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女孩与恶魔（1）

爱丽丝的母亲是一位亚兽人，她是这个宅邸里的奴隶，一生从未走出过这座宅邸。这座宅邸的主人，圣兰斯曼的领主乔伊斯，在不知不觉中与她相爱。然而，因为自己是一个奴隶，这段感情无法对外宣告，只能偷偷的藏在心底。乔伊斯的妻子柏妮斯患有不孕，无法生育孩子。就在这个时候，爱丽丝的母亲偷偷生下了她。领主得知自己的亲生孩子出生，内心非常的高兴，并将其取名为爱丽丝。领主把爱丽丝从她的身边抱走，并当成自己和正妻的孩子来抚养。

柏妮斯出于对自己无法生育孩子的愧疚，她把爱丽丝当作亲生女儿。但是，爱丽丝终究还是无法和人类一样，她的头上长着兽耳，身后长着尾巴，她继承了母亲的血统，是一位亚兽人。

自从爱丽丝懂事以来，她从未走出过这座宅邸。领主和夫人对她非常好，不管什么好玩的还是好吃的都会毫不吝啬的给她。但是，她知道，柏妮斯并不是她亲生的母亲。

在爱丽丝刚刚记事起，她的亲生母亲病逝了。在她生病那几天里，她一直念叨着爱丽丝，有的时候也会念叨着领主。爱丽丝不知道领主到底爱不爱她的母亲，但是，那段时间领主确实经常去看望她。不过，爱丽丝仍然清楚的记得，在她的母亲临死前，她谁也不再念叨，只是一直重复着一个词语，自由。

爱丽丝的母亲是这个宅邸里其他兽人奴隶生下来的，她从宅邸后院最里面的房间出生。自从她懂事以来，就一直在这里日日夜夜的工作着，直到生命的最后，从这个房间里死去。

看着这样的母亲，爱丽丝仿佛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她也是一个兽人，在别人的眼中自己只是一个奴隶。终其一生也将会走上和母亲相同的命运。

在这个世界上，兽人的命运就是如此。早在几百年前，人类背叛了兽族的时候，便开始对兽人大肆屠杀，他们抹去了兽人的爪牙，将其压迫为奴隶。那个时候，大部分的纯种兽人死去，而人类与兽人杂交的品种亚兽人，他们在外表上和人类大致相同，只是某些部位有着兽人的特征。因此并没有遭到大量屠杀，而是被压迫为奴隶。

自从爱丽丝的母亲死去后，她的内心开始极度渴望着自由。她不想成为宅邸的奴隶，她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父亲对她很和蔼，她认为只要认真请求他的话，他会允许自己离开。但是，她被拒绝了，领主狠狠地拒绝了她。他不允许爱丽丝走出这个宅邸。

爱丽丝再一次深深地认识到自己变为奴隶的命运，她对自由极尽病态般的渴望，甚至变得有些恍惚。柏妮斯有些不忍，于是偷偷地把爱丽丝送了出去。

第一次来到外面的世界，似乎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爱丽丝的内心有些复杂，她不知道这样到底是不是自由。她漫无目的在城市当中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城市后面的山丘。在那里，爱丽丝遇到了恶魔伊瑞尔。

恶魔全身包裹着黑色的角质铠甲，身后长着一双只有黑色骨头的尖翅。恶魔的身形高大，爱丽丝的脑袋只能勉强到他的腹部。

爱丽丝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呆呆的望着他。这让伊瑞尔感到吃惊，他走到了爱丽丝的面前，用那双黄色的蛇瞳俯视着她，同时伸出尖锐的爪子指着爱丽丝的额头。

“你不怕我吗？”

恶魔发出深邃的声音。爱丽丝摇了摇头。

“我可是恶魔，会吃人的那种。”

“如果你真的是吃人的恶魔，那在你看到我的一瞬间我就已经死了。”爱丽丝的眼中没有任何恐惧，她直直的望着恶魔，“呐，告诉我，自由是什么？”

