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赵志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移动着,可是头昏沉沉的,就是睁不开眼睛。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开始在赵志的身上升起,自己的身体好像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手脚都不听使唤了。脸上被搭了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股草药的味道,钻进了鼻子里。赵志头一偏,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始苏醒过来。赵志猛的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正靠在一棵树下,眼前是正对着自己笑的郎中。旁边是正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的老炮和长毛,秀才他们几个靠在另外几颗树下,其他的人都分散在周围,数数人数,还好都在。
“我是怎么了?”赵志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副简易的担架里,而且不是在宿营地里,就开口问着郎中。
“没啥,只是有点发烧,现在已经退烧了”郎中喂他喝了几口水,硬按着赵志躺了下去。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赵志,思维一片混乱,很快又睡着了。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分了。他的头还是很晕,不过比起前一次要好多了。看向四周,大家正在忙碌的做事,宿营地是在一条小河旁。
他试图想自己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手脚发软,浑身上下根本没有一丝力气。他努力的动了几下,也只是从担架上翻了下来,趴在了地上而已。长毛端着一盒罐头,拐搭着腿顶着一头乱发凑了过来,看着像死狗一样在地上挣扎的赵志,嘴里调侃着“你醒了”
赵志估计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是很难看,他努力的从地上抬起头,对长毛呲着牙,“你狗日的就不会先把我扶起来”
长毛的眼里带着笑,用脚给赵志翻了个身,像赵志小时候在河边用脚翻螃蟹一样。脸涨的通红的赵志不知道那里来的的一股气力,猛地爬了起来,抓起身边的一根树枝,狠狠的朝着长毛的屁股抽了过去。“啊”被抽痛的长毛惨叫着,捂着屁股飞奔着,“狗头醒了,这狗日的疯了,要了命了。”长毛回身举着手里的罐头与赵志对峙着,“你狗日的还抽我,我就翻脸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抬你了”
周围看见赵志醒了的狗腿子们冲上来,七手八脚的按住了赵志,抢下了他手里的树枝。“哎呀,哎呀,你们这些吃货,让开点。你们想压死他呀,这才刚好一些,都滚蛋”郎中驱赶着围着赵志的狗腿子们,忙着给赵志检查身体。
“鬼子,有鬼子”站在高地上警戒的哨兵,惊恐的指着前面,大声的喊叫着。“呯”一颗子弹射穿了他的脖子,日军士兵的射击水平还是很高的。哨兵的身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顺着缓坡滑了下来,人已经死了,惊恐的双眼还睁得大大的。
大家齐刷刷的看向楞在当场的赵志,倒提着枪的国舅几步就冲了上来,劈手在赵志的后脑勺上来了一把掌,扯着嗓子吼道““跑啊!”然后一马当先冲向左边的密林,其他的人已经一溃如沙,纷纷跟着国舅钻进了密林。郎中和长毛一边一个架起了赵志,跟着大队奔跑。
冲上来的日军开始射击,落在最后的几个士兵一头栽倒。密林中的树木在赵志眼前直晃荡,头痛得象要爆炸,痛出的冷汗涩得视线模糊。身边的郎中和长毛也在气喘如牛,大家的体力根本不堪这样的狂奔。
三个人猛然绊倒在什么东西上边,赵志飞跌出去的时候把自己摔得两眼发黑。“趴下“老炮把三个人拽进了一窝灌木丛里,几个人的手臂被灌木挂的都是血道子。
“怎么办?”大家都看着赵志,他们的长官。
赵志愕然了一下,看着财主那张绝对六神无主的脸,周围,所有跑不动的人全瘫在这里等着赵志的答案。
老炮说:“要不分开跑。只能这样。”
“不行。”“那哪成?”“不中。”“扯卵谈。”“放屁你。”这种天南地北的否决语在同一秒钟之内蹦了出来。赵志看了看他们,接过山羊递过来的望远镜,低声说道“都闭嘴”
赵志仔细的观察着,望远镜里只出现了十几个日军士兵,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些日军士兵并没有立刻冲进树林。
“这些个狗日的,他们在吃咱们的饭,看样子他们是饿的不轻”赵志把望远镜递给了身边的山羊,让他看。
