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盟友（二）

“低头！”忽然，一声大喝从他的身后传来。

灰雁虽称不上身经百战，但作战经验也相当丰富。在听到那声大喝的时候，他便当机立断地低下脑袋，向左侧一记翻滚，紧接着，利刃撕裂空气的声音和炽热的灼烧感瞬间袭来，待灰雁起身看向原来位置的时候，那怪物已经被砍成了两半。火焰从伤口处蔓延，迅速点燃了怪物的两段身体，它尖啸着扭曲着，最后还是没能逃过被烈火燃烧殆尽的命运。

灰雁打量着眼前这位突然出现帮了自己一把的“怪人”，他戴着灰色的布制大帽子，穿着散发着金属光泽的臂甲和盔甲，以及质感像是岩石的黑色腿甲。他的右手拿着一柄由火焰构成的熊熊燃烧着的剑，左手手心里燃烧着一团火焰。换做几天前，灰雁可能会以为他是哪里出来的Cosplay爱好者，但就目前古川市的情况，对方一剑击杀敌人的身手，以及他手里的“火之高兴”来看，他绝对不是普通人，很有可能跟古川市的异变有关。

“多谢。”灰雁下意识地道谢，然后立刻反应了过来，手指搭在了扳机上，进入了随时都能开枪射击的状态。

“怪人”就算再强，被步枪弹命中心脏，也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在许多的影视作品中，角色往往中枪后还能忍着痛健步如飞飞檐走壁回旋飞剑，实际上，在子弹进入人体的瞬间，巨大的动能将会震伤内脏，产生“空腔效应”，造成惊人的杀伤。举个例子，在两百米内，被五六式步枪命中大腿的最好结果，就是截肢……

身为军人，灰雁必须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敢于下判断。他知道“怪人”肯定跟正常人——或者说，灰雁这个世界的正常人——不太一样，但绝不可能拥有被步枪弹命中要害后依然能够杀死自己的能力。

而他的判断，也是正确的……

但灰雁没有选择动手。既然对方表现出了友善的态度，并且没有攻击自己的意图，那友好相处，又何乐而不为呢？

可灰雁咬着牙。他知道，不能因为一件事情，就戴上有色眼镜看人，把所有人都一概论之，但他对这些来自异世界的访客毫无好感。

正是这些人，毁掉了许许多多人的人生，毁掉了成百上千个家庭，毁掉了这座虽有瑕疵却很美好的城市。

“快走吧。”“怪人”说，“这里不安全。”

“我不能走。”灰雁立刻回绝了“怪人”，沉着脸“人们需要我。”

灰雁身负着调查古川市的异变发生的现场的任务，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哪怕完成任务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

更何况，在成立特殊调查小组的时候，所有被选入调查小组的成员就签订了协约。

“我也不能走。”“怪人”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是笑了，“也有人需要我。虽然对她而言我可能只是个陌生人。我可真是多管闲事啊。”

“你跟这场灾难有关，是么？”灰雁居然直接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换做银蛇在场的话，肯定会一脑瓜子敲在灰雁脑袋上，因为灰雁的话，太他娘的弱智了……

完全没有和对方建立良好的关系，也没有创造获得更多情报的机会啊！

“我的确跟这场灾难有关。”怪人说，“我的身份是灰烬，来自一个名为洛斯里克的国家，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我的到来意味着灾难的开始，换句话说……我就是点燃了导火线的火苗。一切因我开始，至于会不会因我结束，就说不准了。”

“除非迫不得已，我不会伤害你们。”灰烬自嘲地笑了笑，“但我也不是英雄，我不会试图去做那些事情，试图拯救整个世界。我想做的，只是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至于其他人……都只是顺便而已。”

换做沙力万在场的话，肯定会一记旋风腿踢在灰烬的屁股上，因为灰烬的话，太他娘的中二了……

人家就问了一句你是否跟异变有关，你就把这么多的事情告诉了对方，你正在失去自己的价值啊少年！知道失去价值的后果是什么吗？人被杀就会死，失去价值，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啊！

“你知道我是谁吗，灰烬。”灰雁慢慢地放下了枪。

灰烬摇摇头。

“我是一名士兵。”灰雁缓缓地说，“我的任务是调查关于古川市的异变的源头，尽可能地获取多的信息。我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所以我要将你带回基地，对你展开调查。我对你们这些来自异世界的访客毫无好感，但你对我们有用，而且你刚才救了我，所以我不会杀你。现在，跟我走一趟吧。”

就在此时，灰烬忽然一把抓过背后的弩，瞬间瞄准灰雁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灰雁条件反射地举起了枪，扣动扳机，子弹擦着灰烬的大帽子飞过。温暖的液体洒在灰雁的肩上，他摸了一下，是血。他扭头看了一眼，发现一名盗贼游魂刚好倒下，他的的咽喉处插着一根弩箭，手里握着一柄短刀。

两人陷入了沉默。灰烬救了灰雁两次，却险些被他爆头。灰雁完全没有给予灰烬任何的信任。

在这种环境中，信任是一件难得可贵却又致命异常的东西，对灰雁而言，与其相信灰烬，不如相信控制着远程终端的银蛇，还有手里的枪。

灰烬也明白这点，但他还是很不爽。非常不爽。

灰烬收起弩，拔出腰间的匕首，从灰雁的身旁擦肩而过，低下身子，把匕首送入了盗贼游魂的心脏。

“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灰烬站起身来，甩掉匕首上的血，转身向会场深处走去，“有缘再见吧。”

