之上鲜血涓涓的流淌下来。

扬起眉毛，得意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心底的恶意在疯狂叫嚷着：来啊，看看你自己优秀的女儿如今是怎样的不堪。作为父亲的你是否也应该将目光，将心思投入一点到你的女儿身上？

是否也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努力是一定有所回报的。

那份目光也终于再度落在了她的身上，纵使那份目光中所蕴含的不再是欣赏，也令她感到欣喜万分。

扬起头，向着那双眼睛窥探而去。

那火热欣喜的内心宛若坠入了冰窖。

那双眼中是什么？冷漠、鄙夷、厌弃、失望……

多么丰富的神色。

但，父亲仍然没有任何的表示，从她的身畔走了过去，皮鞋踏在破碎的瓷器上，咔嚓一声，原本的碎片再一次断裂开来。

父亲走了过去，只在她耳畔刮起一阵凉风。

‘咚’的一声，她心中的那根理智的弦，断开了。

“为什么，父亲，为什么不能和其他父亲对待孩子一样对待我？我……我也想要和父亲一起玩亲子游戏，一起打球，一起滑冰，一起看电影。去逛图书馆、博物馆、美术馆、植物园、动物园。我想和父亲共同做一件事，我想不那么恭恭敬敬的叫父亲，我想叫爸爸！”

“爸爸！”

转过身，双眼涨红着，眼泪不争气的在稚嫩的小脸上滑落下来，晶莹剔透的落在地上，碎裂开来。

双手紧紧握着拳头，身体却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起来。

那个背影也在她的视线之中缓缓转过身来，冷峻的面庞犹如刀刻，面上的神色却未曾因为屠白冰的话语有所动容，依旧是十足的冷漠。

年仅7岁的屠白冰似乎也终于窥见了一丝来自父亲的态度。

“你真的认为，你和其他的孩子是一样的吗？我的继承人？”

从前他是这样的反问道，如今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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