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话 矿山村的不眠之夜

太阳球的液面在缓慢上升。现在的液面高度对应着的时间，是绝大多数人准备休息的时间。

天当然已经完全黑掉了，最后一抹白光也早就在西方消失了。菲丝和华宁躺在各自的床上，身上仍然穿着她们平时外出的衣物。

“在这种地方，可不要在晚上外出哦。”

无法轻易睡着，甚至一点要休息的想法都没有。菲丝的脑海里浮现着麦狄塔的忠告，在床上越发地不安了起来。

“大小姐果然还是睡不着么……？”华宁躺在被子上翻了个身，身体朝着菲丝的那边。他能理解，因为他也一样，对麦狄塔和那个商队在意得不能自拔。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他只好在这个房间属于他的那个角落里继续组织他混乱的思绪和语言。

……“大小姐，要出去看看吗？”

“哎？”菲丝看了过来。华宁慌乱了一下，赶忙补上了他的解释。“就这样纠结着也不是办法啦……总之，如果相信商队的话，那个麦狄塔不让我们晚上出去，说不定就意味着她晚上想在外面干些什么，那我们要去看看才是。如果相信麦狄塔的话……那我们……”

他没有说下去。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选择相信那个奇怪而不可估量的女人，又该怎么办。

菲丝眨了眨眼睛，瞳中的光似乎明亮了一些，“那么，我们就出去看看吧。”

华宁坐了起来，“果然大小姐是相信那个商队的吗？”

菲丝摇了摇头，扶着床单缓缓坐起身子，用手指理清自己的头发。“我相信的是麦狄塔姐姐。”

“……诶？”

“我们两个人已经调查过她的房间了。虽然有一两件奇怪的东西，但也许只是她随身携带的一些东西而已。但是我更加怀疑的是，如果是一个如此偏远的小村落，为什么要开那么多的马车来？”

华宁吞了口口水。

菲丝继续道：“而且别忘了，我们几乎不知道任何有关那个商队的事。即使相信麦狄塔姐姐，我也不愿意相信一支连他们有多少人都不知道的队伍。”

“那，大小姐想出去看看的目的是……？”

菲丝点了点头。“虽然这么做是无视了麦狄塔姐姐的建议，但我觉得还有趁黑调查一次的必要。当然，就是调查那些马车。”

华宁问道：“那么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大小姐，我们先冥想一下吧。”

“也对。而且现在就出去的话，也许会被还没睡着的人注意到的。”

两人摆正身体，坐在床上将双眼轻闭。很快，魔力的涌动在两人的身体里四处流淌着，甚至浮出体外在皮肤上缓缓流过。魔力的潮汐不断从体内流到体外，在体表占据越来越多的区域。两人暂时忘记了时间的变化，将全部精力集中在了自己身上的魔力涌动之上。

“……完成。”

睁开眼，菲丝和华宁交换了一个眼神，“出发。”

像天黑之前一样，如法炮制地翻墙而出，轻柔落地。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正是个好机会。压低脚步声，两人逐渐靠近了马车停靠的地方，那个村口处的小广场。

……“嘘……！”

菲丝停住了脚步，她分明听见，小广场附近的某个地方有脚步声和男人的谈话声。她立即示意了华宁，两人一同躲进了房屋的阴影，悄悄靠近了过去。

“那是……那不是乔伊吗？”

马车阵列边上，约莫四五个男人正凑在一起聊着什么。虽然月色昏暗，但其中一人显然就是乔伊。菲丝和华宁交换了眼神，两人再次一站一蹲，开始了对他们的窃听。

风在吹。细微的风声在两人耳边萦绕，干扰着窃听的效果。菲丝仔细地分辨着，直到风向转到了对菲丝有利的方向来。

“……点事情总办得好吧。”

“没问题，这种活儿包在我们身上。”

“哼，很好。那么按照计划行事，村里的部分你全权负责。事成之后，在马车允许的范围内，到离矿山最近的地方汇合。”

“好嘞，嘿嘿嘿。”

他们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然后用某种肢体语言打了招呼就散了伙。菲丝努力地借着月光看过去，那里面只有一人返回了马车之间，而其余几人——包括乔伊——一同走向了村外。

“华宁，他们打算干什么去？”

华宁低下头，伸手将菲丝拉了起来。“我不知道。但是，也许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这个商队的真面目。”

“走吧。”

绕过马车那边也许会看见的地带，菲丝和华宁溜出了村子。那几个商队成员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两人小心地跟踪着，菲丝的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她的短棒。

此时，那个回到马车之间的男人已经再次走了出来，向着村里的某个地方小声地行进着，而这一次，他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好多黑影——那几乎是，整个商队所有的人。

