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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盖型轰炸开始前,阿兰绘制的法阵之中。
兰坤看见少女正在燃烧——字面意义上的“燃烧”。
在出战的两名侍女和姬无道回来后,等待许久的阿兰终于得到了指令,随后她将带在身边的便携包交给了对当下的危机跃跃欲试的小梅儿,接着将手里的数枚晶莹的玉石朝着身前抛撒出去。
重量感有些异常的玉石们在地面上砸出了数枚坑洞,或许是兰坤眼花了的原因,那些玉石似乎正在放射着奇怪的光辉,阿兰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一般嘟囔着什么,随后从袖袍中拿出一截干枯的树枝。
“殿下,接下来请和我保持一下距离,啊,还有就是不要离开我绘制的法阵,接下来稍稍有点危险。”
帝国人无言照做了,值得一提的是姬无道还特别让小菊儿去照顾叶茜,至于受了伤的兰坤则被一定程度上地无视了。
于是接下来阿兰挥动着树枝,脚步偏移挪转。
少女在众人的眼中开始了舞蹈。
那是极为古奥精妙的舞姿,被布料包裹着的纤细身体以庄严的气势与干脆有力的动作舞动着,各色的晶石开始用呼吸般的节奏闪动着光亮,被那根树枝绘出的法阵散发着绮丽的光辉。
而在这个时候,轰炸的成果已经开始显现了。
吸入肺管便会造成灼伤的高温空气与油料燃烧时而产生的剧烈火焰犹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接着袭来的是因为冲击力而翻飞数米高的由土砾组成的巨大海啸,高温之下由弹片溶解成的铁水如暴雨那样袭来,在那之中炽热的黑色火流一闪而过,整片区域的空气被瞬间蒸发。
而这些,全都被那带着荒古气息的舞蹈拦下了。
在阿兰绘制的法阵中,没有一个人能亲自感知到眼前的一切是多么绝望的事态,不,或许有一个,那便是阿兰本人。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理,像是被这法阵拦下的火焰全部都汇聚在了她一人身上似的,在某个瞬间,阿兰的全身产生了自燃。
剧烈的火焰吞噬了少女的身躯,但舞蹈却并没有因此停止。
她坚持着进行着那只舞蹈,直到地面上的晶石在光辉中化为粉末,直到制导武器的轰炸彻底结束,直到她手中的那枚树枝发出翠绿的新芽。
舞蹈停止的那一瞬间,像是生命力被尽数榨干了一样,附着在少女全身的火焰忽然便熄灭了,映入众人眼前的是漆黑犹如焦炭般的残躯,只能通过记忆依稀辨认出那是个曾经被称作“阿兰”的少女。
绿意盎然的树枝在此衬托下显得尤为刺眼,少女将树枝握在胸前,对着姬无道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随后脆弱的人形彻底崩溃,残留下来的只剩下一滩黑色的焦炭。
“这是……什么啊?”兰坤哑然无声。
没人理睬他的疑问,而身为上司的姬无道看着那摊灰烬,只是有些可惜地感慨了几句,例如“真是浪费啊”,或者“还以为能用在更加危险的地方上呢”之类的。
这让兰坤不由得觉得这个矮子可真是冷血无情。
“姬无道——殿下?”他向皇女殿下打了个招呼。
“什么事。”
“我就不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了,现在我想问的是,这种防御手段是一次性的还是……”兰坤好心好意地提醒,“我得说明一下,如果塔云国那边发现没把我们炸死的话,第二波攻击很快就回来了哦。”
“那听上去可真像个坏消息。”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姬无道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你还有能防御第二波攻击的手段么?”兰坤问,“还是说那个法阵能循环利用?”
“第二波攻击不会来的。”姬无道的语气十分肯定。
但兰坤也注意到了,这位公主殿下对于己方的情报是采取了十分保守的策略,因此在对话中只会直奔重点,除此之外不再谈其他的。
虽然这种单刀直入式地聊天方式兰坤也不讨厌就是了。
“还有一个问题是,有止血的药吗?我这边失血失得蛮多的……而且你也在流血诶?”
“啊……才看到,抱歉。”姬无道这才发现兰坤脚上的伤口,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陶瓷瓶便丢了过去,“把药膏抹在伤口上就能恢复了,记住不要乱动……你这伤口是怎么弄的?”
兰坤被那沾着血的瓶子结结实实地砸中了脸,瓶子落在了地上,他看看瓶子,又看了看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自己,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对了,还没给你松绑来着。”姬无道伸出食指,随后些许的白芒聚集在了对方的指尖,最终凝聚成了一片白色的光刃——
按照兰坤的想象,发展本该如此的。
但遗憾的是,还没等光刃出现,姬无道肩头的那处伤口便猛地绽裂开来,迸射出来的血剑也溅了一地,没搞懂这是在表演什么的兰坤被稍微吓到了。
刚才的大烧活人在这群帝国人眼里似乎是不值一提的东西,那这喷个血什么的莫非也有深意?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兰坤一脸疑惑地看着姬无道身子一歪往后栽倒。
沉重的落地声。
然后就没别的了。
就当兰坤寻思着这是不是什么别的整活方式时,被这声响吸引了注意力的小梅儿扭过了脑袋,看到了那个捂着伤口做紧急处理的姬无道。
“殿下!”本来还在那摊骨灰里找些什么的小梅儿立刻就跑了过来,她看了看那伤口,又看了看自己被骨灰弄得脏兮兮的手,“我我我我——我该做点啥?!”
