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阿姨并不知道这件事?”下意识的,钟悦想要为楚母开脱。
在钟悦心里,一直觉得楚母是位可怜可敬又有些可怕的女人,一个女人在自己一生中最好的年华里,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和爱人的庇护,与幼儿相依为命,这并不是每个女人都可以做到的。
而楚母不仅做到了,还把楚狄养得不错。这样的韧劲让人不得不佩服,可也是因为太坚韧了,又让人生出些畏惧的心。
“你觉得可能么?如果妈妈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会在我小时候命人把后花园无缘无故的给封起来?你我都知道,她最喜欢玫瑰的。”
那座园子里的玫瑰花听说是楚狄的父亲在结婚之前,特意托人从意大利和西班牙进口的皇级种子,开出来的玫瑰花开如碗口大小,色彩艳丽,花形齐整,是不可多得的玫瑰品种,就算是隔了这么多年,钟悦的父母说起那座玫瑰花园,仍是赞不绝口,眼中满是对那座旧园的念念不舍。
事出反常必有妖,就算楚母是自己的阿姨,钟悦此时也听出这件事情里的蹊跷。
所以不用楚狄再说什么,钟悦就已然开口道,“那你想把这个孩子认下来,是出于对以前事情的弥补,还是因为……你对叶向晚,有了感情?”
果然是金牌律师,一下子就掐到事情的关键。楚狄手中把玩着做工精良的银制火机,沉思片刻后,给出他的答案。
“我对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不知道是因为她是我孩子的母亲,还是因为她曾经和我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在我最不堪最落魄的时候,她没有离开我,我相信曾经有人出过重金向她买我的行踪,但她并没有出卖我。钟姐,你知道,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信任是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很放心。就算我知道她这次回来,肯定有她的目的,但我仍然选择相信她。这几年她或许改变了很多,但我知道她的内在并没有变。”
楚狄的话向来不多,一下子说出这么多,已经算是奇迹,钟悦知道,他是在和自己掏心窝子,于是也不加掩饰的直接回道,“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你要和她争孩子,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最不能容忍的事情,而且你们两家还是那种关系……她如果不理解你的苦心怎么办?她要是不买帐呢?她要是不稀罕你的钱,你的企业呢?”
“那我就会逼她理解,逼她同意,逼她接受,逼到她除了投奔我,没有别的选择。”
“楚狄,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非要这么做呢?你如果真的在意她,为什么不能多给她一些时间呢?”
“因为她没有时间了!!”如同一只受伤的兽,发出痛苦的悲吼,在那一刻,钟悦在楚狄眼中看到刻骨的忧伤与绝望。
她从来也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深刻的哀伤,就算是他在黑道上混的那几年,被人堵在小巷子捅了三刀六洞,在急诊室抢救的时候,他的眼中也依然冷静如冰。
可这一刻,她深深的感觉到了来自他内心的痛苦绝望。
“她病得很重,我拿着她的药找人问过,他们说只有病入膏肓,不想活的人才会吃这种药,这药相当于大剂量的兴奋剂,它会把人体里的潜能全部激发出来,让人短时间内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透支以后的生命,可是一旦这种潜能被挥霍完……”
一切就都结束了。
“钟姐,她如果死了,叶楠就会变成孤儿,叶家人不会替她养孩子的。不管她以前帮过他们多少。所以我必须要回叶楠的监护权,不管她不乐意,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在孤儿院里长大。”
更不能让别的男人把他的孩子养大!
他容忍她,放纵她,忍受她对他的一切挑衅,皆是因为他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她在测试他,对么?她想看看他的底线在哪里,她想看看自己是否可以把叶楠交付给他。
虽然没有从林向晚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但楚狄心中就是这么想的。
他们能拥有的时间已经那么那么少,他不想再把这些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猜忌争吵上。
“我知道了。”钟悦听完楚狄的话,觉得自己的心情都被染灰了不少,“你要是一定想要打这个官司,我会亲自出马的,只是……楚狄,我希望你能想清楚……如果按你所说,叶小姐……已经病得很重,你最好还是不要刺激她……”
“我明白,不到最后的时候,我不会轻易做这个决定。”
“那就好,哦,对了,还有那个日记本。”钟悦揉了揉肿痛的太阳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关系怎么样……总之……别告诉她。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你要是不想和她从此之后形同陌路的话,就不要告诉她。”
如果真的像楚狄所说,叶向晚的妈妈和楚狄的父亲,并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而楚狄这几年如恶魔般的行径,加诸在叶向晚身上所有痛苦都是无妄之灾,如果被她知道的话……那等待他们的,又该是多么狰狞的现实?
