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柏溪劫（4）

若此刻从柏溪城的上方向下看去，肯定会有人吃惊。

椭圆形的水路包裹住整个柏溪城，而在那椭圆形水路上，每隔没多远便会有一艘船。一艘船的船首接着另一艘船的船尾，首尾相连，每艘船上都是没有光亮的，便是一根火把都没点起来。

但若是再仔细看去的话，便会发现每艘船的船顶上都站着一个人，在墨色的夜空下，那里的人双眸若苍鹰，似乎是在紧紧盯着猎物一般。船下的水光连着湖光，水波辚辚，只不知道究竟是水波在荡漾，还是船上的人心在荡漾。

水城的水波流动终究是大，一圈一圈的波纹带走的还有很浓烈的硝石味道、些许的煤炭味道。柏溪城内部的狂欢是船上的这些人所能看的，但船上的这些人严阵以待的表情，却是柏溪城内部的人所看不到的。

今夜，柏溪城还如以往一样，今夜，柏溪城的水路，却与以往不一样。

手执棒槌与铁锣的打更人在江边游走，他脚步缓慢，另一侧的腰间还挂着个酒葫芦。酒葫芦的最顶塞子是被拔开的，酒香肉香从那里悉数飘来，原来是因为刚刚吃肉没擦干净嘴直接喝酒导致油沫子染了酒葫芦嘴儿，他睡眼惺忪，实际上一点都没睡醒，倒不如说每天都是这般在半睡半醒当中度过。

似乎没什么事情能勾起这打更人的兴趣，而每日的打更便是他生活的全部。

黑猫在夜行，四只脚笔直地挨着墙边走着，偶尔看到窜在小道上的老鼠便会扑过去撕咬，喵喵与叽叽的叫声混合在一起，只是少了些犬吠。

有狗在，应该才是真正的热闹了。

打更人抬头看了看天，似乎是觉得第一棒槌此时敲是有点早了，于是半坐在地上，将酒葫芦里的酒往嘴里倒去。

他离不开酒，年轻时候他喜欢说一句话‘以梦为马，越喂越傻，诗和远方，越远越脏’。现在的他依旧喜欢说，只是不常说，大概是因为自己没混出个什么样子来，于是乎说那些话也没什么意思了，若是自己真的成了同辈那些人的佼佼者的话，那这话说出来便是有意思，还能引来很多人瞻仰的目光与视线，那般滋味，该是很美好的。

“谁说陋巷里的小娘皮儿就没有个姿色了？要我说啊，这陋巷里的娘皮儿倒还真是跟雕梁画栋里的姑娘不相上下的，美也是美在方寸之间，呵呵。”

他是在跟空气说话，也是在跟自己说话。一直没有娶老婆的她，是妓院的常客，青楼偶尔会去几次，但那里的酸里酸气的书生实在是太多，打更人不喜欢，后来便不去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这话通俗点来说便是圈子不同不要硬融。

这地面并不冷，打更人躺的很舒服，这么往嘴里倒酒也是很方便的，只是一倒就能喝，只是这么躺着就能让酒水自己流进去，还不用自己吞咽，实在是方便。

天气还没转冷，仍是大热，这姿势对打更人来说便是最舒服的，若是什么时候转冷了，便是要普格草垫子了，垫在身下与屁股底下，舒舒服服的，不打更的时候便睡，到点了就打几下，乐哉悠哉的，这生活到底是不是打更人想要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要老子每天都敲锣，结果每夜不都是挨家挨户的都闹的欢腾？敲棒罗有什么用，呵呵~”这话里面油腥子味道是很足的。大抵是会让人怀疑这老人在开黄腔，只是黄腔开的妙，不太会叫人反感。

他年轻时候也是个读书人，自然是知道如何优雅的将自己并不高雅甚至还有些恶俗的话讲出来，这对打更人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类似李玉在藏剑山上说的那几句话若是此刻跟这打更的人说了，那打更人是要非常开心的，估计还会乐得把自己一直都很宝贝的酒葫芦递过去给他喝。

“他娘的，李老五那家伙欠我的一葫芦酒到现在还没有还我，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想的，是还还是不还倒是说一声，弄得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一样，老子看他还不如娘们，现在的娘们都比男人要强，哪里个个都像他，呸！”

打更人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星子在地面形成了蛛网状。

大概是觉得没吐过瘾，打更人又朝着蛛网连吐了好几口直到那蛛网又向四周蔓延开了一个周圈。

“爽！”打更人将酒葫芦提上，又朝着自己嘴巴里倒了几口。

没多时，他便有了尿意，直接起身解开了裤子。

他玩心大发，晃晃悠悠的走到了自己刚刚吐唾沫的地方朝着唾沫处尿了去。

“老子的老鸟啊，便是到了现在依旧是金枪不倒，宝刀未老~”打更人噘着嘴吹着口哨，“小姑娘啊都说棒，小美人儿啊，都离不了~”

兴致来了，便是直接唱了起来。要说这打更人虽然荤话说的很溜，但在孩童面前却是不会说的，只会说点清腔。这大概是他的底线，北燕人是有着骄傲，但北燕人每个人大概是都要有那么一个底线，一个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突破，始终都会坚守着自己底线的底线。

解手完毕，打更人长舒了一口气。

在之后，他脖颈处有液体喷发而出。

森森白骨与切面整齐的脖子肉赫然出现于夜色当中，打更人的老鸟还没有收回去，也已经被很整齐的切掉了。

如墨的夜空下，花纸伞在转动，那个姑娘笑眯眯的，嘴角上扬，双眸当中却无笑意。

“跟他的比起来，还是小了些，还是老了些，还是蔫吧了些，也还是无趣了些~”撑着花纸伞的姑娘娇声道，“本来不想让你死的，谁叫你解开了裤子~”

棒槌与锣掉在了一边，在如墨的夜空下，声音听的很清楚。

“圣女。”

“今夜，不要让我听见打更声。”

“各街巷的打更人，皆以解决。”

“还有多长时间。”

“半个时辰。”

“最后再去确认一遍，若一切无误，可提前执行。”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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