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之番外 「魂牵梦萦（二）」

第二天，张怀谨起的很早，公鸡还没有打鸣，他就已经睁眼了。

穿好衣服，洗漱完成后，他就要去给自己的母亲请安去了。

来到客厅后，如往常一样，他的母亲张姚氏正端坐在座椅上，缓缓的抿茶。

虽已即将不惑，但张姚氏举止言谈却没有一丝的老态，说是花信早衰，恐怕也有人信。

“娘。”张怀谨走上前去，轻声的喊了一声。

早些年间，张怀谨也是会跪拜在地，恭恭敬敬的说上一大串祝语，然后等待母亲发话让自己起身。

可久而久之，张怀谨没什么，反倒是张姚氏她自己先厌烦起来，让他以后不必搞这些繁文缛节，张怀谨也只得答应。

“怀谨啊，你来啦？”他母亲笑眯眯的答应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儿子娶妻了，对她这位母亲来说，也同样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也难怪她现在满面红光神采奕奕的。

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拽到身前，自下而上细细打量了好久，口中亦是称赞不已，是把那张怀谨都夸的脸红耳赤，连连摆手示意母亲不要再说了。

“我们家的怀谨也长大了啊……”他母亲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感慨万千的说道。

恐是回忆起了往日那些艰辛，泪珠开始不自觉的聚集在眼眶中，他母亲心中一惊，连忙用手掌拭去泪水。

“娘，那些都过去了。”张怀谨眼中同样是泪花闪烁。

说着，张怀谨就直接蹲在了地上，把头靠在母亲的腿上，像是一个撒娇的孩童一般。

“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娃娃似的！”老太太旋即破涕为笑。

她一边笑骂着，一边伸出食指戳了戳儿子的脑袋，而后又像是怕弄疼了儿子，用手掌揉了揉刚才他被戳的地方。

张怀谨拉住母亲的手，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霜，这双手已经不似往日那般光滑，甚至有些粗糙，但却依旧是那么的温暖，给他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心安。

“娘，这大喜的日子，你就别难过了。”

“行了行了，快起来吧！”说着，老太太就伸手拽了拽儿子的衣襟，脸上佯装成恼怒的样子。

张怀谨嘿嘿一笑，他看出了母亲没有真的生气，却也顺着母亲的力道，从地上爬了起来。

看到儿子衣摆上脏了一大块，她就忙着用手给他扑打掉灰尘，同时嘴里还喃喃念叨着，“诶呦，这要是给外人看见了，成何体统啊……”

张怀谨忽然间沉默了，今天早上他本来有句话想和母亲说的，不过现在，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他不想让母亲再流泪了。

婉儿……请原谅我。

在这一刻，张怀谨终于明白了，有些人，注定有缘无分。

这老太太突然一拍手心，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儿媳妇呢，于是赶忙问道。

“对了，清妍她人呢？”

想起那楚家大小姐，张怀谨就气的牙痒痒，他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她呀，恐怕还正睡着呢！”

“呵呵，本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平日里自是娇生惯养的，哪能同你这摸爬滚打起来的糙汉相比？”他母亲听了，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甚至还替那大小姐说话。

“娘教训的是！”无论心中有多少不满，但现在他也只能受着了。

“还许是你昨晚动静太大，把人给折腾的下不了床呢？”这老太太突然掩面一笑，说出一些老不正经的话语。

“我可都听那些丫鬟说了啊，那新娘子可足足叫了有半个时辰呢，待会还不得带碗桂圆莲子羹给人家补补身子！”

“……”张怀谨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答应道，“我记着了。”

“不过，她既然肯下嫁于你，也是你这个混小子的福分了！”

这福分我宁可不要……张怀谨虽说心中不屑于顾，但脸上还是腼腆一笑，装作一副捡了个大便宜的样子。

“楚家家大业大，攀上这棵参天大树，我们这安兴镖局啊……也总算是有个好出路喽！”张姚氏闭上了双眼，靠坐在椅背上，心中的一块大石今天也终于是落地了。

张怀谨心中喟叹，他知道母亲这是又想起了父亲。

自从张怀谨的父亲张望舒遇害后，他母亲就把这镖局，当作了亡夫留给自己的最大的遗物，无论如何也不愿转交给旁人。

但她再怎么刚毅，仍只是一个弱女子，带着自己年幼的儿子，想要安置好镖局的里里外外，谈何容易？

十二岁那年，对张怀谨来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父亲遇害，自己仓惶之间成了总镖头，子承父业。

在父亲入土为安后的头一个晚上，张怀谨被自己的母亲叫到身前，在这之前，他其实叫张怀瑾。

怀瑾握瑜，他父亲当初给他取了这个名字，无疑是对他寄予了厚望的。

而父亲遇害后，母亲将他的名改为怀谨，这同样，也是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从今天开始，你就改名怀谨，谨言慎行的那个谨……知道为什么吗？”

伴着油灯晃荡的光亮，他母亲用毛笔颤颤巍巍的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谨”字，指着这个字对他说道。

那时年少的张怀谨，并不明白其中深意，唯一有的想法，恐怕也就是觉得母亲字写的很漂亮吧，不过他也知道场合，没有直接说出来。

“为什么？”张怀谨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知道母亲想让他问为什么。

“人世险恶，人心叵测……想要把这镖局开下去，你就得时时刻刻心怀谨慎，你父亲……他就是太大意了！”

当时安兴镖局虽然不是什么大镖局，可也不能算小镖局了，能够当上总镖头，足以证明张望舒是有些本事的。

就是这么个情况，他在一次走寻常路镖的时候，却偏偏出了意外，这已经不是一句运气不好就能糊弄过去的了。

当时的张望舒本来是刚走完一趟镖回来了的，为何又匆匆的去走镖？而且那段路镖局早已来回走了不知道多少趟了，为何就那一次出了意外？

最最重要的是，张望舒绝对不是什么迂腐之人，被人劫镖了，就算打不过，难道不会跑路吗？

同行的武功不如他的人，都能安全的逃脱，为何就他偏偏回不来了呢？

当时年幼的张怀谨，没有想到这么多，而他的母亲却是不敢往下想，她越是细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心惊胆颤。

她一个寡妇，仅是保全自己与儿子，便已是千辛万苦，这背后的事情，她实在无力深究，只得装作不知道。

时竞变迁，这么多年过去了，张望舒遇害的真相，也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石沉大海了。

在以前就未能水落石出的真相，就算十年过去了，恐怕也是更加扑朔迷离了。

或许，他们母子这辈子，都无法得知这一切的真相了。

会不会呢？

会不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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