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娜娜和两个人（3）

“你还是歇歇吧。”我对面前的女作家说。就算把窗户开到最大，房间里还是很闷热，大海也仿佛因为这闷热变得困倦，无声的涌动着。一层层铅灰色的乌云低低的压在海面上，这种无风的平静让人烦躁不安。

她围着我的桌子徒劳的转着圈，外套和帽子胡乱的扔在座椅上，汗水从她姣好的面容上流下来，让她的衣领都有些透明。

“我坐不下来。”她说，一只手无意识地抓挠着空气。“我们一会就要走了，而且还要带走塞壬和白雪。”

“暴风雨要来了，我看今天你们走不了。”

“所以我们时间不多了，他应该很快就要来向你报告了。求求你，千万别让他这么做。”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了，他知道我无能为力，所以完全不在乎是不是会被我看到。”她有些着急的走来走去。“我……我恳求您，只要留下塞壬就好。”

“听你这么说，我挺吃惊的，更多的是好奇。”我说。“你和塞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我……我……”她语塞起来，又转了几个圈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蜷缩在上面。

“说吧。”我有点厌倦地看着她。“拿出点勇气来。”

门上响起短促而有节奏的敲击声，然后就是那个平淡冷静的声音。

“报告。”

“请进。”我说，女作家依旧蜷缩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嘴里喃喃着谁也听不清的话。

调查员推开门，手里拿着一叠薄薄的文件。我注意到他反常的扣错了扣子，本来应该扣在领口的扣子松松的垂在一边。

“司令官大人。”他对我敬了一个礼。“感谢您这些天来的支持和关照，我今天已经完成任务，特来向您报告。”

“说吧。”我叹了口气，屋里是在太闷热了，看着外面越来越暗，越来越低垂的乌云，云的底部仿佛已经触及了海水。

“首先，是关于战姬白的事情。我们本来怀疑是有Noise或者其他势力的内线，但是经过调查，我认为这完全是一个意外。那支Noise编队的从属有待进一步调查，一旦得到确切结果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其次，您的部队已经受到了情感的污染，所以我向您申请带走两个战姬，她们将接受联合军必要的维护。”调查员对我说，从始至终，他没有看女作家一眼。

“维护是什么？”我听到女作家在冷笑。“明明就是抹杀。”

“这与你无关，这不是宣传部门的职责所在。”调查员说。

“无关？这不是第一次了，维护，多么有趣，卸下女孩们的武器，然后让她们回归平凡人的生活。”女作家突然提高了声音，双目炯炯的看着我们。

“我们相信吗？她们相信吗？这么美丽的童话一样的谎言，可是如果是真放她们自由，她们大概会说，‘谢谢你，司令官大人，让我成为真正的女孩’。或者，我回家了，记得不忙的时候来看我。有吗？没有，她们没有人会说话，只能用沉默接受必然的不能违抗的命运。”

“我没空听你的剧本构思。”调查员平淡的对她说。“请您过目，然后末尾需要您的签字。”他把手中的文件放在我的桌子上，我翻了翻，第四页上就是“调动申请。”

我想他一定曲解了那天我对他说的话，他现在应该是以为自己就是守在伊甸园外，手持火焰长剑的炽天使。

“你不会签的，是吧。”女作家用一只手按住文件，另一只手摸出一把黑色的手枪对准我。

“我为什么不会？”我看着她的眼睛，她也死死盯着我。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惊慌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果决，一种面对注定失败的战斗的战士才会有的破釜沉舟式的凛然。

她用力把文件从我手里抢走，正打算撕碎，调查员及时制止了她。

我几乎没看清调查员的动作，就看见他手中魔术一样多了一把枪，他用枪指着女作家的脑后。

“请放下。”

“还是听他的吧。”我说。我从女作家手里把文件拿过来，放在桌上，站起身。

“呵，我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以为只要手里有了一把枪，就可以让任何人都听我的话，而且事实证明，大多数时候这都是正确的。”我绕过桌子，走到调查员身边。

“她～很有意思。”我对调查员说。“我想你应该调查过她了。”

“调查过了，乏善可陈。”调查员不带感情的说。“羽白，一个军阀世家的长女，联合军派遣在南国的一名大校，然后自愿辞职加入联合军的宣传部门。”

女作家的身子似乎发抖，她慢慢的转过身，调查员的枪口就顶在她的额头之上。

“开枪吧。”她说。“我已经无所畏惧了。你想听，我就告诉你。”她近乎吼叫的对我说。“我以前也是联合军直属战斗部队的指挥官，没错！我自私，懦弱，我知道塞壬对我的感情，我们让战姬们太完美了所以她们会说出她们不该说的话。但是我害怕了，我听到那些话后我根本不敢去面对她！所以我知道她陷入苦战而我没去救她。”

