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假死

时间推回到上午，酒吧走廊的尽头。

…………

“在此之前，你需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听好了，这个问题十分重要，直接关系到我的办法是不是能够成功。”

“你……是不是机械合成人？”

我一字一顿的说，目光直视着凯蒂的眼睛。

她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有些犹豫，我并没有急着让她回答，过了片刻，她似乎做出了决定，点了点头。

“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是合成人。”

“果然是这样。”我深吸了一口气，“人类与机械的融合，通过机械代替受损的肢体、器官，将机械变成身体的一部分，我曾在民间听过有类似的传闻，只是当时我还不相信，因为国家并不具备这种技术。”

我想到了比尔森医生，想起了他下半身那两条空空的裤腿，如果他能够接受这种移植的话，想必就可以告别轮椅了吧？

凯蒂微微颔首，神色有些黯然，似乎不愿意回忆起从前的经历：“那还是在几年前，当时我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受了重伤，被送到医院时，我的双腿已经废掉了，身体中的许多器官也出现了衰竭，听说医生对治疗我都已经不抱希望了──为了保住性命，我回到家，冒险接受了这种手术移植，索性手术还算成功，最终让我活了下来。”

凯蒂虽然说的简短，但我却仍是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她对当时境况的恐惧。

“可是，虽然我因此活了下来，但我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类了，我不仅仅移植了双腿，还用机械替代了许多器官，其中就包括我的心脏……虽然它仍会跳动，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用来输送血液的工具而已。”

凯蒂说的话令我心中不禁有些难受，我想反驳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停了一会，似乎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便突然转移了话题：“你知道吗？人类虽然聪明，但人类的大脑并不足以支撑大量的运算，这就注定了人类的科技只能按部就班的发展，哪怕拥有了计算机辅助，却也仍然避免不了需要亲自进行操作，这就大大的减缓了科技发展的速度，也是国家到现在为止，还不具备这种机械融合技术的根本原因。”

她似乎已经不将自己当成一个“人”了一般，一口一个人类的叫着。

而我似乎预感到凯蒂接下来要对我说的话，后背渐渐冒出了一丝冷汗。

“可是人类绝对想不到，他们做不到的事情，却被由他们制造出来的机器做到了。”

“你是说……智人？”

她又点点头。

“没错，为我执行移植手术的正是一位智人，而这个人你应该也已经认识了，就是普伦先生。”

“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曾经是一名人类的事，他在具有人类的思维、人格、情感的同时，还拥有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计算能力，几乎任何人类无法做到的事情，他都可以轻易做到，这也是他和人类不同的地方。”

这是我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的，我也从来没有往些方面思考过，只是如今再想起来，不禁让我有些胆寒。

智人们拥有超越人类的身体素质，单单是这点，便可以让他们可以做到很多人类无法做到的事情，可是说到底，他们最重要的，也是智人的本质，其实是由机械形成的人工智能！他们在具有人类思想的同时，理所应当的也具备着超越常人的运算能力，说智人是一台行走的“人形电脑”一点都不为过！

我突然想起来，在我第一次受到那几个黑衣人的袭击时，莉娜的表现便已经向我揭示了智人的能力！

超越常人的力量和反应，并且在最后，从开枪再到击毙面前剩余的所有敌人，甚至只用了不到一秒！敌人的位置、瞄准的角度、开枪的时机……这都是需要进行大量的运算的，可是莉娜做出这些，看上去似乎并没有用多少时间，不，应该说是几乎是没用什么时间。

如果有一天，智人脱离了人类的掌控，那结果将会如何？这个念头只在我脑海一闪而逝，但我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会是智人的错吗？

我暗自摇了摇头，心中想不明白，也许并不是所有的智人都对人类有威胁？就比如普伦先生。

“普伦……他是你的父亲吧？”

我抛出了我一直想问的问题。

凯蒂神色变了。

“是他跟你说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撇过头去。

“不，这回你猜错了，他并不是我父亲。”

“我在普伦房间里看到了照片，上面的那个小女孩……很像你。”

“那的确是我，但普伦确实不是我父亲。”她坚定的说。

“是因为他是智人么？”

