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水仙（上）

叶沁望着立在操场中间的银杏树，入了冬显得格外萧条。据说这颗银杏树有两百年历史了，不过谁管它？

“你看看你那成绩，居然还开小差？”入耳是班主任的怒吼，叶沁缓过神发现全班同学都看着他，部分人开始窃笑。他脸红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个子小小的，现在他恨不得缩得更小一点。班主任又开始喋喋不休“马上初三了，都用点心，叶沁明天把你家长叫过来！”叶沁没有回答，肩膀开始颤抖，头埋得更低了，他知道今晚又是暴风雨。

回家路上，叶沁一个人慢慢走着，希望回家的路变长一点。但事实是半个小时的路程他二十分钟就走到了，慢慢推开门。入眼是自己母亲躺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他轻手轻脚的关上门，缓慢的将自己的鞋脱掉。突然他感受到一个目光，叶沁知道他母亲醒了。

“回来呢？”

“嗯”叶沁小心翼翼的回答

“今天在学校发生什么事呢吗？”母亲盯着他

“没有....有”叶沁打了个结巴，恐惧蔓延在他心头。“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母亲突然加重了口气“今天，上课的时候我走神了，然后班主任叫我明天请家长。”叶沁越说越小声，母亲轻叹一气“跪着吧”

叶沁跪在客厅中间，看着地板，联想着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这个花纹像一直蹲着的猫，另外一个像鸟。突然又回过神来，居然发现自己还这么幼稚。母亲并没有管他，依然坐在沙发上。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你觉得你对得起我们嘛？”

叶沁愣了一下，摇头。母亲从沙发上走下来，重重的给了叶沁一巴掌。叶沁头有些昏，但这次居然没有和以前一样开始哭。他呆呆的看着母亲，母亲却气不过，又给了一巴掌。这次叶沁突然笑起来了，笑得很突然。母亲有些发慌闷声问道“你在笑什么？”叶沁没有回答，只管自己笑，笑到他眼泪也流出来。良久叶沁仰起头说到“妈，我好像出问题了”

母亲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你书读少了的原因，你要是读好书，你就不会成现在这样。你看看人家那些孩子！”

叶沁点点头，没再回答。过了几分钟，他父亲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叶沁跪在客厅，父亲皱着眉头“又怎么呢？”“让他自己说！”母亲言罢直接去了厨房。

叶沁又复读了一遍今天发生的，父亲听完，也叹口气“你别每天都惹你母亲生气，她也不容易。”望着父亲的脸庞，叶沁点点头。

晚饭他并没有吃，他知道他只要站起来，母亲一定会让他继续跪着，所以干脆一直跪着，闻着母亲做的晚饭，叶沁居然莫名的开始烦躁，烦躁到开始想一些更加恐怖的事情。突然他耳边又响起母亲的话“书读少了，借口还多！”

他的心，终于冷下来了。

那天晚上他跪到凌晨两点，他是怎么站起来的，他忘了，只知道躺在床上的那一刻。虚弱感和饥饿感充盈了他的心头，他睡着了。

有些东西一旦有了种子，便会生根发芽，随后越发不可控制。

叶沁第一次吃糖是在十五岁，这算是对父母最大的叛逆吧。而后糖的副作用让他情绪越发难以控制，于是他开始自学心理学，心理学分了好几个方向，他选择了变态心理学。因为变态心理学是一门以心理与行为异常表现为研究对象的心理学分支，他的研究对象就是自己。叶沁轻抚书本，粗糙的表皮让叶沁莫名心安。他一遍一遍的翻看变态心理学的知识，叶沁给自己定义为“双相情感性精神障碍伴随焦虑人格障碍”。很贴切，躁狂和抑郁反复交替，他开始害怕被人群关注，被人批评，自卑，但对外却又表现的诙谐幽默。就像人间失格里的叶藏。

叶沁知道自己病入膏肓了，于是在国庆节的一天叶沁前往了一家心理咨询师。外面的太阳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想睡觉。他慢慢推开心理咨询室的大门，坐在前台的一位年轻女性马上招呼起来：“欢迎光临，需要什么帮助嘛？”叶沁心一下又紧张起来“我想咨询一下心理医生”“好的，马上帮你安排一下，请你稍等一下。”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工作人员把他带到一个小房间，很干净。

“你好，我是这里的心理咨询师。我姓陈叫陈天翔，我们先随便聊一下好吗？”陈天翔背靠在软椅上看着叶沁

“好的”

“平时可有什么喜欢的游戏，或者喜欢做的事情？”

“没有什么喜欢的也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叶沁努力回想了一下，惊奇的发现他所作的一切事务都没有一件是他喜欢的他在意的。

