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告别与折磨

渔城海岸边界。

今天的风有点大，把海边的小鱼塘里的鱼排都给刮乱了，一大群出海的人纷纷赶了回来，一个两个的都在补网，嘴里骂骂咧咧的直怪这破天气。

郑号锡抬手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头发，又捡起地上的网来，他叹了口气。

郑父：号锡啊，转学手续都已经给你办好了，明儿你就去新学校报道吧。

郑父钉好了有漏洞的船只后，拖着异常缓慢的步子走过来拍了拍郑号锡的肩膀，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转学申请书，上面一个大大的红章印便落在了郑号锡的眼里。

郑号锡：爸……这么快……

郑号锡愣了一下，连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连忙接过郑父手中的转学申请书，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才终于高兴地扬起了笑容。

郑号锡：太好了！爸！谢谢！

郑父摇了摇头，也无奈地笑了起来。

郑父：号锡呀，这也是苦了你了……若不是我做生意失败后破产，也不至于带你迁居到这里……

郑号锡：没事的爸。

郑号锡弯了弯眼睛，笑意更盛，看着也带了些令人回味的暖意。

郑号锡：其实这样的生活……也挺好。

郑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同行的老渔者叫住，被邀着要一起平分鱼。郑号锡摆了摆手，让父亲放心去。

秋筠：号锡！这边！快来接个小艇！

秋筠的声音突然响起，郑号锡望去，只见她朝着这边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甚至毫不在意形象地把手往衣裙上抹了抹，她笑得明媚，她的脸好像绽开的白兰花，笑意写在她的脸上，溢着满足的愉悦。

看着郑号锡跑过来，她倒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正了头上的草帽，有些扭捏地问。

秋筠：号、号锡，你看我戴这个好不好看？

郑号锡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却是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打量了秋筠一番，故意停顿了一下，才再次扬起笑容。

郑号锡：好看，小筠儿戴什么都好看……

他笑容浅浅的，却又若银河星辰。

秋筠暗自低下头眯了眯眼睛。

秋筠：那就好……

她小声地说了一句。

郑号锡看着她摇了摇头，连忙上前帮刚靠岸的小艇稳固的位置，又拿来一条绳索将艇拴在铁杆上。

从艇上下来两个身形很高挑的男人。

郑号锡：您好，靠岸的艇需要……

郑号锡刚准备给他们说一声小艇靠岸需要注意的需要，却被其中一个男人有些微愠的声音打断。

崔毅：把你的绳索给我扔开！这艇是可以自动停靠的，你瞎起什么劲儿！

崔毅表情极为不耐地指着郑号锡，他又往身后望了望，一个劲儿地说不停。

崔毅：哥你也真是！明明也没几天了你这么赶着回来一趟有意义吗？不就是出趟国帮忙运趟海货，一个月的时间至于嘛……

金南俊走的很快，他急匆匆地拖着背包往前赶路，声音中暗含期待。

金南俊：崔毅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去跟小妤小允道个别就过来。

崔毅：哎哥！林沅妤和林沅允她们现在肯定……

崔毅刚想再去劝劝他，却转念一想既然都到这儿了，金南俊肯定是不会放弃的，于是他泄了气，转头又瞪了瞪郑号锡一眼。

崔毅：愣着干什么？！快把你的绳子撤了！

郑号锡抿了抿唇，转头望向了已走远的金南俊，他的背影很挺拔，却不知为何染上了些许孤独的意味……

秋筠轻轻地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秋筠：号锡，怎么办？这个人蛮不讲理，这风这么大，谁知道……

郑号锡回了神，他给了秋筠一个放心的眼神。

郑号锡：放心，我来给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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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南俊：小妤小允！哥哥回来看你们了！

一打开屋门，空荡荡的房间让金南俊有片刻的怔愣，他提着大袋子的手指微微弯曲，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叹了口气。