村外的路在黑夜里显得阴森而令人恐惧，迟缓的行进速度也令这段路比来时显得更加地遥远。菲丝几次听见前方又传来乔伊等人交谈的声音，但这声音经过风吹树叶的阻隔，完全无法分辨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果然是去矿山的吧。但是他们去矿山，是为了做什么？”

菲丝摇了摇头。矿山里有什么？菲丝没有进去过矿山内部，她也不会知道。现在能做的，只有紧紧地跟住他们，直到他们真正地进入矿山内部，并暴露出他们的目的为止。

他们真的来到了矿山。菲丝清楚地看见他们举起了火把，一同进入了矿洞。他们立即跟进上去，张望着矿洞里面。狭小的矿洞中，火光显得极为显眼。

“大小姐，我们还是不要使用火把也好。但是，请跟在我后面。”

华宁伸手向那矿洞的地面，然后轻声吟诵了什么。矿洞的四周墙壁稍微变得可见了一些，至少可以保证不用火把也能看清方向了。“我用魔法让这附近的石头发出微弱的光，这种光在火把之下会完全被掩盖掉，应该不会暴露我们才是。但大小姐请走在我后面……不要摔伤了。”

继续跟踪。矿洞里的空气实在不怎么样，菲丝弯下腰避开了难闻的上层空气，倏地，谈话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次非常地清晰。

“不过那什么矿石真的有那么好的效果吗？”是个没听过的声音。

“能卖出那么高的价格，效果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但既然有人买，说明那东西真的很有效。”这是乔伊的声音。

“真是难以想象。区区一块矿石居然能治病疗伤，这种事要是真的，当然谁都会想要的嘛。也难怪那些大财阀那么快地和这种小矿山村子签下协约，居然要独占这种矿石的购买权，简直太没人性了。”又是个没听过的声音。

“呵呵呵，所以我才花了这么大心思来演这出戏。”乔伊的声音，口气中带着某种可怕的执念。“我最喜欢的就是钱……能这样轻易地搞到那么多钱，当然不可能和那些傻到家的矿工玩什么诚实的游戏。”

“那些家伙们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把谈好的货物搬到马车上来。嘿，想想看还真有你的，居然说要等到第二天早上再正式交易，叫村民们把货物提前点好……可真是一分钱不花地让人家给咱们打了白工啊，嘿嘿嘿。”

乔伊的笑声也传了过来。“他们来得越快越好。天亮以前，我们要在这矿洞里寻找那条矿脉，我们要尽可能多地带走矿石。”

“……”菲丝吃惊地看着华宁，华宁也用同样吃惊的眼光看着菲丝。

“那么，他们的目的其实是……”

华宁接过话，“他们虽然和村民谈好了生意，却完全没打算在买货的时候诚实交易。而且除此之外，他们还打算在矿山里私自挖掘，并在村民醒来之前离开村子……”

菲丝点点头，“而且乔伊答应过的要把我们和麦狄塔姐姐一起带到镇上的约定……？”

“显然也是完全没当真的吧。”

“可恶的家伙！”菲丝加快了脚步，和乔伊跟得更紧了一些。华宁没有阻止这种有些危险的行为，而是一同加速，紧紧地跟在乔伊身后。

前方突然传来了很强的光。乔伊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菲丝的视野里，菲丝赶忙跟上去，小心地露头望了一眼。这是一个被充分开采之后又刻意扩大了空间的一个开阔洞穴，洞穴中还点着固定着的火灯。乔伊等人把所有的灯全都点亮了，然后环顾着四周，脸上一副兴奋难耐的神情。

“没错，就是这种矿石！这里就是那条矿脉，嘿嘿嘿，发财咯！”

乔伊从一个矿车中拿起一把铁镐，冲着墙壁用力凿了一下。一块绿色的矿石应声而下，落在了他的手里。“宝贝矿石啊，就这一块，能卖出多少钱呢？”

菲丝在洞穴的入口处隐藏着，咬牙切齿地，手用力捏紧了短棒。华宁见势不妙，正要去提醒菲丝，他伸出一半的手停在了半空。

那是什么……？他的目光定在了墙壁上的某处。灯火照不到的角落里，一株植物居然侧着从石缝中长了出来。藤蔓？还是枝条或者叶片？他仍然无法断定——但他直觉般的意识到，那植物很危险。

“大小姐，我们……”

菲丝突然闪身而出，挺胸站在了山洞的入口。短棒被她握在手里，一双眼珠投出义气凛然的愤怒目光。“果然，你这怪大叔是在骗我们吧！”

乔伊等人的目光投了过来，集中在菲丝那张流着怒火的脸上。华宁心里猛地一颤，从洞中跳出，跟着站到了菲丝的身后。

“啊，这下问题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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