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的春天特别短暂,在乍暖还寒的狂风乱袭之后,人还没有从春暖花开的喜悦里走出来,就已经是炎炎夏日。
下午时分,空气有些潮闷,是憋雨的天气。
林向晚赤着脚坐在落地窗前,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远处高低起伏的灰黑色建筑物上,这个城市太过内敛,就算披着娱乐与金融之都的名头,也无法改变它内在的沉闷。
玩得再high的party animal,也不过是因为内心虚无,害怕寂寞无法寄托而已。没能人可以强大的脱离所有人而独活。
时光荏苒,离那件事,已经有半月之遥。不知道楚家用了什么方法,将那场车祸尽力淡化出人们的视线,只是在报纸不起眼的角落里轻描淡写地提到楚氏总裁因为车祸而入院治疗,目前已经并无大碍而已。
让人以为那不过是场最平凡的刮蹭事件,根本不值一提。
可只有林向晚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
那一天现场的惨烈,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饶是她见过那么多血淋淋的场境,仍是被惊得几乎无法挪动步伐。
由于剧烈的碰撞导致跑车的车身严重扭曲变形,就像是无形之中有只大手将它硬生生的扭成麻花状,明晃晃的钢板脱离了车漆的掩饰狰狞的裸露出来,油箱破裂,空气里散满了浓烈的汽油味道,发动机轰轰做响,随时都会爆炸。
他躺在血泊之中,鲜血从他的额头上蜂拥而出,将他的脸染成一片红色,连眼睛都是血红的,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恐怖。
他死死的盯着她,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不能让人分辨的声音。像是在叫她的名字,又像是在祈求着什么,这含混不清的发音,如利刺般冲入林向晚的耳中,她抱着头,缓缓地蹲了下来。
有大颗大颗的水滴,滴落在她面前。
一开始,林向晚以为是下雨了,可是当她仰起头,她才发现,天空晴朗,日光正好。
咸涩而冰凉的液体,顺着她的面颊无声的滑落,一直滑到下颌,在那里凝结成一颗又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她哭了……
用手轻捂着自己脸,林向晚阻止不了泪珠的掉落,明明已经感觉到指间的湿渍,但她仍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泪。
为什么会哭?为什么要为这个男人哭?他若是死了,虽不是按她的计划行事,但对她来说未必也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她,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
心里会有如此的酸楚,那些不堪回忆的往事,几乎要让人揉碎了心的痛楚,和他重伤的脸重叠在一起,让她寸步难行。医生的本能,叫嚣着让她去救他,而她的身体,却像是被一种看不见的藤条,紧紧的缠住了。
别救他。
别理他。
不用太久,只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只要你乖乖的,站在这里,什么也不用做,一会儿,就都结束了。
一会儿就好,这个人,就会永远永远地消失在你的生命中,今后的日子,你再不用去顾及,他会不会搅乱你的人生,他再也不会让你疼,再也不会欺负你,你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和你争叶楠。
你什么也没做,不是你杀的他,你没有错……
你没有任何错……
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就算他死了,也和她无关,可林向晚的脚步,却在不由自主地向楚狄靠近,她的身体,就像着了魔,就像是在她的胸膛之中藏了一块巨大的磁石,被他吸引着自不由己地朝他而去。
而林向晚的手,到底也没有触到楚狄,因为有一个人,比她快了一步,抢先抓住了楚狄。
“你傻站在着做什么?想看着他死么?你不是医生么?怎么连基本的止血治疗都不会做?”