金南俊：哎……真是忙糊涂了……

金南俊：今天是星期五啊……

他失落地挠了挠头，却不忘将自己在外买的吃的用的穿的都收拾好，他将吃的都规规矩矩地放到了桌子上，一些新衣服也都收进了姐妹俩的衣柜里，打整好一切，他环顾四周，又看到了客厅最中央摆放的那个全家福。

那大概是年初才照的，他跑了很远到熟识的朋友家里借的，照片冲洗出来的那天，他还记得林沅妤笑得特别高兴，白嫩的脸庞上挂满了愉悦的笑意。

金南俊温柔地注视着照片里的林沅妤，眼神干净得像大海那般。

金南俊：小妤……哥哥想你了啊……

金南俊：还有小允，也不知道有没有……

耳边突然传来门口细碎的开门声。

金南俊一愣。

小心翼翼的关门声让金南俊不禁倒吸一口气，他看着林沅允悄悄地进了屋，然后又轻手轻脚地脱了鞋子，似乎想要光脚踩在地上（家里没有铺砖，回家都不用脱鞋的）。

金南俊：小允，把鞋穿好，不要着凉了。

林沅允的身形一僵，她呆呆地转过身，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林沅允：哥……

她愣愣地。

随即突然反应过来。

林沅允：哥？！

她惊喜地笑了起来，一股子劲儿地扑到金南俊身上，也不顾自己现在还光着脚。

林沅允：太好了哥！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她死死地抱住金南俊，却不觉红了眼眶。

林沅允：哥……我好想你……

金南俊温柔地拍了拍林沅允的肩膀。

金南俊：哥不是在这儿吗？

金南俊：不过小允，你怎么……回来了？这个时间你明明……

林沅允连忙打断。

林沅允：今天学校放假。

金南俊：哦哦。

金南俊点了点头，自然相信了，又问。

金南俊：那小妤她……

林沅允：她们学校不放假。

林沅允撇过脑袋，似乎有些不太想要提起这个话题，等她调整好情绪后，又欢欢喜喜地跑去穿鞋，一边穿还一边问。

林沅允：哥，你这次回来还走不走呀？

金南俊松开衣服的两颗扣子，他节骨分明的手指在衣领口盘旋，尽是成年男子的性感与沉稳。

林沅允突然想到田柾国，她眸子一暗。

金南俊：这次回来就是道个别，我要出国了。

林沅允：出国？！

林沅允：走这么远啊……

她失落地嘟了嘟嘴。

金南俊：小允，哥哥也要赚钱养家啊，等哥哥以后赚大钱了，就带着你跟小妤一起搬到海那边的城市去过好日子！

金南俊看上去十分憧憬。

正想答应的林沅允的表情突然僵硬了一瞬，她略微有些失神地站起来，透过灰蒙蒙的窗户望了望外面的天空，如她心情般的混沌与纠结。

林沅允：海那边的城市吗……

她的左手微微捏紧成拳。

林沅允：没有他的话，也算不得什么吧……

她低头暗暗地笑了笑，眉梢弯起，眼底一片暖意。

金南俊自然没去注意林沅允的表情，他只是将口袋里的一个暖手宝塞给林沅允。

金南俊：拿着吧，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不在的日子，你和小妤要好好过啊。

林沅允愣了愣。

林沅允：哥，其实……

林沅允：比起我你更喜欢姐姐一点儿？

林沅允早就发现，金南俊每一讲起林沅妤的时候，眼角会微微翘起，像新月般柔和，嘴巴开阖，像锦鲤吐纳。

他对于林沅妤的好，远远之于她这个最小的妹妹。

金南俊：……

金南俊笑着沉默了一会儿，心头那个见不得光的秘密突然就好像被人揭开了粗纱一般，他有一瞬间的惶恐，可乍一想，林沅允问的问题其实也再正常不过，他也算是做贼心虚吧。

他自嘲着摇头。

金南俊：都是我的妹妹，我都喜欢。

林沅允没再追问，哥哥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她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特别不善的想法。