灰烬本以为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像小顾那样的人，现在看来，他错了。

错的意料之中。

灰雁沉默地放下枪，看着逐渐远去的灰烬的背影，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

灰烬的记性很好，虽说只来过这里一次，却也把路记了个七七八八。若是没有好记性的话，在卡萨斯那遍布着机关和陷阱的地下墓地里，他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在洛斯里克城深处的大书库里更是如此。

循着自己记忆中的道路前进，灰烬一路斩杀了数名游魂士兵，然后顺利地来到了自己几天前和黑骑士交战的地点。

灰烬对找到女孩的尸体并不抱多少的希望，时间过了这么久，尸体早就腐烂或者被游魂化的狗填入腹中了。他之所以来这里，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给软弱的自己一点心理安慰罢了，只是因为他觉得女孩是因为他才死的……正和之前说到的一样，他一直觉得，若是自己那天没有来漫展会场的话，黑骑士就不会苏醒，女孩也就不会死去，因为那黑骑士似乎就是为他而准备的。

每次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愧疚。就像当初他救了洋葱骑士杰克巴尔多那样。他曾和洋葱骑士举杯痛饮，为了各自的使命和勇气而举剑，也自然而然地将洋葱骑士从古老监牢中救了出来，却没想到洋葱骑士最后会在战胜老友尤姆，完成约定后在尤姆的王座前自杀……灰烬很愧疚，愧疚自己把他救了出来，导致了他的死亡。

换成沙力万，就不会有半点这样的想法。他是乱世中崛起的枭雄，根本不会因此困扰。

让沙力万用在人类世界学来的话来形容灰烬的想法：**。

**……哦不，灰烬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了一部粉色的手机，那是女孩在死前用过的东西，虽然不清楚这是什么玩意，但他还是将其收了起来，准备作为女孩的遗物，带回去交给小顾。

他抬头看了一眼，忽然，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柄刺入地面的螺旋剑。

“这里怎么会有营火……？”灰烬皱眉心道，“之前来的时候，这里明明只有黑骑士……难道是人太多了挡住了我没注意到？”

灰烬扭头四顾，扫了扫周围，他绝佳的视力确保周围暂时没有其他的敌人，确认之后，他提着环直向营火走了过去。

“营火”是拥有“火”的力量的存在，在营火处休息片刻，便能治愈自己身上的伤势，换而言之，是类似于“存档点”的东西。

灰烬来到营火前，伸出左手握住螺旋剑的剑柄，正打算点燃营火，脚下却忽然传来了剧烈的震动……

灰烬立刻松手，后退十余米，进入了战斗状态。

营火所在的地面龟裂，一头八足的巨兽腾空而起，它脑袋上的“螺旋剑”化为一根触须在空中舞动。它大概和两辆轿车的大小差不多，身体起码占了身体的百分之八十，头部的数对复眼里映着灰烬的身影。它的八足上有着大量的绒毛，八足类似于昆虫的构造，是有着昆虫特征的敌人。

而它的口中，咬着一具尸体……那具尸体的衣服，恰好是那位被黑骑士腰斩的女孩所穿的。

“……去死吧！”灰烬的眼里跳动着怒火。

灰烬一个箭步冲出，踩着原本放置着黑骑士“雕塑”的台子起跳，以过人的弹跳力跳到了半空中。他催动内敛于剑内的“余火”之力，火焰猛地释放，环直的剑身长了近一倍。

怪物厉啸一声，头上的触须向灰烬袭去，灰烬凌空挥刀，与触须擦过，并以凌厉的一刀斩下了怪物的触须。他落地翻滚，旋身，左手掷出一枚弯刀，预判怪物的动作，精准地命中了它的一只复眼。

怪物怒吼一声，猛地向灰烬冲了过来。它抬起自己的前足，锋利的像是刀刃的尖锐前足撕裂空气斩下，以它的力量和前足的锋利程度，哪怕是重甲，在它的面前也撑不了几个回合。

灰烬直视着怪物斩下的前足，微微侧身，与怪物的刃状前足擦过。灰烬心神一动，左手手心里燃起火焰，一把抓住了怪物的前足。在高温的火焰灼烧下，怪物立刻便收回自己的双足，向后跃去，但灰烬要的，就是这个时机……

灰烬压低姿态，凭借惊人的爆发力弹射而出，拔出背后的“制裁大剑”，猛地刺入了怪物的腹部。

魔力和火焰侵蚀着怪物的身体，几秒后，盔甲上多了几分尘土的灰烬战胜了怪物。

若是以前见过这种怪物的话，没准能轻松地解决它。但灰烬对这东西完全没印象，刚才判断腹部为弱点，其实还是靠猜的……好在他运气好。

灰烬和怪物的战斗看似干净利落，实际上却有着许多的不足和危险。其中最为重要的那点，也已经表现出来了。

“声音果然太大了……”灰烬捡起女孩尸体上的发卡，念道，“看来得想办法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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