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父亲

盛一鸣的开车载走了苏萌萌。幸好小胡子也是开车来的，有韩姐指挥，不至于跟丢。

汽车发动前一秒，盛晨二话不说也厚着脸皮挤了进来，但这厮不好意思去没人的副驾驶，所以挤的后座。小胡子的车是小车型，后座本来就有苏巧和韩姐两个人了，又上来一个小伙子，立马有点挤。

被这么个烦人东西贴住苏巧当然很不爽，伸手就打，“你干嘛呢？滚滚滚！给我下去，不要碰我！”

“我给你们钱。”

“谁稀罕！滚！除非你认怂叫哥！”

“呵，你脸可大，还叫你哥……我倒是愿意叫你姐，你听么？”盛晨不屑地玩味。

“艹！”

苏巧气极，“大叔！停车！我要把这犊子打出去！”

小胡子苦恼笑了笑，“不行啊苏先生，现在停可能会跟丢……”

听到这句话，盛晨松了口气，而苏巧用吃人的目光死死瞪那厮。

被这眼神一盯盛晨心里越来越慌，有种被老虎+狮子嗜血凝视的错感……他头皮发麻，赶紧换了个姿势，从兜里掏出几颗糖塞给苏巧。“给，车费。”

苏巧本想拒绝，不过花花绿绿看上去蛮好吃的样子……“算你识相。”他冷着脸收下。正打算品尝，刚拆开，又意识到有点丢脸。随手喂给了韩姐。

韩姐笑得脸红。

盛晨叹口气偏开目光。

气氛就像一池清水般地渐渐平静下来。

很快，从不得已紧贴的、身旁男人坚实躯体上传导的热量，对苏巧而言越来越清晰。令他不自然地有种古怪的感觉。他主动韩姐身上缩了缩，拉开十分有限的距离。

韩姐是软的，这会儿有点冰。苏巧越贴越紧，韩姐脸越来越红。但苏巧并不知道韩姐被他举措弄动情了——此刻他只为远离了那种古怪而令人脸烫的感觉而庆幸。

那一年的夜色冷得十分凛冽。

细小的雪花随风飘落，沾地化水，将整个城市淹得泥泞。行人走在薄薄一层白的过道上，车胎激起路上的水花。听说今年是个好时候，热钱、股市、投资，都还不错。一个接一个电影在拍，一个接一个项目在搞，一支接一支股票在上市。

美好的金钱时代好像忽然就繁华到某种地步了，人都忙着扑上去，像急着啃老虎吃过残羹剩饭的鬣狗。所有的，包括雪，都行色匆匆。

但那辆载着苏巧母亲和盛晨父亲的汽车，却开得十分缓慢，被一辆接一辆便宜或贵的汽车超过去。车里人大抵在聊天吧，在聊什么呢？苏巧想。

叙旧？还是今况？

他们会不会聊以前的情感八卦……会不会聊到……自己的父亲？

苏巧心飞了起来，捉摸不定地胡思乱想。旧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幻想又死灰复燃。他曾经幻想自己父亲是个绯村剑心+教父式的人物，当然，仅仅指性格。因为只有这种人才能治得了苏萌萌年轻时更胜如今的任性和幼稚。

而相比较苏巧的轻松和幻想，盛晨心便十分紧张了。不过紧张也无法改变什么。其实他知道自己父亲从来没犯过错误。一直是个好父亲、好丈夫、好儿子——哪怕自己叛逆不听话也极爱自己极有耐心、哪怕母亲是个泼妇也从不出轨从不晚归、哪怕和爷爷关系紧张也照顾滴水不漏到别人无话可说。

按理说这种人是能够放一万个一亿个心的。他的为人自制足够给任何男性做榜样。摊上老妈这么个妻子，当初面对那么多神仙诱惑都云淡风轻。他不值得信任天下就没人值得信任了。可莫名的，盛晨就是心慌，发毛地慌。

或许是因为……人在某些重大到足矣改变一切的事情发生之前，会生出某种玄而又玄的直感吧……

很快。

“他们停下了诶。”

苏巧扒在车窗前望穿秋水。

这个姿势令苏巧不得不朝盛晨的方向弯下腰，身子十分“霸道”地侵略盛晨周围的空间。也令两人身体贴得很近。苏巧处在兴奋中没注意，倒是盛晨很不自在，总感到有些若有若无的香气，令他心烦意乱。

“喂，你看，”苏巧胳膊肘捅了捅盛晨，“我妈和你爸进去了，两个人肩膀起码隔半米。臭弟弟，这你总放心了吧？我妈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看上的，就你爸那吊样，也…也……”

忽然想起盛一鸣的外貌和气质，原本的贬低没说出口，苏巧呛了呛，有点犹豫地：“也就勉勉强强吧……才入不了我妈法眼。”

盛晨没接话。

不想老大叔老阿姨两人不但开车磨叽，聊天也磨叽。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苏巧才看到那两人从咖啡厅里出来。他赶紧支使小胡子跟住。

但这次他们的目的地却是苏巧家。开进小区，苏萌萌下车，盛一鸣还专门把苏萌萌送上楼。见到此举苏巧和盛晨都紧张了一瞬，万幸没多久，盛一鸣又孤身下来了。

还挺绅士。

盛晨终于忍不住下车打算去质问自己父亲。万万没想到他刚开车门，苏巧就一jio把他踹下去。比他还急迫地屁颠屁颠朝盛一鸣跑过。“？？？”盛晨懵了。

“盛叔叔！盛叔叔！等下！”苏巧像一阵风地飞到，“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又是同一种目光，又是同一种带着感慨和回忆的审视……盛一鸣的视线在苏巧脸上停留很久，才点点头，等苏巧气喘结束，等苏巧发问。

“你和我妈真是老同学？”苏巧眨眼。

“是。”他怔怔地打量这个雌雄难辨的假小子。

“可你叫他小蝶，”苏巧不解，“同学你不该叫她萌萌么？”

盛一鸣沉默几秒了，“因为她辍学后我们还是朋友，持续了蛮久的……后来才断的联系。”他似乎不怎么想提这些事。

“那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喽。”苏巧眼睛放光。

盛一鸣苦笑了声，“算是吧。”

“所以——你知不知道她都跟哪些野男人谈过恋爱？”苏巧直截了当。

盛一鸣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精彩，但很快掩饰下去，嘴角升起微妙的笑意，“你别问我。小蝶不允许，我肯定不能告诉你。你一个小孩子八卦这么多干吗？”

苏巧想了想，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传到苏萌萌耳朵里反而更好。于是他直接坦诚相告：“我想找我爸。”

盛一鸣脸色变了。

苏巧继续说，“苏萌萌不愿意告诉我爸是谁。她非说是野男人，**搞出来的，不认识。但你也明白她不会说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在骗我……她不想告诉我，我自己找。”

车门前的老男人静静竖耳朵听，听完，掏兜点了根烟，夜色下他的表情逐渐凝重，像在思考和难过。

“所以，叔叔你能告诉我么？我真的、真的很需要知道。”

长久的人生里苏巧第一次说话这么乖、这么讨怜，他相信换成任何一个有善心的男人，都不会拒绝他。

但盛一鸣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猜小蝶怎么跟我说的？”他感叹。

“说什么？”苏巧意识到不对。

盛一鸣抬头望天，磕了磕烟灰，语速慢得像磨墨，“她说……她结婚了。老公对她不错，过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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