恶魔有些惊讶。

“如果你告诉我答案的话，我就让你吃掉。”爱丽丝接着说道。

恶魔的身形突然缩小，变回了人类的外貌，他的声音变得清脆了下来。

“自由？你问了我一个有趣的问题。我的名字叫伊瑞尔，你的名字叫什么？”

“爱丽丝。”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先声明一下，我虽然是恶魔，但是却从未杀过人。”

“为何？”爱丽丝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是我的选择。”伊瑞尔抬头望了望天空，语气变得有些深沉。“我和普通的恶魔不一样。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方式，我也有我的生活方式。我很好奇，人类的社会是什么样的，我想要体验下人类的社会，所以我不会杀人。恶魔，给世人的印象是恐怖，残忍。这也是身为恶魔的我所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是，我虽然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但我能决定我的生活方式。这是谁也无法阻挠的，完全属于我自己的意志。这就是我的自由。”

伊瑞尔伸手指向爱丽丝。

“爱丽丝，对你来说，自由是什么？”

在听完伊瑞尔所说的话后，爱丽丝变得有些茫然。紧接着，伊瑞尔站在山丘的顶上，挥手指向身后的城市。蓝色，黄色，绿色，红色，白色，各种各样的颜色尽收眼底。

“看到了没有，这绝妙的美景！世界上有着无数这样的景色，只是望着它们，就让人忘记世间的烦恼，令人心旷神怡。谁也不会妨碍到你。就在此地，此刻，你自由吗？”

远处的清风吹打在爱丽丝的脸颊，她眺望着远处的景色，天空与海洋揉进了她的眼中，她感到了这个世界该有的温柔，仿佛一直以来压在她身上的包袱全都卸了下来。

伊瑞尔一直独自生活在这个山丘后面的山洞当中，他和其他见到食物就吃的恶魔不同，他有着自己的原则，他变成人的外貌，融入人的社会，吃着人类的料理。像伊瑞尔这样的恶魔，甚至环视整个魔族也几乎很难再找出第二个。

虽说他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人，但是他还是吃过同族送给他的人肉。不过，就他自己而言，味道尝起来像是在垃圾堆里腐烂了好几天的猴子，他并没有感到多么好吃，远不如人类售卖的猪肉羊肉料理可口。

这几天，爱丽丝没有回去，她一直都在伊瑞尔的旁边。在他的旁边，她可以无忧无虑的玩耍，尽情释放多年来压抑的情感。不用再担心尘世间各种各样的规则。

一直以来，在人类面前伊瑞尔都是压抑着魔力保持人类形态的，他和那些天生就可以保持人类形态的使徒恶魔不同，保持人形必须时刻压抑着自己的魔力，这会让他有些不适。但是，爱丽丝不仅不害怕他原本的姿态，反而对恶魔样子的他还很亲近。

习惯独自生活的伊瑞尔，在刚开始爱丽丝非要留在他那里时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在于她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感觉还不错，这个兽耳萝莉让他找到了新的乐趣。

夕阳西下，爱丽丝小小的身躯盘腿坐在伊瑞尔的前面，后背紧紧靠着他的胸口。伊瑞尔小心翼翼的抱着她，生怕自己坚硬的恶魔之躯让她感到不适。

太阳从远处的海平面逐渐落下，传来一片绯红的光芒。他们静静地坐在山丘顶峰，感受着落日的余晖。

“爱丽丝，你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吗？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带你走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看遍世间所有美景。”

“我很弱小，没有能够冲破世间束缚的力量。即便如此，我仍然期许着，能够过上我所渴望的生活，能够用自己的双眼去认识外面的世界。也许这就是我所渴望的自由吧。”

爱丽丝有些激动，天真的说道。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发闪亮的光芒。

“伊瑞尔！我想要和你一起离开，去亲眼去看一看这个世界，。这是我的梦想！”

