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之所向

乐正辉光身体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堪堪将我的剑击躲过。我顺着冲势越过了他，抓起圣剑反手一砍——

“哧啦！”

骑士在外执行任务时，为了行动方便，一般不穿戴装甲，只穿掺杂了具有魔法抗性的钨丝制成的衣物。而现在，这却成了致命的缺陷。

我冰冷的视线直刺向他，猩红与碧绿的两对竖瞳毫不相让地对视。

收剑，回手，旋转，反握，剑尾顶在我左手掌心，出剑——

“噗嗤——”

乐正辉光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他曾最熟悉的圣剑，刺穿了他的胸口。面前的吸血鬼说不出话来，但从她蒙上了死灰的猩红竖瞳中，他看出了一种意志：

这是你们欠我的。

于是他带着一丝不解，一丝愤怒和一丝莫名其妙的惭愧，失去了意识。

……

我长出一口气。

“小夜……”

哥哥怔怔地盯着我。

“龙审判，你……”

警官也呆住了。

我没办法回答他。这里的许多人都想将我占为己有。除了哥哥，我没法相信任何人。

而且，我不想再回到任何非魔族聚集的群落了，我不想再当过街老鼠，像拾荒者一样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靠别人不需要的废弃物满足身体行动的最低能量需求，过着不知道何时会被发现身份并处死，每日担惊受怕地活着的日子了。

所以，哪怕是哥哥，我也不能和他走。

“小夜，我们回去吧……”

哥哥向我走来。

“不，你不能……”

月光精灵怒喊，一道风之刃飞来，被哥哥用大剑挡下，另一道向我飞来，我向后撤了一步，躲过了一道，而另一道却打中了我，然而因为铠甲的保护，我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而月光精灵却因为分心没能挡住拳师势在必得的一击，被重拳毫不怜惜地砸落，嵌进了岩石，将岩石砸出一个人形的凹洞，昏迷了过去。

哥哥继续向我走来，张开双臂。

对，除了哥哥外，我无法相信任何人。可是，他本可以在人类世界活得逍遥自在，却因为保护我，收容我，险些付出了自由的代价。他却近乎宠溺地，毫无保留地信任着，爱护着我，我是不是应该……

手指动了动，我下意识想要向他伸出手，我的理智却阻止了这一感性的动作。

不，不能……

我是吸血鬼，无论在哪里，都只能遭到其他种族的排斥、嫌恶甚至攻击。在人类世界更是如此……

我向后退了两步，哥哥看到我的动作，在原地站定。

“……连我都不再信任了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

“龙审判，我是哈尔威森·德洛，两年前，您为了救我们，牺牲了自己，沦落成了这般模样……”

名叫哈尔威森的警官放下枪，上前一步。

“别动。”

精灵弓手拉开了碧绿色的长弓，弓弦在她修长的手指之间发出吱吱的声响。

血族萝莉冷冷地看向精灵弓手，意思很明显——“你动他一下试试？”

拳师则抱起月光精灵把她放在地上，喃喃道：

“没意思，赢得不痛快。”

随后扬长而去。

我看着这四人，又看了看哥哥。他希冀的目光一下子刺中了我心中柔软的地方，让我的眼泪一下子决堤而出。

可是我不能和你走……

我死命地摇摇头，头也不回地逃向森林深处。

“喂小夜——”

龙极光想要追上来，却被精灵拉住了，哈尔威森想要追，也被血族萝莉拉住了。

“别追。”

两人异口同声。

“她现在已经不能再回到人类世界了。”

精灵说，

“她身为吸血鬼，在人类世界只能像是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你能保护好她？”

“我可以！”

龙极光不甘地说。

“那这次怎么解释？”

“我……”

面对精灵的质问，龙极光低下了头，恨恨地攥紧了拳。

“您为什么……”

哈尔威森疑惑地问道。

“她已经无法信任除了那边那个猎人以外的任何人类了。你和她非亲非故，把她逼急了，你命都没了。”

萝莉优雅地拄着伞，敲了敲他的头，

“走吧，如果她还是你想要找到的那个，一心想要守护人类的龙极夜，以后便有的是机会相见。”

“可……”

“她若想刻意隐藏，你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找到她的。走吧。”

萝莉用弯曲的伞柄勾住了他的臂弯，说。

见哈尔威森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萝莉又补充道：

“好啦，没完成你的目标，不扣除你的机会。再说，赠送的有什么好珍惜的。真是的，这么大了还要余哄着。”

哈尔威森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萝莉生拉硬拽地拖走了。

“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龙极光怔怔地看着小夜离开的方向。

……

我裹紧斗篷。

不能回到人类世界，就意味着没有食物，没有血液。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说不上糟透了，但至少我能够随意走动，不用在乎随时可能遇到的生命危险。只是……

我勾起嘴角笑了笑，却因此牵动了胸口的剑伤，剧痛侵蚀了我的全身，脚下一软，我摔倒在地。

该死，身体似乎比几天前更加虚弱了。

我……终究只能依靠着别人活下去？

驻守别林克诺夫堡时，在西伯利亚的寒风中受了严重伤势，完全无法动弹的时候，是乐正辉光冒死把我拖了回来，用身体为我取暖，把我救了回来。

在桑德斯堡的时侯，被魔族包围，自己手下的士兵越来越少，眼看陷入绝境的时候，是神无月辉夜带着一队精锐士兵冲杀，突破重围，把我救了出来。

在恶魔城的时候，我被艾洛琳所救赎，被希纱所安慰，被希琳所治愈，被哥哥所拯救。

在斯莱登堡的时候，我被哥哥所保护，被狼人所宠溺，被精灵所陪伴，被矮人所欢愉，被神官所温暖……

所以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其实什么也做不到吗……

从始至终，都是一群人在陪我做一个遥不可及的保护全人类的妄想之梦。

什么审判者，什么铁壁骑士，都不过是这群人为了让这个梦显得更加真实而制作的虚伪的安慰罢了。

被背叛，被杀死，依靠着他人的生命复苏，却再次遭到背叛。

痛。

比以往受的伤，要痛得多。

不只是身体，我的心也在痛啊。

我曾引以为傲的资本，我的自尊，被一文不值般地丢弃在地，被粗暴地践踏，撕扯成了碎片。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欺骗我。

那么女王，你希望我堕落对吧？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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