徐云起因为担心林向晚而追上山,没想到却看到这副情景,林向晚如中了邪一样,对流血不止的楚狄视若无堵,完全不像她平时古道热肠的模样。
她虽爱钱,但她绝不是冷血的人,见死不救的事情,绝不是她能做到的。
空气里到处都是汽油挥发时的刺鼻味道,再加上撞坏的发动机上还冒着的火星子,引起爆炸只是迟早的事情。
徐云起来不及和林向晚多费话,而是直接将她推到一旁,架起楚狄的双臂,就把他往车外拉。
此时的楚狄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半昏迷,可就是这样,神智不清的状态之下,他仍在喃喃的断断续续地问道,“这样……可以了么……阿晚……可以了么……”
徐云起听到他的话,再看看站在一旁,双脚**流血,衣裳不整的林向晚,目光立刻变得深邃幽暗。
车体严重变形,让楚狄的身体卡在驾驶位上,无法动弹,因为车开得极猛,碰撞十分剧烈,再加上他根本没有系安全带,使本应不会如此糟糕的伤势变得极为棘手。知道林向晚已经指不上,徐云起就熟门熟路的在楚狄身上摸了一遍,确定他除了眉头这道吓人的伤口之外,没有其他的致命伤,心稍稍放下一些。
从楚狄的西装兜里掏出手机,拔了120,把手机丢到一旁,徐云起重走到车子前端,双臂用力,把发动机盖子拆到一边,将几条控制主线一把拔了下来,确定发动机不再转动之后,他才把目光重新投向林向晚。
林向晚就像个人偶一般,站在不远的地方,目光呆滞。她低着头,从楚狄身上流出的血,汇成一条小溪,顺着山路淌到她脚边,她恐惧的向后倒退着,而那道血溪,却像是有了生命,一直追随着她——
“小心。”徐云起拦腰把她抱起来,她离得山崖太近,而悬崖边的护栏被风吹雨打许多年,看上去已经破旧不堪,真是让人太不放心了。
看到她脚上的伤,徐云起的眉头紧皱,脱下外套,脱下衬衫,先是把自己的衬衫撕成条状,小心的包裹在她的脚上,然后再将外套兜头把她包起来。
“他……”男人的外套上有着烟草气息,还有淡淡的肥皂香,让林向晚的身体恢复温暖的同时,心灵也开始慢慢的复苏,她指着楚狄,轻声地问道,“他会死么?”
“应该不会,他的心跳还很强健,只是失血过多罢了,我已经打了急救中心,他们马上就会派车过来。倒是你,你还好么?你看上去像个女鬼一样。”徐云起说着用自己的手掌揉了揉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凉而微颤,就像冰块一样,没有一点温度。
林向晚没办法回答,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算是好,还是不好。
徐云起见状,拍拍她的肩,道,“没关系,他死不了,就算真死了,也和你无关。你还能走路么?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现在就走,要不然一会儿救护车过来了,警车一定也会过来,到时想起就不容易了。”
“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林向晚迟疑的看向他。
徐云起只是笑了笑,扶着她走到一旁的小路前,“不用问,你要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不想知道,我信你就是了。记得,别走大路,从小路下去。我兜里有钱,下了山就赶快打车回家,你脚上的伤要好好处理……”
那一瞬间,心里有许多种滋味都涌了出来。
徐云起对她来说,其实只是个不太熟悉的陌生人,可是这是这样一个人,他说他信她。
好像就算是现在天掉下来,她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扛不住。
眼眶突然酸楚难当,林向晚开始轻声的抽泣起来,然后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是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女孩儿,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抓着徐云起的手,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徐云起也没开口,只是略有些意外的守在她一旁,像是没有猜到她会这样哭,他慌忙的在自己身上翻找着纸巾,最后见她哭得实在太凶,他只能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在自己怀里……
后来徐云起是怎样脱身的,林向晚并不知道。
她只是按他说的,走小路下了山,然后回家,把脚伤处理好之后,请了一天假,然后乖乖的藏在家里,等到隔天早上,看见楚狄受伤的消息见了报。
此后的半个多月,林向晚并没有再见过楚狄,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从她的生活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没人来骚扰她,林向晚的生活变得轻松了许多。与此同时,她也迎来了两个新邻居。
徐云起在事后的第二天,找到了林向晚家。对于这位她救了他的命,然后他又救过她的命的男人,林向晚没办法对他说不,好在她买的这橦房子,是在顶楼的复式,上面还有一层空置,林向晚本来是想留给叶楠做娱乐室的,而现在徐云起一来,他直接充当了叶楠的体育老师,林向晚也就不用担心叶楠会因为经常一个人待在家而憋出病来。
至于另一位房客,莫洛洛。她的入住就颇费了一番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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