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神界，顾名思义就是神明们居住的世界。尽管现代社会不断地向世人重复：这世上怎么会有神明。——无神论者总是这么考虑的，科学飞速发展让人们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学校中老师向学生们传递知识，当然，很少教师会告诉学生世界上有神明大人。

即使说了，估计也没几个人会相信。

说到底，人类文明的探索仅仅限制于想像的范畴之内，太过于荒诞的事情会有人相信，但没有足以用来证明的例子，人们也只是将其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话，没有人会去证明事情的真假性。

“莉亚她......此时不在神界吗？”

枫重复着月子的话，大脑在疯狂地快速思考。

“所以说，少年你刚刚一直在重复的究竟是谁？创世神？”

“是！莉亚她自称是创世神......来着......但是，我不明白......”

（难道莉亚她欺骗了我吗？）

枫想到这样的结论，但很快被他否决了。枫不认为莉亚会欺骗自己，这样对莉亚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才对，更何况莉亚她本就不适合说谎。

而且，最具有说服力的，是相继出现在莉亚身后的、象征天照大神的三大神器。

“怎么了少年？有想到些什么吗？”

“不，只是，有点不可思议。但我不会认为莉亚她说的是谎话，我相信那孩子。”

“嘛，或者是吾记忆模糊也说不定。毕竟光是来到这边就已经几千年了，再者，吾对神界的生活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值得深刻记忆。相反，吾倒是很喜欢这边的世界。”

“我能理解。生活在没有希望的世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无助的痛苦感无论压在谁身上都会觉得喘不过气。”

枫扫了一眼洒满余晖的中庭，眼睛的深处闪烁着银色的光晕。

露丝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闭着眼睛站在月子的身边。

“吼~少年的话倒是一针见血，没错，为了逃避那个世界，那时候的吾来到了这个世界。说实话，吾现在还在庆幸当初的决定。”

“创造不出记忆的地方，是最令人绝望的，当然，创造出不幸记忆的地方也是这样。但是啊......”说到这里，枫顿了顿。“拥有记忆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不是吗？”

“吼吼~”月子表现出极致的兴趣，金色的眼眸中浮现出小星星。

“少年很懂嘛，明明不超过20岁，对人生已经有了这么多的见解吗？”

“我不过是将友人们的经历总结起来，”枫耸了耸肩。“最后那句话，也是我的友人所说过的。”

“看吾的表情，一定是很重要的友人吧。”

夜色少女托着下巴，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枫的回答感到满意。

“啊啊，她们都是我最珍视的人。朋友......不，家人更准确。”

枫想念着远方的少女们，可令人好笑的是自己被留在了这边的世界，与少女们相隔不知多远，最讽刺的是，枫连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都搞不明白。

“呼，汝真的是个有趣的人啊。”说着，月子探出上半身，声音变得暧昧。“呐，不如少年成为吾的丈夫吧？”

——惊人的发言！

“诶诶！？为、为，为什么会聊到这方面去？”

“就是说啊！龙神大人也要自重才对，怎么能和普通的人类少年结、结婚！”

露丝的脸涨得通红，这一次女仆选择站在枫这边。

“啊哈哈，开玩笑而已啦，玩笑。枫和露丝都没有幽默感的嘛，残念。”

“这已经不是幽默感就能敷衍过去的事情了吧！？”

“那么， 言归正传，少年汝的愿望是什么？汝不是有事要拜托吾吗？”

“诶，怎么突然又说回重点.......是，在下希望龙神大人能帮助在下前往神界。”

......大概晚上8点钟的时候，枫和月子以及前来送行的露丝慢步到中庭。

枫已和弥尔特、公会长做了最后的告别，公会长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只是郑重地说了一句“保重”后用力地拍打枫的后背，他的力气用得很大，打得枫的后背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枫甚至认为他掺杂了私情在其中。

弥尔特和枫闲聊了些这几天发生过的事情，对枫的离开一事，弥尔特没有说什么话。两人只是平平静静地对话，双方都没有刻意描述离别一事。

一瞬间弥尔特甚至想请求枫留下来，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他看见枫的表情，那是确定要与这里诀别的决意，弥尔特默默地闭上了眼，小声地说了一句：“再见。”这是说给枫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就连弥尔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只留给枫一个孤独的背影。——弥尔特离开了。