“止血啊。”兰坤提醒。
“白痴吗?!你想毁掉殿下的玄术师生涯吗!”小梅儿怒目圆睁。
“不,还是止血吧。”姬无道说出这句话时,那脸色是相当不好。
“殿下!?”
“没办法,战斗中伤到了脉,缺口很大,以我的能力去修复的话……太困难了。”姬无道的表情伴随着剧烈的失血而迅速苍白,“更糟糕的是,刚才我还习惯性地动用了气,把脉的伤口扩得更大了——小梅儿,把药箱拿来,我自己处理,你去把那个塔云人的捆绳解了,把药给他涂上。”
“……是,殿下。”
殿下的话对于身为仆人的她而言便是绝对命令,小梅儿也自知没有菊儿前辈那样老资历,因此只能老老实实地照办了。
将药箱恭敬地放在皇女殿下身边后,小梅儿转过了身,脸背过上司的一瞬间便再次坦率地表达出了自己的焦躁,看着对方走近自己的兰坤也很快便意识到了,这股强烈的不满很有可能发泄到自己身上来。
“稍等一下!我其实并没有那么想松绑来着!只用给我涂个药就行了!”兰坤试图全力维护自己的立场,“所以你先别着急着抽出小刀啊——!”
小梅儿手起刀落,麻绳利落地掉在了地面上。
“驸马爷,你歇着吧,我给你涂药。”将猎刀收回腰间后,小梅儿用脚背挑起落在地面上的药瓶,接着脚尖一挑,药瓶便被其握在了手中,“麻烦您不要乱动,我是个做粗活的下人,下手难免没轻没重的。”
将药瓶的木塞用牙咬开后,小梅儿用食指挖出了一大坨琥珀色的药膏,往巴掌里糊了糊之后便啪叽一下拍在了兰坤裸露的伤口上。
“不疼吗?”小梅儿没能听到预期中的惨叫。
“不,我疼习惯了已经。”兰坤挑了挑眉,“比起这个……”
说到这里时,兰坤刻意降低了声音,“那个被烧成灰的姑娘是怎么回事?是真的死了还是?”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小梅儿揉搓膏药的力度猛地加大了一分,这让兰坤的表情变得十分丰富了起来,但后者还是以超乎常人的毅力咬紧了牙关没喊出声。
“你问这种事做什么?”小梅儿皱了皱眉,低声回应的同时开始用绷带固定兰坤的伤口。
“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顿了顿之后,兰坤又补充道,“毕竟……她跟我提过一茬,她连遗书都没想好写什么呢。”
“哈?”小梅儿的表情尤其怪异,“你确定这不是你耳朵出问题了?”
“……”兰坤无言地用手指挖了挖耳朵,“应该不是我的问题。”
“那就真的奇了怪了。”小梅儿从兜里掏出一样物件放在了兰坤面前,“根据我的了解,道具应该不会有这么丰富的感情才对。”
摆在兰坤面前的是一个干枯的木质人偶,通体漆黑,制作工艺相当的粗糙,勉强能看出四肢的那种,其腰部有一束浅红色的头发缠绕着,一眼看过去,很容易联想到文典中记载的巫毒人偶,再或者与此相近的之类的东西。
“这是?”
“阿兰喽。”小梅儿耸了耸肩,“准确地说是‘阿兰的替身玩偶’,她本人应该正在帝国吃点心吧,当然了,也有可能还没睡醒……虽然职位都是仆役,但那位和我们还是不一样的,从殿下愿意把老窝给她打理就能看出来吧——”
“梅儿。”
本来她还想和兰坤说点什么,但姬无道冰冷的声音让她不由得戛然而止。
“不要多舌。”
“是,殿下!”小梅儿打了个激灵,“可殿下,驸马爷是自己人吧……”
“如果他刚才主动要求解绑的话,我倒不介意这么想。”姬无道的恢复速度实在是超乎想象,粗暴的包扎和止血过后,除了脸色有点白,她看上去简直就和没事人一样,“塔云人,之前我跟你说过第二波攻击不会来……那其实有一半是在骗你的,我在做一个赌博,而在刚才我确定了一件事——我赌赢了。”
“诶?”
“援军来了。”姬无道微笑着说,“帝国的援军到了。”
不远处的叶茜竖起自己的长耳。
她听到了声音。
很多很杂的声音。
那是伴随着风声而来的无数声响,清脆的风铃,厚重的角笛,带着蛮古气息的古埙与铁蹄声一同席卷而来。
“幻宝琉璃九玄帝国姬氏第七公主,灵耀公主、姬若尘殿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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