可怕的,简值连想,都不能想。
林向晚带着叶楠回到家后,林向晚和他一起洗了个澡,就把他哄去睡午觉了。
看着叶楠熟睡的小脸,林向晚靠在沙发上发呆,本是不想睡的,可天气晴好,阳光和煦,呆着呆着,她就觉得眼皮发沉,头一点一点地会周公去了。
等闹钟叫起来的时候,林向晚已经在沙发上睡了将近两个小时。
她揉了揉眼睛从沙发上爬起来,然后又摔倒在地板上,腿麻了。
林向晚躺在地上,一时不想起来。脑袋晕晕的,头疼的几乎要裂开。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酸痛,稍一用力,整个后背就像是被人摔在墙上,又踩了几脚似的,动一动,就能听见骨头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这是,感冒了吧?
心脏供血不足,导致身体越来越差,免疫系统开始罢工,有时候睡着睡着觉,心脏会突然一阵狂跳,口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之气,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死亡来临的前兆。
林向晚平躺着,让身体尽量的放松,等待不适的感觉慢慢褪去。
她想让自己想些愉快的事情,可是一闭上眼,眼前就只有一个男人熟悉的身影来回晃动,如地缚灵一般纠缠不散。她叹了口气,感觉头更疼了。
不是说好了要让自己努力的接受他么?怎么一见到他就变卦了呢?理智被感情打得一败涂地,脑子根本控制不住嘴,那些冲动的话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看见他就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咆哮了出来。
林向晚,你在搞什么?像这样子下去,你还怎么接近他?你不把他骂跑就算是奇迹了!忍辱负重懂不懂?!卧薪尝胆懂不懂?!
越想头越大,林向晚卷曲起身子,委屈地呜咽了一声,这世界上还有没有比她更可怜的人,明明已经生病了,还要做自我检讨?
又躺了会儿,觉得身体没那么难受了,林向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回到卧室换衣服。
晚上还要去医院守个夜班,好在妇产科不像外科,生意没那么红火,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在办公室里睡上一整夜,虽然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得让人快要疯掉,但一想到加班费,林向晚还是咬着牙出了门。
沈士君在她的办公室里等了有一阵功夫,来来往往的小护士从他身边经过时,都忍不住抿着嘴微笑,等走过去了还要回头张望。
长相好的男人不管放在哪里都吃香啊。
林向晚看到这一幕时,忍不住想,沈士君不光是长了一副好皮囊,更重要的是人家的芯也不错,举手投足都透出一股子浊世佳公子的劲头来,怎么就落到自己魔爪里了呢?难道说自己就是传说中的贵公子终结者?
摇头晃脑地走过去,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沈士君见林向晚的心情似乎不错,“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
“不是看见师兄你了么,自然心情就好了呀。”林向晚以无比轻挑的,风流少爷调戏良家女子的口吻答道,顺便还在沈士君脸上揩了一把油道,“师兄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了?难道是对我思~~念~~成~~灾?”
“没正经。”沈士君笑着拍开她的狼爪,把放在自己身边的大包递过去,“在外面开会,主办方送的当地特产,你回去让张阿姨做了吧。”
林向晚的厨艺不精,家里做饭的事情都由张阿姨一手包揽,几年海外生活让沈士君对她的习性了如指掌,所以根本没对她有所希望。
“大医院就是好,每次开会都有特产拿,照你这个开法下去,咱家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开个土特产店了。”林向晚把大包打开,里面盛满了上好山货,蘑菇,木耳什么的质量比超市里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沈士君看她像是松鼠似的在特产里翻翻捡捡,眼睛里熠熠生辉,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别弄得自己好像个难民似的,我的东西不都是你的……阿晚……你的头怎么这么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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