爱丽丝转过身，轻轻抱住他那庞大的身躯。

“那么我们约好了，明天一早，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爱丽丝伸出小拇指，伊瑞尔有些不解。她没有理会他的疑惑，抓住他的小拇指与自己拉钩。

“人类之间，约定的时候都要这么做的哦。”

“真是奇怪。”

爱丽丝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我必须先回家一趟。这几天离家出走，一定让父母很担心。我必须回去和他们好好道个别，感谢他们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嗯，我会在这个地方等着你。”

这个地域的天气变化莫测，不知何时就会突降大雨。入夜，风声开始大作，回家的路上，爱丽丝感到有些寒冷。不久，天空中想起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幸运的是 ，爱丽丝在暴风雨降下之前就回到了家中。硕大的客厅此时显得有些冷清。大家此时也许都已经睡了，爱丽丝内心如此想到，她静静地上了楼，来到了自己的房间。路过母亲门口时，她悄悄地推开门望了一眼正在熟睡的母亲。她在心中告诉自己，明天一定要好好的向他们告别。

爱丽丝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依然保持着原样，房间的家具上没有任何灰尘，整个房间甚至比她之前住的时候还要干净，也许是在她出去后有人一直帮她打扫。

她轻轻地做到床上，准备趟在久违的舒适床上进入睡眠。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粗暴的开门声，她的父亲，领主大人回来了。他的全身被雨水打湿，混身上下不停地滴落雨水。他直冲冲的走上楼梯，径直来到爱丽丝的房间。

咚！！

伴随着窗外的闪电，领主暴力的推开了爱丽丝房间的门。突如其来的惊吓使她全身发抖，她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此时的领主宛若一个发疯的野兽，浑身散发着强烈的酒气，身体有些无法保持平衡，无法站稳脚跟。

“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领主不停地怒吼着，眼中不知看向什么地方。他怒气冲冲的来到爱丽丝面前，她吓得全身直打哆嗦，两脚发麻变得无力。这时，领主挥拳打向了她的脸颊，爱丽丝下意识地伸手挡在脸前，他的拳头打到爱丽丝的胳膊上，强烈的冲击袭来，她的整个身躯飞了出去。

此时，听到剧烈声响的柏妮斯赶紧跑了过来，她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拼尽全力上前阻止，领主的意识仿佛被黑色的旋涡吞噬。

“滚开！”

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一拳狠狠的打在了柏妮斯的脸上。

她被打倒在地上，嘴角吐出鲜血。宅邸里的仆从护卫也纷纷赶了过来，目睹了领主的家暴。

他们全都吓得发抖，没有人敢吱声。接着，领主的目光再次转向爱丽丝。

“为什么要离开我！”

他再次喊道，一脚将爱丽丝踹飞，她小小的身体撞到了衣柜上面。不幸的是，衣柜上面的玻璃被震了下来破碎，飞溅的玻璃渣不幸进入到爱丽丝的眼睛。

她缓缓地爬了起来，眼睛感到剧痛。

“什么...也看不见。”

她发出颤抖的声音，双手捂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她已经毫不在意肉体上的伤痛，她的世界仿佛正在崩塌，眼中掺杂着毫无知觉的鲜血与泪水。此时什么声音也无法传入她的耳中。

......

天还未亮，柏妮斯偷偷抱着失去意识的爱丽丝跑了出去。

“南部的...山丘....等着我。”

爱丽丝的嘴边发出无意识的声音。柏妮斯不知道她所说的那个地方有什么，她现在只想带着爱丽丝离开这个家。

在昨晚领主离开的时候，那时爱丽丝已经失去了意识，她把爱丽丝抱在自己的怀中，轻轻地为她的眼睛缠上了一层绷带。在为她身上的伤做了简单的处理后，柏妮斯抱着她跑了出来。

日出时分，恶魔孤零零地站在山丘的顶峰，他静静地望着远处的海平面。

伊瑞尔察觉到别人的存在，扭头看向柏妮斯。当受伤的爱丽丝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时，整个蛇瞳突然放大，露出了恶魔嗜血的光芒，整个身体发出了恐怖的气息，周围的草丛全部被压趴。

