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杨佑和总是一派的淡定,有访客来就一脸的笑容,我知道他在硬撑,他是那么的爱面子,又那么的要强,什么都不说。
到了晚上,他就紧紧抱着我,趁着夜晚的黑,他的双眸布满忧伤。
好几次,我都想让他发泄一下,哪怕就是喊一下,也好。
刚吃下晚饭,门外有人敲门,沉重的敲门声仿佛带来了特殊的访客。
“进来!”我一边整理着餐盘,一边说。
房门被慢慢推开,首先进来的,是一根熟悉的拐杖,伴随着“笃笃”的两声拐杖声,杨振林走了进来。
几天不见,他老了许多,回想去年在万象城初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威严得紧,双手往后背一放,英挺又硬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拄着拐杖了。两鬓更见斑白,抬头纹也更加深刻。
我快速收拾了餐盘搁在一边,上前扶他进来,“爸,您来了...”
他说:“嗯,趁着晚上人少,我来看看。”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带着一些沙哑,像是在解释什么,“昨天今天,都见了见朱杰,所以抽不出时间过来。佑和,伤势怎么样?”
杨佑和淡淡地说:“很好,没事。”言语间充满了客套。
我给杨振林倒了一杯热水,在医院里也没有什么好的茶叶,“爸,喝水...你们聊会儿,我去打下热水。”
走出病房,把空间留给他们父子,是的,他们是父子,就算没有血缘关系那又怎么样,他们两个依然是那么的相像,从气质到脾性,从为人到处事。
转角,我听到有人徘徊的脚步声,抬眼一眼,“蔓姨,你也来啦...”我用眼神往后指了指病房,“董事长刚来,在里面,你要不要进去?”
沈蔓退了退,摇摇头,只问:“他伤得怎么样?”
我将病情如实相告,“蔓姨,只要好好休养好好复健,没有问题的,骨头会长好。”看得出,沈蔓还是很关心杨佑和的。
“那就好,我就不进去了,你把这个东西交给他吧。”沈蔓递来一个木盒子,紫檀木,有精致的雕花,看着有些年头了。
“蔓姨,你怎么不自己交给他?”去跟他道个歉,虽说你是长辈,但那些伤人的话句句都刺伤了他的心,去跟他道个歉,您还是他的母亲。
沈蔓摇摇头,眼睛里面满是木然的神情,“不了,你交给他吧。”说完,她扭头就走。
“......”我想叫住她,但张嘴又不知怎么开口,沈蔓也有她的自尊的。
拿着紫檀木盒,有些沉甸甸的,我大概能猜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打了热水往回走,才走到转角就见杨振林走了出来,我心里纳闷,说得这么快?
“爸,爸...”我快跑几步追上去,“爸,怎么就走了?不多坐一会儿?”
杨振林看着我,也看到了我手里的紫檀木盒,他叹了口气,低低地说:“进去吧,好好陪陪他。”
看着杨振林落寞的背影,我忽然心头一阵不舍,这个老人,年轻的时候是那么的意气风发雄心壮志,就算走过了年轻气盛的黄金时段,他依然能够用一个万象城再创辉煌。可现在,拄着拐杖,步履蹒跚,这个老人,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多岁。
我轻轻推门走进病房,杨佑和正坐着,低着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走过去坐在床边,抱着他的肩膀摇了摇,“怎么了?老公...”
他默默地说:“影,如果我一无所有了,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我笑了笑,“傻瓜,这个问题还需要问我吗?你应该很清楚才是,不管你失去什么都不会失去我。”
杨振林来了之后,他似乎更加颓废了,“怎么了你?”他以前可不是心里憋话的人,想什么都会跟我说。
他还是不说话,可气!他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自己?!
我将紫檀木盒递到他面前,“其实你爸妈还是很关心你的,你妈刚才就在外面,但是不肯进来,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佑和,吵架时候说的话那都是气话,你妈还不是嘴硬心软吗?”
杨佑和木讷地打开紫檀木盒,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纸,拆开一看,寥寥几语,上面还有一个模糊的红印章。果然,如我猜想的一样。
只见杨佑和双手颤抖地紧握着纸张,手背上冒着青筋,忽然,他随意一团,连带紫檀木盒一起,狠狠地丢在了地上。“乒乓”两下,紫檀木盒一分为二,盖子与底座摔断了,连那纸团,也滚得老远。
我不说话,不去逼他,反正他现在行动不便,在床上瞎折腾也不会折腾到哪里去。
他是真火了,掀起身上的被子往地上丢,好像疯了一样,还去解吊着左腿的绷带。
这怎么得了,他真能折腾。
我拦住他,“你干什么你,膝盖还没长好位置呢,不能放下来。”
他一把将我推开,他的力气好大,我根本就没有一点招架之力。
我摔倒在地,见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最终还是收住手没有拉我,他不再去解绷带,只是用力摇着晃着,还大声说,“出去,你出去!”说得嘶声力竭,说得带着破音和沙沙声,“你出去~~”
我皱了皱眉,他怎么就要我出去了呢,他怎么就不要我陪了呢,我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怔怔地站在床边,“佑和,好,好,我出去,你别乱动啊...”
不就是爱面子么,不就是要强么,不就是不想我看到他脆弱的一面么,我还不了解他啊!
我弯腰捡起紫藤木盒和纸团,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额头的血管迸出,看着极为可怕,我还没看到过他这样,淡定的他令我着急,发疯的他更加令我不安。
我将门带上,守在门边不敢离开一步,只听得里面传来极度压抑的嘶吼声,听得我心像刀割一样痛。
然后,里面传来“砰”的重重的声音,还伴着他的叫喊声,我推门进去,该死的,他从床上摔了下来,还挣扎着要起来。
我扑上去抱住他,哭着求道:“佑和,求求你别这样,你不要你的腿了吗?医生,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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