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边的城市总有一个奇妙特性,似乎每一条路都会引导你走向海边。
我现在正站在码头边,迎着海边特有的爽朗的太阳,听着堤坝迎击海浪时战斗的潮声。我脚边堆着几个礼物盒,这是光为我细心准备的。我又想起她的眼睛,她肌肉紧实的双腿。和光道别比想象中简单,那天晚上似乎真的就是一个梦,一个水中捉摸不定的倒影。
她为我穿好便服,叮嘱了一些注意安全的话,接我的汽车就恰到好处的鸣了一声喇叭。我回过头,对着她微笑。光靠近我,迅速的用额头贴了我的额头,一触即离。
“等您回来,一路顺风。”她轻轻的说。
“司令官小姐?”一个清脆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是我。”我说,忍不住笑了,因为我又看到那双石榴红色,灵动的眼睛。
夜雨绕着我转了一圈,“升官啦?”她快活地眨了眨眼。
“是啊。”
“恩,怪不得啊,我接到总部的指示,说是要送一个人到您的地盘。船要干净,舒服。我还想是哪个大人物呢。”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物。”我苦笑着。
“算是啦,可以让小人物跑腿,还不用买票,这不是大人物是什么。”夜雨鼓着嘴巴说。她把小手伸过来,要帮我提礼物。
“我自己来就好了 。”
“别,让我来吧。”夜雨说。“您现在是大人物,大人物最爱做的就是指出别人犯的头发丝一样的小错,而且喜欢叫别人都听到。我害怕。我只是一个胆小的小人物。”虽然她这样说,可是她的眼睛还是闪着调皮的光。
“别再取笑我了,船在哪呢?”
“嘿嘿,毕竟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她嘻嘻的笑起来。“不过有这样的大人物陪着我,我的胆子似乎也大起来啦!”
夜雨的船就停泊在不远的地方,以前的那些伪装的锈迹,篷布都收了起来,经历过各个海域风浪的黝黑船身闪闪发亮,白色的栏杆一尘不染。
我和她随着自动舷梯登上了甲板,路西菲尔在时候留下的一切痕迹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我很高兴自己又看见了那些铺着软垫的椅子,垫子边缘的流苏在初春的微风中轻轻摆动。
她引领我走进船舱,我注意到一个之前从没见过的小东西。一座金色的小雕像,安稳地放在一张小桌子上。桌子上被挖了一个凹槽,雕像恰巧固定在凹槽里。
这是一个女孩的雕像,穿着很是古老的属于联合军海军军服。雕像不大,但是雕刻得很精致,能看出这个女孩很美,她正在向远处眺望,神色漠然。
“这是什么?”我问她。
“保护神。”夜雨说。
“哈哈。”我笑了。“身为战姬,却向人类祈福,原来你还是个迷信的小人物。”
“这可不是迷信哦司令官小姐。”夜雨笑眯眯的说。“这是传统。海面之上,在我有的记忆里无论是古代的人类还是现代的船只,无论是帆船还是轮船,可都一直在和从不改变的怪物和大海打交道哦。”
我点点头,夜雨说的没错,所以,是船首像也好,信天翁也好,小雕像也罢,实在没什么差异。
“但是上次我没看见它。”
“因为上次你遇到了路西法小姐,被打的像一个昏了头的糖果偶,吐得满地是糖。”
我又端详了一会雕像,看见同色的底座上刻着一行小字。“海伦娜。卢克纳尔”
“我认识她。”我说,她的相貌和娜晨几乎一样。
“她是另一个娜娜,不是你那个大胸脯,爱你爱到昏头的娜娜。”夜雨说。
“我知道,金色海洋的女伯爵,在联合军内的传奇人物。我看过关于她的资料和书。”
“咿。”夜雨转过身,红色的大眼睛看着我。“为什么叫金色海洋的女伯爵呢?”