看着两人从王城的正门走出的背影，枫的心里五味杂陈。

（我终究还是不适合离别啊。）

枫不禁苦笑道。

回过神时，枫已经站在中庭的正中央了。

夜晚的中庭依旧美不胜收，金色的光辉被光亮的银白色取代，皎洁的银月从亭子的顶端上爬出。巧妙的空间排布，让枫觉得这里如幻境一般。

可即使是如梦境般的世界，枫也必须要舍弃这里前往属于自己的世界。

“呼呼，枫果然还是不舍得这边的世界吗？”

“不要再挖苦我了啦，龙神大人。这里本就不是我应该生活的世界，退一万步来讲，我也不会长时间的停留在这里。”

“所以说枫要不要做吾的丈夫呀？有住的地方，还提供三餐哦？”

“简直就是黑心企业在广告词里作假欺骗新人上钩呢。”

“什么什么？”

“就是说龙神大人在寻我开心。”

“暴露了吗？”

“暴露了啊。”

“明明吾是认真的？”

“是是，就当作是认真的吧。”

（不好！这样的对话，露丝绝对会生气的吧！？）

枫悄**地看了一眼露丝的方向，露丝的眼神果然如刀子一般锋利。

“汝的话中为何透露出让人生气的意味！简直就像是把吾当作小孩子一样戏耍！”

月子赌气地直跺脚，拳头不停地往枫的身上砸。

说是“砸”，但其实月子并没用太大的力气，只是为了表达不满的程度。

最后，夜色的少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是的，吾已经放弃了。”

（是我的错觉吗？）枫明显感到少女的情绪，仿佛月子的话没在玩笑似的。

少女的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情，仅仅是一瞬，枫还没有进一步得到确认，月子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只是呢，汝要答应吾的一个要求。”

“要求？什么要求？”

“快点啦！先不要在意是什么要求，汝要先答应汝一定会遵守！”

被月子的气势压倒，枫半推半就地接受下来。

月子翘起脚尖，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吾要汝答应吾的要求。如果可能的话......只是可能的话，吾希望，汝能成为第一位找到吾的人。若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吾希望汝能握住吾的手，永远都不准放开！”

“好恶毒的约定啊，龙神大人，我可以拒绝吗？”

枫半开玩笑地说，

“不行！枫必须接受！枫没有拒绝的权力！如果枫不答应吾的话——”

“不答应的话？”

“吾就哭。”

月子的眼角真的渗出了晶莹的泪水，枫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慌慌张张间同样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勾起月子停留在空中的小拇指。

“在下答应龙神大人——”

“月子！”

“欸？”

“叫吾月子！”

“在下答应月子，在下会第一位找到月子，到那个时候，会一直拉住月子的手，永远永远也不会放手。”

（啊嘞？）

枫感觉到眼角有一种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慢慢流下，愣了一会儿之后，才感觉到那个是自己的眼泪。枫感觉不可思议地用空出来的左手去触碰那里——真的是眼泪。

（但是，为什么呢？......明明自己都已经决心离开这里了，明明才和面前的少女相识不到一天......）

为什么呢？枫不是很能理解此时的心情。

这感觉就像是儿时自己珍视的玩具消失地无影无踪那般痛苦，为了回避，枫已经很少和弥尔特接触了，就是为了在离别时自己不会感到那么悲伤，不会给弥尔特带去沉重的记忆。

为什么呢？

这一瞬间，所有的情绪被集中到一起，让枫感觉到窒息。

朦胧的泪眼中，枫看见了奇异的景象：转身离去时，为了不让自己的眼泪被友人看见，拼命抑制泪水的弥尔特；走出大门后，望着银月长叹的公会长......

以及，面前同样流着眼泪的月子。

枫甚至认为自己病了，对相识不过一个月的人流泪。如果奈绪看着的话，一定会嘲笑枫的懦弱吧。

“准备好了吗？”

回过神来，月子松开了两人拉钩的右手，连泪水也用双手拭去了。

枫认为刚才发生的一切是自己的幻觉，但当他看见了月子通红的眼睛，也不得不选择相信。

（不能给大家带去更大的负担。）

没错，现在，此时此刻，

枫最应该说的话，

吸满氧气，挺起胸膛，更加阳光且自信地——

“是！我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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