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编年史】爱丽丝的追忆

10年前，一个小女孩目送着自己的生为士兵父亲融入远方的白雾中，留下她与身缠重病的母亲。

...

因为人类战争而形成的断崖边，一座小屋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和深不见底的深渊对立的，是洁白的明月。

“听说这次爸爸的任务只是不计代价地杀掉一个大哥哥...应该很快会回来吧...”小屋里，女孩把药盘摆在母亲床边，用小锤子细细地磨着药粉。“那个大哥哥犯了什么错吗？一定要这样？”

“他没有错哦，爱丽丝，他只是在赎罪，他的父母的罪。”因病而一头灰发且略显苍老的女人平躺在洁白的被絮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挂着的十字架。

“爱丽丝，听好哦，有些人就是带着罪过出生的，他的一生所有的灾难都是在赎罪，这是他的命运。”

“这不是很不公平吗？”小爱丽丝不解，但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往药粉里加了些清水后继续捣鼓着。

“是啊，不公平，我的病也是...要是我没有得病的话，我们就会逃离这里，和你爸爸一起去宁静的地方生活...我也是在赎罪呢。”女人闭着眼，“咳咳...我想告诉爱丽丝的是，永远不要逃避命运，有因就有果，平静的生活下去比什么都好。”

“唔......”爱丽丝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窗外的水仙，上面洒满了比水还清澈的月光，那是父亲临走前送给母亲的礼物，但当这朵花印在它背后的天空时，又是那么的渺小，上天眼中人类的感情也是如此吗？

“要是我努力的话，说不定可以改变命运呢。”爱丽丝笑着看着母亲，短短马尾摇曳着。

“...是...是呢，努力的话...要是努力的话...就说不定...”女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变成了叹一口气。

“来，妈妈，手伸出来，该换药了唷。”爱丽丝小心翼翼地揭开母亲的绷带，打算把茧疤用小刀挂掉，重新敷上新调制的药。

“我不能再让爱丽丝照顾我了，你是我的孩子，本应该在这个年龄多看看世界...”女人轻轻地抱住爱丽丝的头，抬头吻了一下女孩的额头。

“刀给我吧，我自己...可以的，不能再麻烦我的孩子了。”说着女人笨拙地用小刀刮开厚厚的疤，用爱丽丝才磨好的药膏敷在手臂上，泪水顺着遮住了半张脸的灰白色的头发滑落，滴在了爱丽丝的手背上。

“妈妈...”爱丽丝无助地叫到。

“爱丽丝...抱歉...让你出生在这样的世界...”

......

“这个世界很大，一定会好起来的，只要有希望。”

那天夜里，爱丽丝扶着阳台的栏杆，望着泛着火光的地平线，默默祈祷着。

“如果世间存在神明的话，请让世界回到从前吧，我愿用生命为代价，这个身体，这个灵魂，不嫌弃的话...就请...”爱丽丝突然愣了一下，眨着眼睛，“呵呵呵，我在说什么呢。”

远方一片寂静，白雾缭绕。

爱丽丝的母亲还是离开了世界，也许是被病魔缠绕的绝望打败，用爱丽丝的小刀自杀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爱丽丝茫然地看着母亲的尸体，重复着母亲最后的话。

“希望...希望...希望...没事，爸爸还活着，母亲说不定只是累了，我的亲人都还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爱丽丝把窗台的水仙摘下，放在母亲的胸前，然后抱着已经脏了的裙角蜷缩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

每一天，她还是按时给已失去生气的母亲换药，说着「爸爸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这样的话，一家三口一起努力的话，说不定可以离开这片破碎的土地，前往宁静的地方吧。

当爱丽丝的皮肤上开始出现和母亲一样的红疹，渐渐溃烂，流出白色的脓液时，年仅8岁的爱丽丝也知道了自己命运将和母亲一样，在父亲回家前离开人世。

...

地平线的火光越来越近。

...

“啊～～你已经可以很好地和绝望好好相处了呢，爱丽丝酱。”

某天清晨，一只黑猫溜进虚掩的门，用优雅的步伐走到正蜷缩在角落的爱丽丝的身边，用着玩弄似的语气对爱丽丝说着话。

“见到你没事真好呢，初次见面，我叫赛丽亚。”黑猫用碧绿的眼珠看着爱丽丝，长条状的瞳孔收缩着。

“猫？会说话？”爱丽丝好奇地抱起了黑猫，黑猫很生气似的扭动着毛茸茸的身体，跳到了爱丽丝母亲的尸体上。

“很失礼欸，你们人类见面时会抱起对方的身体么。”黑猫舔了舔手掌，漏出锋利的爪子。

“对...对不起。赛丽亚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欸？我只说了一遍名字你就记住了？虽然是人类但也是个不错的人嘛～”黑猫看了看脚下的尸体，“啊～这还真是...没救了呐。”