“然后，我后悔了，我加入宣传部门就是因为我相信塞壬还活着，我利用宣传身份的便利从一片海域找到另一片海域，如同一个游魂野鬼。没错，从我做出那个决定之后我就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所以我这次绝对不会再退缩，我没有勇气，没有良心，没有灵魂，可是如果眼睁睁的再失去塞壬，那么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天边响起一阵雷声，雷声持续不断，像是一只沉重的铅球缓慢地滚过铁板。

“我想她说的是真话”我对调查员说。“在你进来之前，她还求我把塞壬留下。”

“您没有答应？”

“我当然没有。”我冲他微微笑着说。“对了，麻烦把那份报告递给我，我该在哪里签字？”

他用没拿枪的那只手有点笨拙的去取报告，我抽出手枪，指在他的胸前。

“长官？”调查员声音依旧平稳，他的神经大概是钢丝做的。“您打算做什么？”

“我说的也是真话，因为我的确没有答应她。”我说，“在我看来，那些姑娘们和我们一样，每一个都是同样重要的，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个都有着自己与众不同的美丽，所以…………“我顿了顿，“两个都必须留下。”

“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调查员问我。

“知道，背叛？哗变？或者别的词。”

“从个人角度来说我很尊敬您。”调查员说。“不是每一个地区的最高指挥官都有您这样的勇气，包括您抵近观察新型的Noise，或者是收容那么多战姬。像您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所以我在报告里回避了很多问题，比如您的副官，还有…………”

“这一点我非常感谢你。”我赶忙打断他，我知道他接下来要说出谁的名字。“只是我作为一个人，偶尔总会做出离谱的事情，这些事情总是会超脱理性之外，比如……”

“比如同情。”一个清冽的声音接口，娜晨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进来。她用橙色的带着笑意的眼眸看着我。“不计利益得失的为其他人考虑。”

“那么，娜娜小姐，我该怎么办……”看到她进来我松了口气，眯着眼睛对她露出笑容。

“随您喜欢了，联合军有很多调查员，他们并不在乎少了一个两个，而且他们更愿意相信我。”她轻轻笑起来。“多么讽刺啊，把战姬们当做工具和消耗品的人，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工具和消耗品。”

调查员的身子轻微颤抖了一下，我知道他也相信娜晨说的是真话。

“……呵呵，”我轻声笑着说“这就像电视剧里的场景，侦探和犯人互相用枪指着，然后犯人哭着说出他所有的值得同情的苦衷，一直说到警察破门而入。”

“这次没有警察，出来吧，小白雪。”娜晨说。

白雪怯生生的从她身后走了出来，淡蓝色的长发一直垂到地板上，她应该是刚哭过，眼睛还是潮湿的。她不敢抬头看着我们，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皮鞋和雪白的长袜。

“司令官大人”她小声说。“对不起。”

“你把这里的情况全告诉他了吧。”

“是的。”白雪的头埋得更深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我只是一个小女孩，直到夏雪，那次之后，我才觉得自己慢慢的明白了一些事情，司令官大人，我……”

“可惜你没明白他不是个好人。”

“我明白！”白雪仰起脸看着我，她的小脸上带着舍弃一切的坚毅和最纯洁的温柔。

“我知道调查员先生想做什么，可是，可是我喜欢他。既然我喜欢他了就要接受他的全部，就要喜欢到最后，就像夏雪，就像彦姐姐……喜欢上一个人真的就忘记了其他的一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呢。司令官大人如果恨白雪，可以，可以杀了我……”

“不用我。”我说。“他本来就想杀了你。”

白雪看着调查员，她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眼睛里是诚挚无邪的光。过了一会，白雪低下头，轻轻地问他。

“……会疼吗……”白雪的声音里带着令人心碎的体贴。

调查员没有回答。白雪等了一会，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盒子用彩色的包装纸仔细的包装过。她把小盒子小心的放在我的桌上，仿佛里面装着少女透明易碎的心脏。

“白雪明白了。”她说。“这是白雪做的手套，因为调查员先生的手总是很冷很干燥。”她又想了想。“我会跟着调查员先生走的，我在门外等你。”

白雪悄悄退了出去，屋子里死一般寂静，隐隐的雷声又响了起来，海风开始吹拂，带走了屋子里的闷热。

“……呵，”我说。“多么有趣，为了消灭有情感的机器，一个人不但抛弃自己的情感，还要利用机器的情感。到底你和我的白雪谁更像机器呢？”