“没关系，那你喜欢什么颜色？”显然这种回答陈天翔遇见过

“蓝色，淡蓝色和深蓝色都喜欢。如果你在找我的参考点和单位的话，我就直说了吧”叶沁这次抬起头了“我有躁郁症很严重”

陈天翔点点头“你知道躁郁症的定义嘛？”“我将它定义为双相情感性精神障碍”叶沁看着天花板。陈天翔稍微将身体坐正“可以这么说，你觉得我会对你说出什么解决办法？”

“应该是让我多去旅游，多去交朋友，多和父母沟通，多喝热水，还有可能给我开一些药。”叶沁背着在书上看到的方法。

陈天翔突然笑了起来“你一个同行跑我们这里来？”

叶沁摇摇头“我只是学生，我说的只是在书上看的东西和眼睛看到的东西，很片面。”

“不，你说的很对。你还看出了什么问题？”陈天翔来了些兴致

“你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并没有反问我的名字，说明你只是在过形式。你腰应该有些问题，我进来的时候你是背靠着的，虽然你中途尝试了两次但都放弃了。你的特征动作是摇晃你的手指，并不是意味着你是一个喜欢指点别人的人。反而你在利用这种方式吸引患者的注意力，这种做法类似于催眠学，让目标的注意力从一个点转移到另外一个点，从而让患者放松下来，你还有一些精神运动性兴奋。好了我只看出来这么多，麻烦你给我一个短期的治疗方案吧，毕竟我交了钱。”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你说的基本上属实。关于治疗方法，你比我应该清楚。我最多帮你开一些药，当然另外计费。”陈天翔显然不想继续聊下去

“好的，那麻烦你了”叶沁也很识趣的起身走出房间心想着自己该怎么去解决问题。

“所以我这算是踢馆么”叶沁摇摇头，感觉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事。要是老老实实回答问题，说不定他会拿出其它的治疗方法呢？或许呢？长叹一口气，叶沁漫步在街上。

周围的一切都愈发美好，叶沁却感到寒冷。他将手揣进衣兜里暗想着“今年冬天不好过啊”

“冬天？”叶沁迟疑了一下，又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身又看了一眼那个心理咨询所，“原来我是真的冷了”叶沁自嘲般笑起来。

人的基本心理过程为认知，需求和动机，情绪情感和意志，最后才是人格和能力。

例如一个人想买食物，那么首先了触发认知，人会根据五感和思维等信息最后综合起来判定这个食物怎么样。随后触发需求和动机，我需不需要这份食物？我如果需要这份食物该怎么获得？。待这些考虑清楚以后，人就会根据不同的情绪来对食物做出相应的态度。而意志是建立在人的内部需求处于平衡状态下，内部需求的缺失和饱和都会导致意志的不稳定。最后才是由人格和能力决定这份食物能否到手，许多人会产生疑问，食物能否到手关于能力我理解，为何关系到人格？因为人格已经大幅度的决定你的行为。

现在叶沁需要一件衣服，轻轻合上自己的笔记本，小心翼翼的压在作业本的最下面。他现在马上读高中了，或许有一个新的未来？

参加军训，然后各种领导发言宣布军训的开始。这让许多人兴致缺缺，包括叶沁。他故意借口上厕所然后站到最后一个，开始打量他即将要相处三年的同学们，虽然读高三了但是他个子还是只有一米五九，体重也只在九十五斤左右浮动。他必须找一件衣服，一件可以帮他御寒的衣服。

叶沁优先在个子最大的人群中寻找，很糟糕，这些人个头让叶沁满意，性格却无法契合他。

叶沁只好再往下找，终于他找到一个。一位显得与集体格格不入的人，看起来很阴郁的人。在他自我介绍时，叶沁记下了他的名字，顾晨，他对很多事情都无动于衷。“破碎式思维和情绪迟钝”这是叶沁给他的标签。

军训结束，让叶沁很意外的是他被选成学习委员。用班主任的话语来说“这孩子思维敏捷，可以培养”叶沁只好苦笑，他这是思维奔逸。

思维奔逸“一种亢奋性思维联想障碍，患者表现为语量多，语速快，诙谐幽默其谈话内容夹杂许多联想而切换主题，容易被环境影响。多见于躁狂状态或心境障碍躁狂发作。”案例如大力哥

高一的时候，叶沁树立了老好人的形象。叶沁不像其他好学生，将自己的作业当宝。许多学生的作业都是直接找叶沁抄的，而在闲暇之余叶沁还会主动的简单讲解一下题目。有些同学喜欢打篮球，四处找人代替执勤时。叶沁主动帮他们打扫卫生，让他们直接去打篮球。第二天得了受到表扬，叶沁也说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他从不会藏私。

