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一切的开始和终结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漫天飞雪，雪地却不复洁白，突兀地出现一大片丑陋的黑色污浊。

“去死吧！混账！”

“你把我的妻儿都还回来！”

“还回我们的财产！”

伊芙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愤怒的农夫们用农具把自己的老师打成肉泥，地上那张满是血污彻底碎掉的脸已经不复老师逃跑之前还神气无比的样子。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们这些魔法师在抗击亡灵时还剩下一点作用，现在我们马上就会被清算了。伊芙，我们走，去真理之塔。谁也追不上我们。”

明明是他把自己从奴隶贩子买来，给自己换上干净的衣服，还提供食物和住处，可看见他如此凄惨的模样，自己内心却毫无波澜呢。

那张丑陋的脸让伊芙想起那些之前的魔法学徒，他们被改造成稀奇古怪不可名状的东西，他们所仅存的人类的脸充斥着永不能解脱的痛苦和扭曲，他们不断呐喊着：

“杀了我们，帮我们解脱！”

噩梦，永远无法遗忘的噩梦。

或许在自己意识到自己也会有这样的未来时，内心就已经死了吧。

“你也是魔法师吗。”

一个金发的少年站在伊芙身后，他和无数农夫一样，即使在这样寒冷的冬季也没有足够避寒的衣物，只能穿着破烂的，可能是从死人身上捡来的厚大衣。

这个小小的村落，唯一能穿上体面的厚实衣服的人，只有少女和他已经死去的老师。

少年没有像其他农夫一样去复仇，而是空着手呆呆地望着远处熊熊燃烧的魔法塔。

“也许算是，我只是他的学徒。”

“以后不要再自称自己是魔法师了，那样很危险。来，看天上！”

本该一片漆黑的天空却灿烂无比，无数魔术在天空上绽放着，一个接一个的巨型魔法阵布满了天空，那盛大的样子好像是在迎接祭典。

“魔法师们完蛋了。你瞧，左边那个正在与巨龙交战的化身，是狩猎之神，他是原始部落的信仰对象，神职是狩猎。右边那个神灵的化身是舞蹈之神，有趣，就连不参加任何冲突的中立神祗都加入了对魔法师的战争。”

天空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金色的帷幕，帷幕闪动着无数威严的影子。

那是神国，神灵们存在的位面。

“看样子高等神不打算先出手，魔法师还多能抗一会。咦，居然有神灵陨落了。”

天空中，巨大的流星划过，熊熊燃烧的尾焰照亮了整个大地。每一个神灵陨落都会伴随神国的陨落，那几乎世界末日般的场景可以让每一个人感到震撼，向整个世界的生灵宣布某位神灵的神位出现了空缺。

神灵的陨落让天空上的战斗更加激烈，不断趋于白热化。无数悬浮在天空的传说级法师连同他们的魔偶、召唤物、奴仆被神灵的化身屠戮着，被神术轰杀成渣，被神仆手中的长枪串成一排，被圣洁的天使撕成碎片。

更远处，毁天灭地的神罚一次次地轰击地平线上耸入云霄的魔法塔，让那座企图升上神国，亵渎神灵的建筑成为历史的残渣。

尽管那座被法师称为真理之塔的宏伟建筑被无数禁咒级别的法术加固，但闪耀的魔法之光已经越来越淡。

“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伊芙很好奇，这位农夫之子为什么显得如此与众不同，甚至是见多识广，知道神灵的辛秘。

“是我信仰的神灵告诉我的。”

“哦。”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都能成为神选，农夫之子能听到神灵的声音也没什么奇怪的。

“你不恨他吗？”

伊芙指着那已经被打烂掉的尸体。

“恨。我的姐姐被他做成了没有意识的人偶，我的母亲因为他夺走了几乎所有粮食活活饿死，我的父亲抗击亡灵时被一个死亡骑士砍下了脑袋。我全家就剩我一个了。”

“那你为什么不加入那些农夫？”

金发少年笑了笑，回答道：

“可那样做还剩下什么意义。我的复仇已经在魔力彻底紊乱时结束了，没必要还要对这些注定毁灭的法师们产生憎恨？更何况，我的信仰告诉我要传播‘爱’而非仇恨。”

“是吗。你们杀了精灵王朝分封的子爵，很快就会有游骑兵过来把你们以谋反罪论处，烧掉你们的村庄，让你们的一切都化为灰烬。你们又能去哪里呢？”

“不用担心。”

少年对那些从燃烧着的魔法塔里提前运出粮食的壮汉们露出笑容，壮汉们也挥挥手，表示收到。

“是我让他们袭击法师塔的。那个法师还以为我们手无缚鸡之力，可经历了那样惨烈的亡灵战争，我们村庄的人不可能还像过去那样任人宰割。”

“而且你知道吗？已经不会有长耳朵来了。”

少年的脸上闪耀着天空五颜六色的光芒，他的神情平和而神圣，像是个殉道者。

“为什么？”

“精灵帝国也要跟着法师一起玩完。听说她们的皇室被叛乱的禁卫军屠杀一空，所有精灵更分成几派在打内战。最不巧的是，那位因平定亡灵有功而封侯爵的人类将军正带着他的士兵起兵造反，他们连克精灵几城，把那些没来得及逃出去的长耳朵们屠戮一空，以至于很多长耳朵已经不敢出现在平原，都躲回森林去了。”

“时代变了吗？”

“时代变了，一切都乱套了。所以我打算带着村民去投靠那个侯爵。”

伊芙瞅见村民们寒酸的着装和瘦弱的体魄，担心他们能不能发挥战斗力。

“你靠什么去投靠那位风头正盛、炙手可热的侯爵，靠你手下这些弱小的村民吗？”

“不，我不是去杀戮的。”少年摇头，“我要给他带去信仰和爱。”

“爱？”

“是的，爱。”

少年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这个残酷又冰凉的世界。

“我们人类终究会从奴役中得到解放，这是神所已经预示的。但是我们解放后呢？还要去信仰那些从未回应过人类的虚伪神灵吗？”

“而未来注定会让我们手上沾满异族的鲜血，在永无止境的战火中沉沦，再无救赎和希望。”

“于是神对我说：去寻找那个未来的王，将启示降与他，带他前往至圣之所。他会为人类打下一片流淌着蜂蜜和牛奶的应许之地，并升起我地上的神国。那时，我将降下福音，为人类赎罪，并带给人类永恒的爱与光明。”

“听着挺有趣的，那我能和你一起去吗，我还有老师留下的魔法书。”

“当然了，欢迎与我们同行。我叫克雷芒。”

“伊芙。”

少年握住伊芙手的一瞬间，一条化作闪电的神罚将那真理之塔拦腰劈碎，真理之塔倒下的声音，几乎回荡在整个世界。

“我能问一下吗，你的神灵名字叫什么？”

少年微微一笑。

“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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