哥哥既然更喜欢姐姐一点，那么……一定会不想让姐姐恋爱的吧，那……

林沅允：哥，如果……我是说如果……

林沅允：如果姐姐会在你不在的时间，和一个你不认识的人谈恋爱，你会……怎样？

林沅允：你会……阻止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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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城边缘区。

天越冷，天黑得越早，金泰亨脚步匆匆，路边的老黄桷树正沙沙地掉着叶子，他踩了一地的枯叶，清脆的咔嚓声通过悲伤的空气传到耳边，细细碎碎。

他咳嗽了两声。

这次凉娴之所以肯放他回家，不过是暂时的平静罢了，听说最近从海的另一边来了一拨人，在和凉娴商讨着什么事情，她自然不放心他的保密程度，于是草草地又将他放了出来。

不过，在暗处总有人是跟着他的。

金泰亨低垂了眉眼，他强忍着自己身体上的不适，死撑着敲开了家门，在一看到姐姐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金泰亨：姐……

看到弟弟回家，金泰妍呆滞了一刻，随即欢喜地笑了起来，她惊喜得连眼角都上扬了一分。

金泰妍：泰亨？！

金泰亨弯下腰来抱住金泰妍，他闷闷地笑了笑，抬手为姐姐舒展了眉心。

金泰亨：姐姐……对不起，泰亨没有保护好你和奶奶……

他耷拉着脑袋，语气满满都是对于姐姐和奶奶的愧疚。

金泰妍：奶奶没事的，泰亨你放心……

她突然察觉到金泰亨的不对劲。

金泰亨的手指僵硬了一瞬，他眼前的画面顿时又花了起来，他瞳孔深处剧烈的震颤了一下吗，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金泰亨：抱歉，姐姐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便快速地冲进了卫生间里，并且锁了门。

金泰妍：泰亨？！你怎么了？！

金泰妍担忧的声音在外响起。

金泰亨的手死死地撑在水槽的边沿，拳头下意识缩紧，指尖都被勒得泛了白，过了良久，他才仿佛找回来自己的声音。

金泰亨：没、没事……就是有些反胃……大概是吃坏肚子了……

他惶恐的语气让门外的金泰妍一阵沉默。

金泰妍：泰亨？你别骗我啊，我……

金泰亨：我没事！

听着金泰妍有些怀疑的语气，金泰亨惊慌地去否认。

门外突然一片沉寂。

金泰亨还想再说点什么来掩饰一下，全身却莫名地发冷、发抖，痛苦难耐。他的脸色更加惨白。他堵住水槽中央的盖子，然后哆嗦着拧开水龙头。等水差不多要溢出水槽的时候，他快速关掉水龙头，然后一头扎进冰凉的冷水中。

鼻子进水后呼吸道会很疼，他的手指微微蜷紧，可他不愿意将头抬起，毕竟冷水的刺激能让他疼痛的感官得到一微毫的救赎，他真的不想在毒品的控制下去用头撞墙。

那样他看起来就会受伤，那样……姐姐就会发现端倪了……

金泰亨使劲儿地闭上了眼睛，等到终于快要喘不过气后，他猛地抬起头来，冰凉的水渍从发梢滑落，他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已。

兜里还放着凉娴给他的毒品，可是他告诉自己，那种东西再也不能碰了。

他冷淡了神色，抬手擦了擦脸。

他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大片异常的潮红，眼睑处深深地凹陷下去……

他伸手去掐住自己的脖子，那种喉咙中被密密麻麻地虫子所噬咬的刺痛仍未消除，他低吼着，小腿的肌肉不断收缩就像是痉挛，他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整个人抽搐不止。他难受地趴在地上，体温急剧下降，竟冷得发抖。

他的瞳孔开始失焦。

门外金泰妍的声音已不再听见，他倒在冰凉的地上，将墙角的玻璃碰倒，神志也开始混沌不清起来。

金泰亨：阿沅……

那声带有呜咽的呢喃伴随着水波的逐渐平静与玻璃摔落破碎的声音，最终也兀的重回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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