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的路灯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繁华街市中央上的高楼大厦间一间录音室里还亮着灯,闵玧其半阖着眼睛,他仰头倒在转椅上,手指轻轻地在扶手上敲打着。
细微的声音在一片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夜幕下这座城市灯火通明,喧嚣又嘈杂,是那样川流不息,闵玧其停止了动作,抬手按了按眉心。
他与这个城市似乎是那般的格格不入,或者说得直白一点,他很排斥这样的地方。
他根本记不得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来到A市的,其实他也并不是很关心,毕竟他现在,他此刻,是那样深切的体会到自己内心的烦躁。
他“啧”了一声,一下子从椅子上蹭起来,那样快速的动作令他的大脑一下子充血,他皱眉感受着那般还算轻微的眩晕感,然后更加烦躁地甩了甩头。
他突然愣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耳边伴随着一阵尖细的耳鸣,还有嘈杂的吵闹声,眼前仿佛有红绿灯与树木交织在一起,光影疏离间似乎又好像有白光包裹了视野,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向前仰去,
他连忙伸手撑在了桌面上,才让自己没有摔倒在地。
头好像是有些隐隐作痛的,他突然还想起自己颅内的血肿,似乎是脑震荡。
于是,他更加郁闷地攥紧了拳头。
什么狗屁车祸,他到现在也没记起来个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敲门声,闵玧其连回答都不想施舍,他咬了咬牙,缓缓转身。
李知恩敲了两下门,就直接进来了。
两周前,李知恩接到了闵玧其经纪人的电话,那个时候闵玧其才刚醒,一下子性情大变,他对一些事情都还记得清楚,却也偏偏遗忘了一些事情,再加上脾气也是差到了极点,最后的沟通工作也自然落到了她身上。
不过,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她真的没想到闵玧其会出名到那种地步,现在他出车祸的新闻满天飞,各类媒体记者每天争先恐后地堵在医院门口,一度影响了其他病人。
经医院清理安排后,虽然人少了大半,可李知恩那几天出出进进地始终不方便,她第一次见到那个经纪人,是在闵玧其醒来的第四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闵玧其的事情,她似乎看上去很疲惫,是个中年女人,说是叫刘瑜。
刘瑜告诉她,闵玧其现在的情况其实并不会很难办,不过他毕竟主要算是幕后人员,只要最近减少露脸就可以了,等他状况稍好之后一切也就影响不大,不过至于他那个奇妙又诡异的失忆和性格的问题,刘瑜进去和闵玧其谈了很久,李知恩留在门外,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过她能感受到闵玧其有一点点的妥协。
两周后,闵玧其出院,也就是今天。
李知恩挽了挽耳边的头发,她笑得很自然,柔软的光落在她眼里,就像是细碎的星辰,又像是灌木里出现的花朵,没有原因,却好看的有些突兀。
闵玧其细微地皱了皱眉,冷漠的神色缓缓浮上,他冰冷而锋利的目光落在李知恩身上,没有带着什么情绪。
闵玧其:你来干什么?
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李知恩:刘姐让我来跟你说一些事情,她有事先走了。
李知恩因为各种缘故,成了闵玧其不算助理的助理,毕竟她的主要职业是心理咨询师又可以说是心理医师。
她看着闵玧其的神色,多半将他此刻的心理情绪猜了个大概,她抿了抿唇,笑容并没有落下去,反倒更加亲切。
闵玧其:那你快点说。
他自认为自己的记忆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从小到大,很多事情都记得牢牢靠靠,可当他在某一个细节点上细想时,却偏偏会卡在一些点上。
例如,他会突然想不起来他七岁那年明明是记忆最深刻的片段,此时却像是被硬生生抠掉的一片空白,他似乎能感受到背后一阵的温暖,却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再例如,他还记得在渔城的时候他和他的小跟班尤濑伙在一起,他站在楼上往下望去,似乎都能听到尤濑那个大傻子大咧咧的叫喊声,他那个时候觉得无语极了,眯着眼睛挠挠下巴,却好像是看见了一个人。
可他回忆起来,什么都没有了。
等等等等的许多……
他的记忆里,全都在这些地方断了桥,就像是波涛滚滚下纵横流荡的河水,一起又不复返,他那种怎么也找不回来的挫败感令天生反骨的闵玧其更加备受折磨。
耳边是李知恩的声音,闵玧其有下没下地听着,突然捕捉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词汇。
闵玧其:订婚宴?
闵玧其:什么玩意儿?
他抬手按了按眉弓骨,看上去的漫不经心,却每一分每一秒都夹杂着烦躁与不耐。
李知恩稍稍抬眼看了一下他的神色,她的脑海里还回忆着之前刘姐交代给她的事情。
李知恩:你之前参加的订婚宴上认识的金家小姐,说要让你这周周末和她一起参加一个小型宴会。
李知恩:刘姐暂时没有拒绝,或者换一种说法……
李知恩:她还没办法拒绝。
闵玧其呲了呲牙。
闵玧其:我想起来了,那个女人……
他的记忆延伸到那个端着香槟笑容可掬的女人,她轻抿了一口香槟,然后将酒杯放到了琴盖上。
“我没开玩笑,我的意思是……”
“我能让你更出名。”
那个时候的他指尖一顿,突然断掉的琴音却很快被衔接起来,他看向一边笑得势在必得恣意又潇洒的女人,眼眸微沉。
“谢谢您的好意了,不过我……”
四周交头接耳的声音突然更大了一些,女人打断他的下文。
“啊,主角来了。”
紧接着,他便听到一个充斥着温柔盛情的声音。
“今天很荣幸大家能够参加金氏的订婚宴……”
正巧此刻一曲已过,他默声叹了口气,抚了抚琴键,然后关上琴盖。
“我很高兴,能在这个日子,和我的未婚妻,在今天这个场合,由大家作证……”
他起身,目光落到面前的女人脸上,欲开口。
他转头正要告别,耳边却在那一瞬间响起了一句话——
“那么,容我隆重的介绍一下,林氏二千金,我未来的妻子——”
“——”
记忆到此而至。
闵玧其突然从回忆里抽身出来,他只觉得左心房好像在那一刻颤动了一下,有种不知名的情愫涌上心头。
又是这样,又断开了。
他一拳砸在了桌上,李知恩吃惊地看着他。
李知恩:玧其?!
她急忙上前,她自然也注意到了闵玧其在那之后瞬间变化的情绪,于是没有过分询问。
李知恩:还好吧?
闵玧其屏息,他目光彻凉,略微粗粝的指腹缓缓划过手背,他眼中的暴力因子不断滋生,他脑子里一股胀痛,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脸色更是一沉。
他要搞清楚,他要把一切都搞清楚。
现在的,这种的,让他觉得特别不爽的被支配感,几乎令他厌烦至极。
闵玧其:告诉那个什么金二小姐……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
“她的邀约,我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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