调查员沉默了一会，他的手垂落下来，把枪放在我的桌子上。

“司令官大人，您赢了。”他说。

“那么何不放下枪，休息一会？”我也收起枪。

调查员苦笑了一下。“您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的扣子扣错了。”我说。“所以我想你一定有了很大的心理动荡。我不知道结果如何，我只是相信每个人都会有潜藏的人性和良知。”

他摇了摇头，缓慢的走到沙发边，双手抱头坐了下去。好像在瞬间苍老了五十岁。我看着调查员，这个男人不再是一架冰冷无情，准确负责的机器，只是一个伤感疲惫的凡人。

“来一杯么？”我递给他一杯茶，他接过去，茫然的看着杯子。

“呵呵……”他说。“你看，我尽量的抛弃情感，最后还是败给了情感。”

“你也赢了。”我说。“你还是恢复了人类所拥有的最微妙的情感，同情。”

他又苦笑了一下。然后仰起头，盯着娜晨。

“我一直怀疑总部直属部队有问题，但是找不到是谁，谢谢你能解开我长久以来的疑惑。”

“不必客气。”娜晨微笑着回答。

“那么，我想请司令官大人答应我一个请求。”调查员说。“一个人最后的请求。”

“尽管说。”

“请您安排一次古老的决斗，我，和娜晨小姐。”他加重了‘小姐’两个字。

“我同意。”娜晨说，我点了点头。

我们是从后门出去的，因为白雪坐在正门的台阶上。透过玻璃，我能看见越来越猛烈的海风吹动她的长发，她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我想了想，折回去把白雪的礼物盒子放进口袋。

调查员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也是不用多话，一个表情就能一切了然。

外面的风越来越急，乌云让天空变得漆黑。偶尔几道长长的闪电如同燃烧的剑在天空中切出伤口。我将手枪交给娜晨，她眯起一只眼睛，看了看枪口和准星，我发现她没有穿着装甲。

“司令，您的枪很久没用过了。”

“没错，从来到这儿开始，也没什么用它的场合。”

“有空的时候可以擦擦它。”娜晨说。调查员已经走到了几十米开外，手里握着自己的枪。我退开几步。站到女作家身旁。

“为什么不阻止他们。”她低声问我。

“没有用。”我回答。“对于他来说，这大概也是最好的结果了。你是个作家，你也应该知道，他已经在职责和良知之间无法选择地迷失了。”

“是啊。”她轻轻叹息着。“他太执着了，因为信念产生的固执让他连呼吸都变成了时钟的摆动，可是他的人性回来了，没法再当机器了。”

一道耀眼的闪电晃花了我们的眼睛，随之而来的是震天动地的霹雳。霹雳过后，我看见调查员缓慢的后退几步，背靠一棵树缓缓坐了下来。

我和女作家跑过去扶住他，调查员用手捂着胸口，不断咳着。

“你很厉害。”娜晨说，她的一条胳膊垂在身侧，上面还在滴着鲜血。

“你是故意叫我打中的吧。”调查员问她。

“没有。”娜晨郑重的回答。

调查员笑起来，他吃力的把头转向我。

“我们本来可以成为朋友的。”他说。“不过现在看来不及了，我先一步在地狱等你们。”

“还是不必麻烦了。”我握住他的手，向他微笑，“从失去彦的那晚起，我就已经在地狱里了。”

“至于我呢。”女作家说。“我从不敢面对塞壬感情的那一天起也堕入了地狱。”

“我本来一直就在地狱里。”娜晨轻声笑起来。

调查员楞了一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微弱，最后淹没在倾盆而下的雨声中，消失不见。

女作家和娜晨回到各自的宿舍了。白雪还在那里，被雨淋得全身湿透。

“进来吧。”我说。“结束了。”

“调查员先生呢。”她问我，小脸上满是水迹，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已经回去了，联合军催得很急。所以他要在暴风雨到来前离开。对了，他决定不带你走了。”

“为什么？”白雪的声音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啊，不忍心杀掉可爱的白雪啊。也许他有点喜欢白雪了呢。”

白雪的眼睛闪过兴奋的光彩，我暗暗叹息，这样欺骗天真的女孩，总让我有一种负罪感。

“那白雪还会再见到调查员先生吗？”

“会的。”我抚摸白雪的长发。“一定会的，你先去换下湿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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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空气总是特别清新，阳光也会特别灿烂。我穿着泳装，躺在海边的金黄沙滩上，头上是一把巨大的遮阳伞。沙滩晒得很暖，在海上嘻戏着的姑娘们也很开心，我看着娜晨如同海中仙女一样浮出海面向我走来。