柏妮斯全身的汗毛竖起，她吓得不敢乱动，同时手中下意识地抱紧了爱丽丝。

伊瑞尔慢慢的朝她走了过来。在柏妮斯的面前，他悲伤的看着爱丽丝那受伤的身体，轻轻地伸出右手放在爱丽丝缠着绷带的眼睛上面，同时带有一丝颤抖。

“谁干的？”他发出了没有任何感**彩的恐怖声音。

柏妮斯依旧恐惧着，同时又有些惊愕。

“我的原则是不杀人。但是，如果你此刻不告诉我让她变成这样的人是谁，在太阳完全升起之前，我会杀光这座城里的所有人。”

听到恶魔毫无感情的警告后，柏妮斯慌张的说道：

“这座城市的领主，乔伊斯，爱丽丝的父亲。”

说完，伊瑞尔转身就走。正当他准备跃入城市当中的时候，爱丽丝醒了过来，她发出柔弱的声音。

“伊瑞尔，你在这里吗？”

听到爱丽丝的声音，他停下了动作。

“嗯，我在这里。”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温柔。

爱丽丝挣脱了柏妮斯的怀抱，她缓缓地走向声音的来源，伸出双臂在前方摸索着。同时，嘴边慢慢的说着：

“伊瑞尔，我的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感觉好可怕，不要离开我的身边好吗？”

伊瑞尔连忙走向她的面前，伸手握住了她那双小巧的手腕。

“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伊瑞尔，约定...可能实现不了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颤抖，仿佛内心深处的某个开关打开，爱丽丝忘我的抱住他的身躯，嚎啕大哭起来。

伊瑞尔紧紧抱住她。他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安慰她。

“已经没事了。我暂时离开一会儿，只需要等我3分钟就行。”

他再次转身离去。爱丽丝突然用力抓住了他的指头。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那个把你弄成这样的人。”

“你会把我的父亲杀死吗?”她的话语有些颤抖，“你明明说过不杀人的，我不想因为自己破坏了你的原则。”

“如果是为了你的话，打破自己的原则也无妨。只有那个剥夺了你的光明的那个人，我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但是那样做的话你就暴露了恶魔的身份，再也无法融入人类社会了！不可以！我绝对不会让你为了我杀人。”爱丽丝拼命地抓着他，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哭腔。

“嗯，我答应你。回去吧。”

伊瑞尔拉着她的手，回到了洞穴。

“爱丽丝，你太天真了。真的把我当成人类来看了呢。”

伊瑞尔小声的说道。

洞穴深处的石头屋里，爱丽丝躺在小床上睡了过去，不时发出轻轻的喘息。柏妮斯坐在她的旁边，温柔的抚摸着她的棕色头发。

“话说回来，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段时间她竟然一直和恶魔在一起。”

“确实，恶魔在你们的印象中非常的危险，我并不否认。但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伊瑞尔恢复成人类形态，他的身姿看上去很高贵，像是一个贵族家的花花公子。他坐在篝火旁的椅子上，继续说道：

“你们把她逼得太紧了，一直把她囚禁在自己的宅邸中，无视她自己的想法，所以她才如此渴望自由。”

柏妮斯露出惭愧的表情。“我全都知道。这个可怜的孩子，是我没能尽到母亲的责任，才让她遭受这些辛苦。”

伊瑞尔闭上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反正你虽然是领主的妻子，实际上你并没有什么权利吧。你该做的都做了，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他突然站了起来，表情变得严肃。

“我虽然答应爱丽丝不去杀她，但是那是作为恶魔答应的。我会作为人类把他杀死。”

“柏妮斯，你在这里看好她。我去竞技场寻找盟友。”

伊瑞尔露出邪恶的笑容。

“这个城市的领主将会在混乱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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