我突然觉得不应该说的这么直白，果然，我的话音一落，便感到她的身体突然绷紧了，许久之后。

“看来你都知道了……”她先是叹了口气，态度又突然强硬起来：“但我要说的是，这跟是不是智人没有关系！”

“虽然他和我父亲很像，但我知道，那已经不是他了……”

她的神色复杂，我说不清那是什么表情，但我不得不承认，凯蒂说得没错，因为普伦也曾与我说过类似的话：

【现在的我，只不过是继承了他人容貌的复制品，一个装满了生前记忆、人格与情感的躯壳……可无论我们多么相似，都不可能再是同一个人。】

我永远忘不掉他说出这段话时，脸上那种既是失落，又带有一丝自嘲般的神情。

我还是忍不住出言反驳。

“但他是爱你的，这难道还不够吗？”

她却淡淡一笑：“如果什么都可以用爱来解决，世界上就不会有痛苦了。”

我被她说的一怔，准备好的所有回答，全都被硬生生憋到了肚子里，我原本以为她会生气，甚至歇斯底里，但就是她这种平淡的语气，却更令我感到心酸。

“抱歉，我们还是继续说正事吧。”

她趁我不察，偷偷擦了下眼角，随即正色道：“我需要怎么做？”

“我要你……自杀。”

…………

我站在街道的角落里，躲在人群的后面，一道黄色警戒线将人群拦住，在那里正停了几辆警车。

因为刚刚有人在这里“自杀”了，是我报的警。

警察们此时正围在“尸体”旁，我看到那个胖警官领着法医在“尸体”上检查着什么，随着那个法医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我的手心微微有些潮湿了。

远处的人群传来一阵骚动，我又将身子向后缩了缩。

是那个光头男！他来了！

引光头男到这里，正是我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若是他不来的话，那我的计划也就可以宣告失败了，因为“自杀”的人正是凯蒂！

只要光头男得知凯蒂死亡的消息，就一定会赶来确认，如果当他看到凯蒂真的死了，那么自然便会离开酒吧，并且以后再也不会来找凯蒂的麻烦。

前提是凯蒂的“自杀”不被看出破绽。

光头男推出了一个身材瘦弱的青年走到凯蒂身边，那个青年将手放在了凯蒂的鼻子下，显然正在确认，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的心此时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虽然我知道凯蒂的“伪装”完美无缺，却仍然免不了为她紧张。

直到光头男带人离开，我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计划就要成功了。

…………

暮色渐深，我跟随着警车一路来到了医院。

我最担心的是他们直接将凯蒂送去解刨室，好在那些法医虽然看不出凯蒂目前的状态，却也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

其实凯蒂确实是处于一种特殊的假死状态，这是基于她用机械替代了身体的各个内脏的原因，所以能够自由控制体内器官的运作。

包括心脏！

凯蒂便是强制使心脏停止跳动，才造成了自杀的假象，虽然这样确实会使凯蒂瞬间陷入昏死状态，但机械心脏中的导流器，却仍然会使血液保持着缓速地流动，肺部储存的氧气也足够保证在凯蒂昏迷的时候，及时补充大脑地消耗，维持着她的大脑不会真的死亡。

医院的三楼，在走廊尽头的一处房间里，凯蒂正安静的躺在病床上。

等到正式的入了夜，医院的工作人员已经都下班了，只剩下两个保安，我轻易地绕过了他们，从医院的外墙爬了上来，偷偷潜入了凯蒂的病房。

空旷的房间中，连接在凯蒂身上的仪器时不时发出滴滴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独特且有规律。

我一直在凯蒂的床边等待着，现在距离我计划的完成只差最后一步！

一直等到了午夜，在一台心电监视仪的电子屏幕猛然亮起后，所有的仪器的屏幕也一个接着一个地亮了起来。

屏幕的光亮立时将房间内照的通明！

我的心顿时猛跳了两下。

当凯蒂肺部储存的氧气不足以再供给大脑时，体内被克制的器官便会强制苏醒，虽然在此之前，凯蒂确实会陷入无意识的昏迷状态，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伴随着一道空气被猛地抽入肺部的声音，凯蒂一直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整个人腾的便从病床上坐起！她的手掌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心口的位置，胸腔也跟着剧烈的起伏着，显得有些惊魂未定。

“你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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