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一阵呻吟声惊醒的。
我刚做了一个怪异的梦,梦的情景已经记不得了。一时间还以为这不过是梦里的声音飘到人世。声音很微弱,却固执的不肯消失,时断时续的敲打我的耳膜和心脏。
我掀开被子,外面的月亮很亮,斜斜的几枝树影印在我身上。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上幽暗的走廊。呻吟声逐渐变大,却更模糊,好像是有谁为了忍耐痛苦,而把毛巾之类的东西咬在嘴里。这种近乎濒死挣扎的声音在静夜中听来,人毛骨悚然。夜风吹动屋外的几从竹子,摇曳的影子就在窗纸上婆娑起舞,好像哪个一头乱发的妖怪躲在窗外,而屋内那些原本恬淡,幽静的阴影,现在看起来奇形怪状,如同一个个躲在黑暗处的鬼魂。我赤着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地板发出低缓柔和的轻响,和隐隐的呻吟声一唱一和。
顺着声音,我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呻吟声和烛光一起从门内透出来。我深吸了一口气,用手去拉门。门却在我面前嘶地一声打开,呻吟声随即也变成了呜咽。
我小小的吃了一惊,随即看见一个白皙,黑发的女孩幻象一样出现在门开处。站在那里,雪白的肌肤在黑暗中隐约闪光。
“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了。”她柔和地说,身体巧妙地挡住我的视线,让我看不见屋子里的情况。
“你们俩……没什么事吧。”我问她。
“只是不幸的人自然会遇到的不幸的事情。”她微笑着说。笑容里没有恐惧,也没有隐瞒。“让您受累了。”
“真的没事?”
“有劳司令官大人挂怀。”她微微鞠躬,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略略抬头,对我说:“既然您已经起身,可否在这里等我们姐妹一会。”
我点点头,纱莉叶就退了回去,关上了门。过了一小会,门再次打开,姐妹俩端着一盏小小的灯走了出来。
昏暗的走廊就突然有了光彩,有了生气。
“我们想了想,觉得还是对您说清楚更好。”纱莉叶说。“虽然深夜打扰您,可是我想您现在一定是满心疑惑,无法成眠吧。”
我点点头,我的确已经睡不着了。我看向捧着灯的雪伦,她雪白的长发一丝不乱,灯光下的脸颊不施脂粉,看起来清纯又可人。
“刚才是妹妹病发。”纱莉叶说,雪伦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憔悴,让我很难想象就在片刻前,她还在痛苦的挣扎呻吟。
纱莉叶的怀里抱着一柄刀,我知道很少有战姬们会配刀剑,比如米迦勒。虽然对于她们来说,与其是武器,更不如说是对另一个身份的一些追忆吧。
“我想您应该知道我们的身份,至少小册子上写了。”纱莉叶说着,又对我鞠了一躬。“非常抱歉,为您收拾房间时,我看见了写着我妹妹的那页,因为司令官大人正翻开在那里。还请您原谅。”
“没什么。”我说。“我更该感谢你们让我住在这里。”
“那就太好了。”纱莉叶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把刀举到我面前。“如您所见,这是梅鲁小姐送给妹妹的刀。”她顿了顿,“以是‘人’的身份。名为‘天丛云’。”这把刀刀身狭长弯曲,式样古老,刀鞘因为岁月的摩挲闪亮发光,刀柄上系着一条长长的紫色穗子。
“你还记得那天的景象吗?雪伦。”纱莉叶问她的妹妹。
“我当然记得。”雪伦说。“又怎么可能忘记。我们一起走上宽阔高大的白色台阶,台阶像是玉石做的。还有人,那么多的人,对着我们鼓掌,欢呼。还有五颜六色飞舞的旗帜,金色闪光的乐器……我很害怕,害怕到似乎世界上仅仅剩下拉着我的手的姐姐大人。姐姐大人一直陪着我,和我一起爬到顶端。对我而言,好像爬了一生之久。这个时候,有人把这把刀给了我。”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对她说的吗。”
“记得。”雪伦幽幽的说,眼眸半闭。“我只是个失去记忆的可怜人,但是我一定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这把刀。”
“啊。”纱莉叶突然用一根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额头。“我们只顾回忆了。雪伦,快去给司令官小姐做些点心。”
“不用麻烦了。”我说。“我也不饿。”
“您太客气了。”纱莉叶笑着说。“那点心本来准备明天奉给您品尝,准备工作虽然有一点繁琐,但是也差不多了。所以请您稍等一会就好。”
“我……”还没等我再推让,雪伦已经柔顺的对我鞠躬,拿着灯退出门去。屋子里变得幽暗起来,我看不见纱莉叶的面容,只能听到她静静地呼吸声。
“今天月亮很好。”纱莉叶说,她从屋中拿出两个圆形的坐垫,铺在走廊上。“请坐,司令官小姐。”
我坐了下来,坐垫是草编的,舒服而精美。纱莉叶拉开我们面前的一扇门,门外就是那片白沙地,一条小小的拱桥连着屋子和沙地。明亮的月光和因为月光而朦胧的白色沙海突然展开在眼前,遥远天边的星星闪闪发光,就像散落在无尽的白沙海上的点点渔火。
宽大的屋檐投下的阴影把我们包裹在里面,于是白沙和月光显得更加皎洁。那座拱桥奇妙的处在光与影的交汇之处,一半明亮,一半昏暗。
纱莉叶轻轻抚摸着刀身,在光影交错中,黑色的刀鞘好像活了过来一样在游动。
“您知道这样一把刀是怎么做成的吗?”
“啊,千锤百炼,就是形容它?”
“是,也不是。这是他们在面对Noise威胁所创造出的武器,我们并不受他们的信赖,可即使如此他们在面对敌人时任然将这把刀赠予给了雪伦!”
“他们走进深山,在积年青苔的岩石流水间寻找铁砂,这是铁矿石被水流经年侵蚀而形成的砂,真正纯粹的铁。然后,把铁砂和木炭一层层铺到地下,木炭积蓄着火焰,在痛苦的烧灼中,柔软的铁将变成坚硬的钢。”
她把脸颊贴近刀身,轻轻的摩挲。
“锻造是神圣而谨慎的工作。不断重复地敲打,对折,把不洁的杂质滤出去,变成纯净的,能屈能伸,不会折断的刀。温度,力度,淬火,时间……”
她突然笑了笑。
“这是复杂的环节,也许在某一个环节会出错,一把经受烈火,经受锤锻,经受种种艰辛后的刀,却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错误而有永久的损伤,没人能看见的损伤。可是刀终究是刀。”
她站起身,对我鞠了一躬。
“长夜等待,未免枯燥,请允许我为您献上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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