“我原来不知道战姬居然喜欢游泳。”我故意打趣笑着说。娜晨穿着一件黑色的泳装，单薄稀少的布料让她傲人的身材显露无疑，腰侧的两条薄纱让她优美的臀线和腰肢看起来更多了一种若隐若现的诱惑。一朵白色的小花插在她紫色的长发上。

“现在您知道了。”她弯下腰，深深的沟壑让我有些窘迫的别过脸。“谢谢你，司令，你也让我也知道了很多。”

“你原本想要的，和联合军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把她们训练成只会作战的机器，这样的自由，就算争取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错。”她在我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我也该学会怎么去爱别人。”

“我可以当做是一段美妙恋情的开始吗？“我轻笑着问她。

“做梦去吧。”她略略偏了偏头，白色的花朵随着轻轻晃动。“我可不喜欢贫乳……”

“其实你已经学会了，比如同情。你是故意让他打中的吧。”

“谁知道呢。”她又那样狡黠的笑起来。“那位作家小姐你打算怎么办？”娜晨把圆润修长的腿舒展开，她的皮肤迎着阳光闪着玉石一样温润的光泽。

“你还是问问她自己吧。”我指着不远处的海滩说。

她正在海边和塞壬一起堆着沙堡，两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孩子一样单纯的快乐。一阵海浪涌来，高大的金色沙城被冲得七零八落。

“哎呀，哎呀。”塞壬惋惜的站起来，跺着脚。“好可惜。”

“也没什么可惜的。”女作家笑着安慰她。“就算是石头构筑的真正坚城，也不会是永恒。何况是沙子。”她又开始把沙子聚到一起。“正好，大海拿走了旧的，好让我们有新的开始。”

“你这个粉丝好古怪。”塞壬说。“虽然说话总是怪怪的，可是塞壬不讨厌你，有时候还觉得似乎很熟悉你。”她又笑起来。“不想这个了，我们来盖一个更漂亮的新城堡！”

“更漂亮的，新城堡……”她喃喃的重复。“啊，你的司令官小姐在喊我了。”她对我挥挥手，站起身来。

“一会要回来和塞壬一起盖城堡哦。”塞壬大声的说。“要有好大好大舞台的那种。”

“和我想得不太一样。”作家小姐压低声音对我说，我把一杯米涅制作的冰水递给她。“我本来以为塞壬会恨我，不过看起来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挺好。”作家小姐叹了口气。

“其实我和塞壬都应该谢谢你，不管怎么说，你给了她一个让她足以撑过最艰难时刻的精神支柱。 ”

“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她思索了一会，突然抬起头。“不，也许我能做更多。我的确是个懦夫，不会和娜晨小姐一样正面的去战斗，但是我想我有我的办法。”她说。

“你信任她吗？”娜晨笑着问我，女作家的脸红了一下。

“不信任，但是我们可以赌一赌。赌注就是人的人性和良知。”

作家小姐如释重负地笑了，塞壬又在那边喊她：“头发乱糟糟的粉丝快来呀，快和塞壬一起堆沙堡。”

“去吧。”我拍了拍女作家的肩膀。“至少不能让她们看不起我们，我相信你。”

等到夕阳把光芒洒向海滩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娜晨和作家小姐已经走了，我靠在沙滩椅上，对着太阳出神，这橙色的夕阳总是让我想起娜晨的眼睛，闪亮灼人的眼睛。

“该回去了吧，司令。”米涅在我身后说。“你没有答应那个娜晨什么吧。”

“放心。”我说，伸手接过米涅递给我的杯子，杯子里散发着浓浓的李子香气。“我不会参加她的什么组织，我只是呆在这里就可以了”

“对着夕阳喝酒会更有感觉吧。”米涅笑着说。“您大概喜欢上她了？”

“除非我傻了。”我连忙摇摇头。“我和她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呀，她可以穿着泳装躺在我身边，可是下一刻她就要回到她的世界，她的世界里有那么多高尚伟大的理想，而这些离我有点远，也不是我想要的。”

“你那个时候说，每个战姬都同样重要，说的是真心话吗？”

“当然。”我笑了。“但是其中会有特别重要的。”

米涅笑起来，眼睛弯成可爱的弧线。太阳已经沉落在大海中，海边的远处，隐隐有光芒闪动，仿佛人鱼举着火把在海面上巡游。

“不知火。”米涅轻声说。

“是啊。”我看着那串小小的火光。这火光看起来是那么还很微弱，仅仅是星星一样的火种，我不知道它们最终是会熄灭在海水里，还是会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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