赵志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说道“只有十几个鬼子,咱们打一下。咱们所有的东西都在那边,难道咱们啥都没有能走出丛林吗?鬼子打仗步兵前,火力支援后。这会子有树林,机枪掷弹筒不好使。山羊和砍刀带些人绕到后面去,看看他们还有没有人了,听见枪声就攻击。老炮带着你的人,看见鬼子被我们赶下河了,你就打掷弹筒,干死他们。剩下有枪的人一会跟着我,先悄悄的靠近,见我开枪了,你们就开枪,不要硬冲”
赵志一群20多人,像蛇般在草丛和灌木丛里匍匐前行。离日军四十米的地方,赵志停下了,再往前就是手雷的攻击范围了。赵志可不想挨鬼子的手雷,四十米对步枪来说足够了。十几个日军分作两班轮流吃饭,一半警戒一半吃饭,一挺机枪就架在高地上,随时可以击发。赵志悄悄的叫过国舅,指着那挺机枪,“一会,你带着两个人就负责那挺机枪,谁摸它,你就打谁,不能让它响了”
“打”赵志率先向一个警戒的日军开了枪,那家伙像袋土豆一般重重的倒地死去。草丛里迸发出20多道火舌,射向正在吃饭的日军。“轰”“轰”反应超快的日军扔出了手雷,草丛里被炸起了大团的烟雾和泥土,不时的有狗腿子们被飞溅的弹片击中,赵志错误的估计了日军手雷的投掷范围。
高地上的机枪一直没有打响,机枪的四周躺着三个日军的尸体,国舅第一射手的名号还真不是吹的。“轰”“轰”老炮的掷弹筒开始轰击撤退到河边的日军,大团的烟雾溅起,中间还夹杂着破损的日军军装和尸体。“呸,呸”赵志吐着嘴里的泥土,看着已经冲上高地的山羊用那挺溅起扫射日军。战斗只持续了几分钟就结束了,十几个日军大多成了尸体,形状怪异的尸体,因为他们中的一些已经被炸沉了碎片。
懂日语的秀才照旧拖着两个日军伤兵去了树林里,他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对这些日军问些消息。赵志指挥着大家清理着暂时营地,国舅找到了他,诡异的笑着“赵晚晴和董骠死了,被流弹打死的,可能是撤进树林的时候,跑的太慢了吧”
看着两人的尸体,赵志第一句话就想说扯淡。尸体上的弹孔一看就是中正步枪弹打的,日军什么时候喜欢用国军的枪械了。看样子,狗腿子们一直对这两人耿耿于怀,一直在找机会收拾他们,流弹只是个借口而已。赵志只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安慰着赵晚晴剩下的士兵们,表示自己会对他们一视同仁。现在减员到50多人的队伍里,赵志的狗腿子们就占了多半,赵晚晴在的时候,都不敢多嘴。现在她没有了,剩下的女兵和几个菜鸟男兵那里还敢说什么,只希望赵志可以带着他们一块回国。
无奈对着国舅翻白眼的赵志心里明白,如果回到了国内,依着赵晚晴的脾气,一定会找自己麻烦的,国舅他们这是在帮自己。
“老炮那王八蛋把掷弹筒打偏了,炸了咱们的物资,吃的东西不多了”财主一脸的愤怒,跑来找赵志告状。随即跟过来的老炮给赵志陪着笑,“小的们对掷弹筒不熟悉,有一颗榴弹打偏了点,把财主的罐头给炸了”
气极而笑的赵志抽出腰上的刺刀递给财主,指着老炮“把老炮给我宰了,今天就吃清炖老炮”
“的咧,你请好吧”财主假意的板着脸,挺着手里的刺刀就扑向老炮,嘴里还不停的嘀咕着“先从那下刀好呢?先扎脖子吧,这样血放的快,放的干净”
老炮虽然知道是在开玩笑,可是看见财主脸上的表情,还是被吓的头皮发麻,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骂,“你们这些瘪犊子货,还不上来拦住他。老子半年没有洗澡了,肉是臭的,臭死你们”
国舅伸脚就勾倒了老炮,笑眯眯的看着在地上挣扎的老炮,“老子就爱吃臭豆腐”一群带着满身硝烟味的烂人们扑在老炮身上嘻嘻哈哈的乱摸,全然忘记了刚打过一场,营地里的硝烟还没有散。
秀才又是带着一身的血腥味回来了,手里的刺刀还滴着粘稠的血。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点,秀才呲着大白牙冲赵志直乐,“问明白了,他们是日军第六师团的。这片林子里有好多像他们一样的小股搜索队,好像是前几天在这里发现了第五军的人,他们一直在追。离这里往北两天的路程,有一条公路,通向怒江。他们是在这里拦截回国的远征军的。”
知道了回家的路和方向,这是进入密林以来听见的最好的消息了。嬉闹的家伙们都停住了动作,等着赵志的决定。不知是什么时候,狗腿子们已经习惯了赵志来做决定。赵志很年青,至少比狗腿子们都要年青。站在营地里的赵志满身的硝烟,破烂的衣服上溅着日军的血迹,一脸的倦色。与这种倦色相背的是他的眼睛很亮,可能是狗腿子们见过的最亮的一双眼睛。他总是带着笑容,第一眼见他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这种笑容让人觉得很舒服。
可就是这样一个年青的家伙,大家都愿意相信他,相信他可以带着大家走出这片茫茫的林海。狗腿子们相互间并不服气,但大家都对这个瘦弱的家伙服气,因为赵志的眼睛很清澈,这样的人不会害大家。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不会是坏人,这就是粗人们心甘情愿当狗腿子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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