“她是我的妈妈...”爱丽丝有些委屈。

“我知道，我很抱歉！！”黑猫调高了音调，完全不是道歉的语气。

“......”女孩没有发声。

“嘛，以后我们会好好相处的吧...月，出来啦，你才是主角对吧？”黑猫回头，对着门外的影子说到。

影子慢慢走进房间，是一个看起来20出头的女人，阳光斜照在她的雪白的脸上，蓝色的长发拖到地上，和黑猫一样碧绿的眼睛，但似乎有什么在里面转动着，是眼泪吗？不过那朵别在前额水仙样式的发卡格外显眼，爱丽丝没有太过于在意月的眼睛。

月微笑着，蹲下身，用细长的无名指拭去爱丽丝不知什么时候挂在眼角的泪水。

“呐，你在悲伤吗？”黑猫歪着头，似乎很不解的样子。

“这样感情就叫悲伤？”女孩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月。

“不哦，这叫绝望唷，母亲自杀，自己也和母亲一样是个...”黑猫依然用着卖弄似的语气。

“赛丽亚，好了...不要再...”月回头对着黑猫挥手，但由于左肩的伤，稍微一点过大的动作幅度便疼得冒着冷汗。

“唉...我没说错什么啊...嘛，既然是月的话...”

月没有理会黑猫，而是轻轻地把爱丽丝拥在怀中，抚摸着爱丽丝的头。

“很痛苦吧，很不甘吧？来到这样的世界...”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月松手时，爱丽丝已泪流满面，一切悲伤与更多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情在月的温柔的拥抱中爆发出来，爱丽丝第一次痛哭流涕，断崖回荡着她的哀嚎。

这是战争赐予人类的感情，极度的悲哀与愤怒。

......

“我会给你渴望的新生，只需要你点头，说不定可以回到从前哦，只要你努力的话。”黑猫又跳回仍在抽泣的爱丽丝的面前。

“新生？”

“嗯，只需要把身体与灵魂给我，你就可以活久一点，说不定会见到迟迟不归的父亲哦”

“真的吗？”

“真的，我看得到那个命运呢，你留着泪抱着父亲的腰。”

......

太阳一如既往地翻过山头，爱丽丝抱着黑猫，回头看着不远的木屋，还有地平线那端几乎蔓延到眼前的红光。

月轻轻地推着爱丽丝的后背，爱丽丝和猫一起越下深渊。

另一个世界，不再残酷无情，一个属于自己的，内心深处向往的世界，一个所有人都在追逐着的世界ーー

真的存在吗？

伫立在断崖边的月惊愕地回头，一个男人疯狂地向着她的方向奔跑着，是爱丽丝的父亲。就在刚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女儿被月推下了断崖。

“赛丽亚没有提到会这样...为什么...”

无论多么大声的呼唤，仍然无法唤醒自己的女儿，她沉浸在自己梦里，逃离了这个世界。

当然爱丽丝没有死亡，只是把灵魂献给了黑猫，她们一起潜入深渊，黑暗的另一端，便是另一个世界。

男人跪在崖边，身体颤抖着，他的任务没有完成，只是中途听到了要向自家的方向发射火焰弹进行战场「清扫」时，奋不顾身地奔会家中。

男人还很年轻，还没被战争雕刻的他疯狂怒吼着，抓住月的领结，纯粹的愤怒从他漆黑的眼睛里蹿了出来。

也是在那一瞬间，月的背后窜起了火墙，「清扫」开始了。

烈焰舔噬着她的后背，但男人仍然掏出匕首，刺向她本就受伤的左肩，把月推进了火海。

......

“我们建起一座房子，

在这满目疮痍的土地。

曾经在屋内发生的一切，

此刻正悄悄上演。”

山崖另一端，银白色头发的少年捧着一本诗集，望着另一边的火海，小声地朗诵着。

“骨骼如玻璃般破碎，

我迫切渴望

有人来填补我的血肉和皮肤。”

...

白色的飞絮在天空散开，像是没有温度的雪，但飘到掌心便化为一缕烟尘，融入空气中，化为无形。男人在火海中活了下来，胸口插着一朵水仙，月已经消失了身影，留下男人身后那座曾经的被称呼为「家」的废墟。

..

男人和爱丽丝本应相拥着在火海中融化，但命运没有给他们这样轻松的结局，一切都是神明的意志，时间仍然无情地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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