“你应该知道啊。”我说。“那本书很出名。书里说,她经常在黄昏时分回港。‘那是大海怀抱最为怡人的时刻,海水在金碧辉煌的夕阳下粼粼闪烁,像是巨大的熔金池。当远洋号的桅顶出现在水天相接的暮光中时,港口的灯塔就会一起点亮,浮标对她眨着红绿色的眼睛。水手们挥动帽子对她高喊:欢迎回家,光荣属于金海的女伯爵!”我背诵着那本书里的章节。
“记忆力很棒啊,司令官小姐。”夜雨微笑着说。“可是我是一个不读书的小人物,所以我倒是记得,她总是和我一样,在星光下的外海中徘徊,等待浮标亮起,用然后用图纸找出被怪物围住的网中唯一安全的水道。她小心翼翼,精疲力尽,安静无声地回来,没有欢呼,没有迎接。只有她的船员和她的小助手。”
“嘿。”我笑了。“和书上几乎完全不一样。”
“如果概括成,女伯爵回港,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呢。”夜雨笑着回答。“书是什么呢?是传言和猜测的集合,里面大概会藏着部分真相。而真相又是什么?我觉得更多来自我们自己的想象。就算同一件事实,也因为叙述人和方法的不同而天差地远。”
“你刚才还说你是个不读书的小人物。我倒觉得你对书的认识比一般人要更深刻。”
“您是在夸奖我吗?”夜雨说。“我可是要骄傲起来了。可是,“船要起锚了,我要去会一会领港员,在过去的船上,他们外号是‘吃人的小偷’。您可以先看看这本书,这样等我们到外海的时候,我们可以更好的说故事了。”
她从裙子里摸出一本书递给我。我看了看封面,《金海的女伯爵》。
“原来你有这本书。”
“买雕像送的,买一送一。”
船微微振动了一下,应该是领港人的船靠了上来。船出港时总是带着一种仪式感,如同在没有飞机和雷达的时代,这里并非陆地而是古老而神秘的海洋,那个孕育了万千生命之地,人类依靠着巨大的战船和大炮对抗着潜伏在深海之上的怪物们,绞车带着锚链转动,铁锚缓缓地从海水中上升。领港人站在船头他专用的位置,带着船驶出港口狭窄的通道,进入大海宽阔的胸怀。
我找了把椅子坐下来,拿出夜雨给我的书。书印的十分粗糙,过大的印刷体看起来反而更模糊,有着赠品独有的聊胜于无的简陋。而书的内容更是每一个人类早就耳熟能详的。金海的女伯爵,白浪上的骑士,北海的冰山女王,总之,她是有史以来最优秀,最成功的袭击舰舰长,最重要的,她是人类!用最传统的方式操纵最传统的船,仅以人类的智慧和勇气,对抗Noise们的威胁。
也许夜雨给我的这本书,和通行的不一样,我这样想着,翻开了薄薄的书页。
和所有的英雄传说一样,故事是从女伯爵幼年时代开始的。
“海伦娜.卢克纳尔诞生在一座只有在童话中才会出现的城堡中。就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显赫的大门,绿茵茵的草地,大理石的喷泉。权力和财富在金色的吊灯下窃窃私语。她身边环绕着有如一小支军队的仆役,他们听从一位老管家的调遣。老管家身板笔直,衣冠楚楚,在幽暗的走廊里擦着昂贵的古董银器,时不时发出几声对乖戾命运的叹息。
通俗小说家习惯称呼这样的人们为“蓝血”,不过和那些养尊处优,不事生产的蛀虫们不同,对卢克纳尔家,蓝血有一个真正豪迈的含义——每一个卢克纳尔,血管中都有蔚蓝的海水在澎湃。
在卢克纳尔城堡里,一切都与大海脱不开关系。这源自海伦娜小姐的伯父,有着最标准的传奇英雄和豪侠色彩的卢克纳尔伯爵,从他开始,卢克纳尔家就像下了海的新船,注定要在海洋里度过一生。城堡庭院的灌木被修剪成鲸,鲨,鱼类,看上去像是一个绿色的水族馆,甚至连用词也带着海水的气息,“雷云似的”代替了“山一样庞大”,还有那些“海燕一样敏捷”,“退潮一样迅速”。
如果谁有幸受邀参加卢克纳尔的家宴,可能会听见女仆抱怨客人如“海沙一样多”,或者听见管家彬彬有礼的说,“很抱歉这里像盐一样黑,我马上为您把灯拿来。”没错,卢克纳尔家厨房只用最好的海盐,而最好的海盐是黑色而非白色。
自然而然,海伦娜小姐的小床就像海船上的吊铺,她的第一件玩具是木头做的小船,而她学会的第一个词,就是‘拔锚’。
可想而知,在这样环境中长大的海伦娜小姐,将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可是这又有什么不好呢?到大海去,就是回家去。浩渺无垠的大海,是喜怒无常的神,是高深莫测的哲人,只有懦夫才会惧怕它,躲在一成不变的陆地上。而真正的勇士,在海洋里,才能找到真正的自由,如风如浪一样的自由。
所以,一等到她可以一个人操纵帆船横渡海峡的时候,海伦娜小姐就迫不及待地叫来了忠心耿耿的管家。
“大海。”女伯爵说。“这个词就带着无尽的可能。”
“小姐。”忠心的老仆说。“那是一个无法穷尽的深渊,里面有无数的怪物,尚活在世上的人从未曾得见。”
“我开始厌倦了。”女伯爵说。“厌倦安稳的城堡,安稳的屋顶,安稳的地板。我是谁?我是卢克纳尔的后裔,只有船尾后的白色水迹才是我的向导。电光在我面前霹雳而下,波涛在我身旁风驰电掣。我站在桅顶,满心鼓舞的唱歌,歌声袅袅,暴风也在我面前瑟缩。”
“可是。可是,小姐。”老仆人显然被她吓到了,女伯爵的目光大概也是重要的原因。她的眼光里有深切的躁动,征服的渴望。她似乎是早被选定的代表,人类征服海洋的代表。“您还没完整接受过远洋航行所需要的训练。”
“训练?”女伯爵笑了起来。“雏鹰需要训练飞翔吗?小鲸需要训练游泳吗?我就是水手,就是船长。”
我放下书,揉了揉眼睛。到目前为止,似乎和通行的版本没有什么不同。我站起来,透过舷窗,能看见领港人的小船正冒着烟准备掉头,他的船头在大海的胸膛上划出伤口,而伤口转瞬间又平滑地合拢。
甲板上有轻巧的脚步声,夜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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