就这样高一上学期过去了，叶沁在班级里人际关系还算好，至少大部分人都能说上话，能帮得上忙。顾晨倒是经常调侃他“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人家又不会记住你的好。”叶沁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了下文。

大部分人指的是学习一般和差的，而少部分学习好的却看不惯叶沁。终于下学期开学，班主任第一件事就是当着全班的面严厉批评了叶沁和大部分同学，“你们抄作业抄了一个学期，很舒服啊！还有叶沁你身为学习委员应该是帮助他们，不是这种帮！你是在害了他们！这学期让王庆国担任学习委员，叶沁你好好反思一下吧。”“好的”叶沁点点头，显得无所谓，他要得结果已经达到了。

下课后一堆同学安慰他“老叶啊，你别生气，tmd一定有人告密了。”“就是就是”“让我知道了，不把他往死里打！”叶沁轻笑说道“算了吧，都是同学，我没事的。”

“还不到时候”叶沁暗想

高一下学期叶沁过得很平稳，每天和顾晨打闹。慢慢的他发现顾晨这个人挺有趣的，许多时候他这个人显得意外的懦弱，明明很生气却又努力表现的无所谓样子。让叶沁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你很讨厌郭远文？”“今天我默写英语段落就tm错了两个单词，那破人直接让我抄三十遍，还给老师说！”顾晨越说越激动，叶沁忽然握住他的右手“我帮你除掉他”顾晨顿时就没有了下文，他疑惑的看着叶沁“你想干嘛？”“你乖乖等一段时间就行。”说完叶沁走回座位。

除掉一个人可以是在医学上定义死亡，也可以是在社会上定义死亡。医学上定义死亡会触发法律，但社会性死亡可不会。

地理老师怀孕了，最近心浮气躁，遇到不顺心的就开骂。所有同学都躲着她，但叶沁主动找到她，说自己作为地理课代表能帮上忙。自此地理的作业布置和批改就交给叶沁了，以前地理老师布置作业一大堆，批改作业时一个错误就要骂上很久还要罚抄，换成叶沁以后地理作业问题大幅度减小。有些同学开始调侃叶沁“老叶啊，不如你来当地理老师吧”“去去去，不帮忙竟说风凉话”叶沁没好气道，接着又是调笑。

叶沁终于等到郭远文被排到值日表，这天叶沁早早向地理老师提出帮忙布置和批改作业，再借口办公室太挤，自己拿回教室批改。教室里还有几个同学在讨论着游戏，而郭远文正在为值日发愁，郭远文一看见叶沁马上高呼“叶沁，你帮我把教室打扫了，谢啦！”还没等叶沁回答，他已经跑出教室了。周围几个同学都看向叶沁，叶沁便做出一副我很忙的样子“我还要帮地理老师批改作业啊，今天批改不完，明天肯定是地理老师亲自批改！”其中一个马上就说“老叶，我帮你”后面马上又跟了几个。叶沁连忙说感谢，叶沁用最快速度将作业批改完，又把钥匙交给其中一个男生委托他帮忙锁门，做完这些事后，叶沁慢悠悠的将改好的作业搬过去，然后再向地理老师请假了几个小问题。时间是六点半，卫生检查是六点四十，来得及！叶沁用提前配好的钥匙打开教室门，将小纸屑撒的到处都是，最后离开。

第二天叶沁又提前了三十分钟来到学校，将教室打扫干净后，锁好门。背着书包去厕所躲了五分钟

叶沁走进教室和往常一样和几个关系不错的打招呼。到了早自习时间班主任却怒气冲冲的走进教室“昨天下午是谁在打扫卫生！？”“值日表上是郭远文”劳动委员老老实实说出来。郭文远一下子就慌了，马上站起来说“不，，不是我，我昨天家里有事，我委托给叶沁了。”说完慌忙看向叶沁。叶沁这时候慢慢站起来“昨天下午我在帮地理老师批改作业，然后刚回到教室，郭文远就叫我帮他。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跑了。”叶沁做出无奈的表情“什么叫你还没反应过来？”郭文远声音一下子就高了些，他个子高大，盯着叶沁。叶沁也适当的做出一点害怕的表情。“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老师昨天是我没有打扫干净。”叶沁马上低下头，声音抖的厉害。郭文远很满意叶沁的样子，班主任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随即摆手“算了，下次注意点。现在继续上早自习，郭文远你跟我出来一下！”

