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XII 暴凌周延（三）

人如果在睡觉的时候突然被打扰，很可能会吓上一大跳。

这种可能性在躺在床上时最低，趴在桌子上时次之，而在靠在椅子或者沙发上时最高。

所以，当盛白羽叫瘫在沙发里睡着的伊澜起床的时候，他差点就从那内里嵌满弹簧的海绵沙发上蹦了起来。

“我——”

“叫你起来去北操，又不是叫你去上课……”

刚刚从噩梦中被盛白羽拽出来的伊澜，抹了抹有些发沉的眼睛，然后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搞什么……这不还有快两小时才到点嘛。”

“刚才来了件别的事，咱们提前出去吃个饭，路上再说。”

“哎哟，能有什么——”

“小点声！”

盛白羽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自己的房间。伊澜沿她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才发现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夏萝，现在居然已经顺顺当当地蜷在了盛白羽的被窝里。结合公寓楼这边黄昏微弱的光照，她的梦应该正做得十分香甜。

“能让她睡上这种安稳觉，真够不容易的……”伊澜耸了耸肩。

“是啊。说到这个——”

盛白羽一边穿好了自己黑色的衬衫一边问：“你这是梦到什么东西了，怎么反应那么大？”

“这个……”伊澜虚弱地抬起右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麻的太阳穴，“大概只记得一点点了。好像是有个小女孩冲我扑杀过来，手里还握着一把剑……还是刀之类的东西。总之气势是很可怕，刚好你还叫我，就把我给吓醒了。”

“梦里怎么净是这些杀气重得要命的东西……看起来你真的要好好休息一下了。”盛白羽检查了一下腰间的钥匙是否别好了，然后轻轻推开了房门，“不过不是现在。走吧。”

伊澜也早就披好了外套，于是跟在盛白羽身后，关好了房门。临出门之前，他还偷偷嘀咕了一句：

“睡得像头死猪一样，还说自己看门……”

两人一前一后，慢悠悠地向电梯口走去。

而在他们的身后，那本来被天真无邪的少女温暖着的被窝，却在不知何时突然瘪了下去。

……

入夜的校园里，马路两边的路灯刚刚亮起。大多数的同学正走在前往食堂吃晚饭的路上，而吃完晚餐的人，则有可能借着必须要应付锻炼打卡的机会，干脆在南北两个操场里挑个自己喜欢或者离得近的操场慢悠悠地跑上两圈。

在这个空气里充满了青春的荷尔蒙地时间点，伊澜和盛白羽在食堂找了个靠窗的两人座，一边看着在操场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一边悠闲地吃着便宜又管饱的晚餐。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啊？”伊澜一边嚼着葱油饼一边问。

盛白羽放下手里的饼，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郑重地宣布：

“大概就是……嗯，咱们部门要迎来第三位代理人啦！”

“哦，好诶——”

伊澜面无表情地一边棒读一边轻轻地鼓了一会掌，然后便接着像之前那样低头吃饼。

“——是个女生。”盛白羽又补充道。

“噗——咳咳咳——”

盛白羽口中的四个字，在伊澜听来，仿佛晴天无端传来的一道惊雷，差点把自己心头的小鹿们统统劈个半死。

“而且，和你同级。”

“什么系的？”

“应该不在你们系。不然，你们整个系信号与系统的实验都是我和我导师负责的，我之前应该肯定见过这个女孩子才对……不过没有。”

“叫什么名字？”

“你想干嘛？”

“撩她。”

“……真够直接的。说真的，伊澜，这种特质出现在你这个谜一样的男孩子身上，居然还让我觉得有点可爱。”

“我本来就很可爱——不对，应该说，帅气，或者说，‘谁才是最可爱的人’的那种‘可爱’。”

说到这些的时候，伊澜直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

“少贫嘴。”盛白羽嗔道，“人家刚刚进入面试程序，按照钟摆的员工录用隐私协议，我不能向你透露任何有关这个女孩的信息。”

“那你刚才还说，人家是个女孩，还和我同级。”伊澜立刻反驳。

“——那，公事和私事肯定不一样。”盛白羽瘪了瘪嘴，“总之，我是HR（人力资源主管），也是代理人部门的负责人。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都听我的！”

“好的盛姐——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

伊澜无可奈何地拉长了音调，然后继续吞吃着渐渐没了味道和温度的葱油饼。等到把整块饼都塞进肚子以后，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于是抬起头问：

“那你看哦盛姐，咱们已经合作解决了两次工作了，再怎么说，也算得上老战友了吧？”

“……不算。”

“你看，你拖欠我工资，我都没天天催你这个事情。这么理解你，咱们还不是老战友嘛？”

“……有话直说。”

“看在私交的份上，偷偷透露一下那女生叫啥名呗？直接把qq号给我也可以啊。”

“——不行！”

“呼……不给就不给咯。这么说，我也就只能小小地期待一下，然后给你这个老妖婆继续打白工——”

“伊澜同学，你好像一不小心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了。”

“啊？哦，如果是真心话，可以当做没听到吗？”

“不可以。”

“那我这份活的工资还有吗？”

“你是个什么小饼干，觉得我是那么徇私枉法的主管？”

“啊，那就是偷偷扣我信号的实验总分——”

“本来我应该给你扣光，不过可惜的是，上传分数的事归我导师自己管。”

“哟吼，老妖婆，老妖婆……”

“不过你的工资还攥在我的手里。”

“……我错了盛姐。”

“好啦好啦，谁在乎你那一两句话的破事……说正经的。”

盛白羽恢复了平静的神情，把一份人事简表丢在了伊澜的面前。

“能够胜任代理人工作的人，都会有些独特的、和精神有关的能力，而且无意之间就会表现出来。如果你看到可能符合条件的，就帮我私下联系一下——之前那个女生，我也是这么联系过来的。”

“哦——这个啊。我又不是你这个零号代理人，不管人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咱们本来就缺人，这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每个人都需要帮忙。”

“什么每个人，不就咱们两个人么？”

“……你不想干就算了。”

盛白羽刚要把表格收回去，那表格却突然被伊澜一把按住。

“盛姐……有奖金么？”

“没有。”

“哦，那没事了。”

说完，伊澜干脆地放开了按着表格的手，结果一直死死按着人事简表的盛白羽差点一个后仰跌到桌子下面。

幸运的是，有个路过的男生，看到盛白羽要摔倒，赶忙一把将她的椅子扶住，这才避免了一场滑稽的悲剧。

“啊，谢谢——诶？”

盛白羽和伊澜同时瞪大了双眼。

“伊澜学长，白羽学姐……想不到，在这儿吃晚饭，也能碰到你们。”

身着轻便的黑色运动装的阮青岚，正一边扶着盛白羽的椅子，一边微笑着看着他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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