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所谓觉悟

在车祸中，能看见自己内脏的伤者是幸运的。

这当然是胡话，但如果只考虑死者的话，那么至少这种死者还是知道自己死因的。

然而有一种伤同样出现在车祸中，却杀人于无形。那便是内伤，譬如脾脏之类器官的破碎并不会被立刻察觉到，这就是其危险所在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件事。

「嘶……好痛，得去医院再检查下吗……」

真的不想出门啊，就算是为了狗命也……话说为什么我好好的躺在床上？

头顶上这个是冰袋吗？又不是感冒，为什么要冷敷啊？

「你醒啦？多亏我救了你。」

第二个出现在眼前的东西，是一双极富美感的长腿。

不过，如果这双腿的主人能是个稳重的御姐就更好了呢。

……迫不及待的说跟“是我救了你，你现在欠我人情了，快点还”没什么区别的话，也不知道该说她的情商是高还是低。

「你在干什么……能请你、请你离开这里吗？」

「好无情啊，我在给你做饭呢！」夏晓倩气鼓鼓的样子，完全展现在了我的眼前。

就好像是她从厨房里跑了过来，贴近了刻意要让我看一样。我感到有些恐惧，因为这表示我已经无法分辨距离了。

话说她在煮什么？很熟悉的气味……

啊，看来之前的攻击真的有用，她的耳朵上包了层纱布，应该是简单处理过后马上就追了过来。

等一下，这熟悉的气味是不是有点儿太熟悉了？不如说……

「来自南半球的进口牛肉……」我自言自语道。

那个女人一听就来了精神，就好像古董店老板三年没开张，一开门就迎着一个行家似的赶忙接上：

「还有新鲜的蔬菜？」

「上好的鸡蛋。」

「上乘的面粉。」

「那他马的不就是方便面吗！！！真亏你把广告词都给记下来了啊！！！」

啊，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跟这个女人浪费时间了，再拖下去，再拖下去我就要裂开了！真的，是指伤口就要裂开了啊！

「等等、等一下啦！我承认啦，给伤者煮泡面是很糟糕，但是我也……」

听她这么说了，我也不得不承认，能记住这段广告词的我对生活质量要求肯定不高，但是这货……

完全破坏了我心目中温柔大姐姐的形象！

「是我错了，我就不该对你抱有太大期待，我要去医院了再见！泡面归你了，吃完记得洗完洗筷子，出门记得把门带上告辞了您！」

「都说了啦！等一下嘛——」

噫，好恶心的长音。

“咚！”

忽然，好像是我在心中想着却没说出来的抱怨，真的被听取了一样，夏晓倩换回了初次见面时的声线。

刚才……是菜刀落到菜板上的声音吧？

啊，看来又要发生很麻烦的事情了。

「你以为你受的伤还有的治么？」

「……为什么做方便面会需要菜刀？」

「重点不在这里。」夏晓倩绕过桌子，一点一点的靠近我，而我却动弹不得，「我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诶？这不很正常吗？

为什么要说这个……

「所以说啊！」

「噫？」

「所以说，好容易放下偏见交到的女朋友，突然拍拍屁股走人了，这肯定是会生气的吧？」

不妙，不妙了，这个女人有病啊。

「怎么，能理解？」她的嘴唇简直都要按在我眼皮上了，可是这传达过来的，除了恐怖也就只剩下恐怖了。

「回答呢！？」

「理、理解。」

「这就对了，理解万岁。」

她可算离开了，这让我松了口气，双腿就像抽出了骨头一样发软，而且来了这么一出之后肚子也有些疼痛了。

「所以说，你的伤只有我才能治。」她那张没有一条皱纹，却无比狰狞的脸终于收了回去。

不过你说“所以”？怎么就好像你刚才的无能狂怒，是在推导什么结论一样啊。

「你、你会救我吗？」

「会的，我现在就知道你是哪里的下水破裂了。」夏晓倩点头说道。

下、下水？你真是很……直率啊。

「条件是你必须加入我们。」

她这话说的很直接，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她肯定觉得情况已经这样了，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够拒绝。

要么死，要么得到一份工作，如何选择一目了然。

——所以，我选择前者。

「肝脏破裂……是么？」想到自己可能会死，我心中对陌生人的恐惧渐渐消除了。

或许还要感谢这个女人，因为她的一番自爆，原本应该是吓唬人的，可是这却让我感受到了一直都忽视的一点。

人人，都是有弱点的。

「对。」夏晓倩迟疑了一下，然后给出了确定的答案。

真是神奇，随便一猜就让我猜中了。

「你对耳朵的伤进行了处理，证明你有随身携带医疗用品。」

「是的，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做手术。」

「也就是说，你的身上带着手术刀？」

「那又如何？」她皱了皱眉头，对我这副语气有些不满。

我知道她不是在厌恶我的傲慢，而是渐渐发现，我的行为正在脱离她的掌控。

「这样就够了！」

“叮——铛！”

时间，停止流动！

在一瞬间，时间停止捕获到了夏晓倩细微的表情变化，真亏她能反映到呢。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从她的身上找到一个小盒子，里面的确有手术刀。

为什么要实现确认这件事呢？

当然是因为……啊，时间恢复流转了。

「你在干什么！！！」夏晓倩的面庞完全扭曲了，真是难看。

「请你安静一点，我这就告诉你……」

“噗！”

腹部感到一丝温热，亦或是清凉，我不了解这种感觉，世界上应该也很少会有人在不打麻药的情况下，让手术刀切开自己的腹部。

「因为、我只会用手术……刀。」

——————

为何要赌上这么一把呢？

真的会有人……这么容易就坦然赴死？至少我肯定不会。

所以才要赌啊。

赌的就是夏晓倩、或者说“异处局”，相较于我本人，究竟谁更看重李梦依这个人的性命。

我很遗憾得出这个结论，因为他们比我本人还要爱惜我的生命。

……

但是我管这个叫做“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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