待班主任和郭文远一走，班里就沸腾了。“ctm？那破人是什么意思？”昨天下午帮忙打扫卫生的几个同学开始口吐芬芳，“他是不是看着人家老叶好欺负？”“早看他不爽了，你看见他当时盯老叶的表情了没”“不是瞎子都看见了，他是什么品种？”“锤他一顿？”“艹，锤，今天下午就动手。”男生越说越激动，有些女生也看不下去了“那郭文远简直是个败类。”全班越说越统一，最后一致决定给点教训。

“果然集体的团结，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叶沁暗想着把头埋得低低的，开始小声啜泣，周围人很快就注意了。“老叶，你别哭！今下午有他好看的，md早看他不爽了。”同桌拍拍他肩膀，叶沁点点头，可怜兮兮的擦眼角，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媳妇。

据说那天下午郭文远不知道什么原因惹怒一个高年级的学长，出了校园门口就被拖到小巷子里暴打了一顿。被打的多惨叶沁不知道，只知道郭文远请了三周假，还有几个警察进行调查。最后郭文远回来的时候全班对他都是敬而远之，有些小混混三天两头找他麻烦，让他烦不胜烦。最后熬到了高三上学期郭文远就直接转学了。

高三毕业的那天，全班一致决定让叶沁穿上女装拍集体照。让叶沁更生气的是，一向古板的班主任居然同意了！当叶沁穿着JK制服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周围人的唏嘘声让他恨不得钻地下去。因为长期吃糖的原因让叶沁脸型也柔和起来，小小的个子，略显稚气的脸，体型也偏瘦，腿看起来格外纤细。第一眼就是让人看了很有保护欲的小女生，一开始叶沁还不习惯，就被男生各种摸，丧心病狂的是居然还有不少女生。后来叶沁也放开了，干脆和他们打闹起来。到最后，大家都道了别，叶沁和顾晨最后一次把教室收拾整齐后。叶沁和顾晨坐在最后面，回忆三年的各种事情。

顾晨看着旁边不断摇晃双脚的叶沁低叹道“你比我可怕多了”

叶沁停止了回忆，他知道顾晨说得是什么“还记得你问我，我帮他们有什么用嘛？第一：人总是有趋利避害之心，当危险来临时大部分人第一时间都是想着自己。第二：当少数派触动了多数派的利益时，少数派会死的很惨。第三：大部分学生都是活在圈子里，圈子有大有小，我只要牺牲部分自身利益就可以触动各种圈子的利益，何乐而不为呢？”

顾晨看着天空“我还是想不明白，就算你帮他们打扫打扫卫生，给他们抄作业。他们凭什么记得你的好？按他们的思维方式难道不应该是理所当然嘛？”

“那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坚持保管教室钥匙嘛？”叶沁转过头看着他，没等他回答叶沁便继续说道“因为可以留到最后，你应该知道作业没完成，背诵没完成留到最后时那种焦虑心情吧。越是焦虑越是出错，最后只会越拖越晚。这时候有人来安慰他告诉他，不要急，我们一起来解决问题，帮他写需要补的作业，教他怎么快速背诵下来。日积月累到最后就算是石头我也能让他变成棉花。这个班六十八个人，有四十一个人我这么帮助过。他们有人受伤，身体不好也是我陪他们去的，因为老师不会放心其他人。大部分人只有在最无助，最软弱时才会将一个人的好记在心里。我成功的方法是雪中送炭而不是锦上添花，所以他们都记得我的好。”

“你不像是一个刚成年的人”顾晨有些意外

“是的，各种意义上我都不像刚成年的人”叶沁慢慢把身体靠过去。顾晨先是没反应，而后发现叶沁的脸已经要贴过来。顾晨显得有些局促，不断想往后退却发现自己坐的就是墙角，慌忙道“你想干嘛？”“你这么害怕我干嘛，我要把你吃呢？”叶沁看着顾晨的眼睛故意把吃字咬得很重，他可是知道他穿上女装的时候，顾晨盯着看了很久。叶沁又用手贴近顾晨的腰。顾晨这时才敢正视叶沁，叶沁的脸看起来比较女性化。他突然觉得叶沁有种莫名的好看，身上淡淡的奶香也让顾晨也有陷进去的感觉。再加上叶沁里面穿的还是JK制服，套在外面的校服显得有些宽松，往下看时那里还露出一点白色。叶沁顺着顾晨的眼神自然知道他在看哪里，眼神略微促狭起来“想摸？”。顿时顾晨浑身哆嗦了一下，猛然推开叶沁直接跑出教室。

看着慌不择路的顾晨，叶沁笑得格外开心。转念又想起刚才的手感，脸色马上阴沉起来暗骂道“该死，他居然有六块腹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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