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鬼

林哥哥不是林妹妹，没有生活在那座让人魂牵梦绕的红楼，身边更没有晴雯、袭人这样讨巧的丫头。

当然，这并不是说霜儿就不好了，没有人能拒绝百依百顺的大姐姐，只是这也忒不符合林清思心中的理想型了。

像什么“少爷不要啊”、“少爷饶了婢子吧”、“少爷gkd”等等少儿不宜的情节，那都是想都不要想的，没有一点挑战性。

“林哥哥在想什么呢？”

乖巧坐在小凳上，两只小手握拳放在大腿，第五歌柳微微后仰着脑袋，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站在她的背后，一脸嫌麻烦的林清思。

“想要一把揪掉你的小辫子，让你体验一把变秃了也变强了的感jio。”

手中捧着第五歌柳散开的头发，林清思拿着桃木梳子给她梳头，嘴里不饶人，但手下的动作却很温柔。

“我就是少爷的身子丫鬟的命，没有前凸后翘的姑娘红袖添香也就算了，还得伺候你这个小丫头片子。”

“林清思，你要是敢拽我头发，我就去找姨娘告状。”第五歌柳一脸警惕，无论多大年纪的女子对于头发都格外的在意。

“臭丫头，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叫哥哥。”

林清思不轻不重地敲了敲第五歌柳的小脑壳，用慈爱的老父亲的口吻教训道。

林哥哥今年五岁，这个年纪的小男孩都不喜欢和同龄的小姑娘一起玩，嫌弃她们跑的慢、爱哭、娇气等等毛病，从根本上切断了青梅竹马养成后宫的路线，将来后悔都没地后悔。

可林哥哥毕竟不一样，让一个成熟的灵魂去和外面的熊孩子玩骑马打仗，扮演小李飞刀大战西门吹雪，那才是真正的强人所难，羞耻的不能再羞耻了。

他大多数时间都和第五歌柳呆在一起，准确来说是第五歌柳喜欢黏着他，于是他也就用大叔的心态哄着小姑娘一起玩，有什么心里话也不瞒着她。

不过，这也成了旁人眼里两个小孩子关系很好的证据，林妈就常常笑眯眯地逗第五歌柳，说幺妹那么喜欢哥哥，长大以后就嫁给哥哥好了。

每当这个时候，第五歌柳总会红着脸不说话，而林清思则是会翻个大大的白眼，对自己的老妈致以江湖最高礼仪——竖起食指和无名指中间的那根手指。

“少爷，小姐，来吃点心了，是婢子排队买来的苏记点心呢。”

大丫鬟霜儿端来了托盘，上面放着两盒精致的小点心。裹着厚厚糖霜的蜜饯、新鲜采摘的樱桃、花纹漂亮的绿豆糕，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哇！有樱桃！”

第五歌柳眼睛一亮，贪嘴的小丫头头发还没扎好就想蹦起来去抓，被林清思一记手刀按在了小凳上。

“还吃，牙不想要了？”

林清思凶巴巴地拽住第五歌柳的两条小辫子，转过头就埋怨道：“霜儿姐，不要再给第五歌柳吃甜食了，她的牙都快坏完了。”

“少爷说笑了，当丫鬟的可不敢管主子。”

霜儿笑眯眯地放下托盘，把窗子打开通风，把快要烧完的熏香换上，然后抱着林清思换下的衣服走了出去。她是最受宠的大丫鬟，在林家过的是半个主子的日子，地位很高，不需要做粗活，只要照顾好林清思就好。

在走出房间的前一刻，霜儿还不忘转过头打趣林清思：“少爷，小姐，你们看上去真像是一对金童玉女。”

正值人间四月天，暖融融的阳光透过被打开的窗棂洒进房间，温温柔柔的，披在了第五歌柳的身上，乌黑柔顺的发逆着金黄色光，于是林清思手中好像也流淌着一把光。

金童玉女？

林清思翻了个白眼，心说小爷的沧桑你懂个屁，对于霜儿的评价压根没放在心上。

他一边给第五歌柳编着麻花辫，一边碎碎念道：“幺妹啊，你说龙虎山的那个铁憨憨到底来不来了，小爷等的花儿都快谢了。”

“不来不正好吗？”第五歌柳咬着手指说道：“我才不要和林哥哥分开呢。”

“傻妹啊，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咱可不能帝国列强的那一套，《缘之空》在天朝的结局就是德国骨科，没前途的。”

林清思满口胡诌，继续说道：“我查了查龙虎山的背景，来头大的没边了，我寻思着做事不会那么虎头蛇尾，你觉着呢？”

“哼！”

虽然没有听到林清思在说什么，但是心知一定不是什么好坏，第五歌柳撅起了嘴巴，表示自己现在不想跟林清思说话。

林清思自讨没趣地耸了耸肩。

偌大林家，林清思最信任的人不是林妈林爸，不是霜儿，不是老王叔，而是面前什么都不懂的第五歌柳。

他眯起了眼睛，稚嫩的面庞上浮现出成熟到冒泡的思索神情，自言自语道：

“老妈这几天有古怪，对我的态度直线上升，好的甚至让我觉着自己是她亲生的——若是平时知道我欺负傻妹，早就家法伺候了。”

“老王叔也有问题，我都说了宅子附近有一个看起来脑袋就不太灵光的暴力萝莉，他竟然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教算学的祖老先生已经还乡有一段时间了，新来的先生怎么还不见踪影？霜儿姐一点都不见着急，她可是最喜欢算学的。”

“话说这几天我总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有时候记得明明反锁了房门，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傻妹还是推门就进。”

………

清思。

意为减少思虑，修养心神。

但是林清思真的很聪明。

而且林清思真的很孤独。

一个孤独的聪明人是很难管住自己的脑袋的，这些话他谁都不能去说，甚至想想都是罪过。林家上上下下都对他非常好，他不能也不愿去怀疑林妈霜儿老王叔，只是心中一直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

他被蒙在了鼓里。

唯独自己一无所知，这种感觉让本就没有安全感的林清思越加的不安。

“林，林哥哥？”

就在这时，柔弱中带着试探的声音响起，第五歌柳有些可怜地拉了拉林清思的袖子，小心翼翼道：“林哥哥，你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很吓人.....”

好吧，这里还有一个一无所知的。

林清思的神情舒缓了下来，随手揉乱了第五歌柳刚刚梳好的头发，模仿着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傻妹啊，知道怕就好，你哥可是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江南扛把子。这两盒点心就当是孝敬本大爷的，你就坐在小板凳上舔手指吧！哇咔咔咔咔咔！”

“林——清——思！”

五岁的小丫头存不住心事，方才还心有戚戚然的第五歌柳尖叫着追打态度嚣张的林清思，而林清思则是哈哈大笑着去抓托盘里的点心，一切都和平常一样，一切都很和平。

然而下一刻，林清思的笑容消失在脸上了。

他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窗沿，还不忘去看了下床底和房梁，最后视线定格在原先盛满了苏记点心，如今只剩下几颗樱桃核的食盒，皱了皱眉道：

“真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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