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战姬初养成
超小超大

七,塞鲁耶尔的灵魂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比如我已经习惯了没有彦的生活,习惯了米涅代替彦站在我的身旁,同样也习惯了每天黄昏都会响起的悠扬的钟声。

钟声来自镇里的一个小小教堂,这教堂既不堂皇,也不高大,也没有人类教堂常见的高耸的尖顶和粗大的廊柱,仅仅是一座石砌的小建筑,旁边有一座四四方方的小塔,钟就挂在小塔上。

只是我就很少去那里,我并不是信徒。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和彦一起经过的所有甜蜜如今都变成了变本加厉的痛苦。我们曾经一起走过这座教堂,我背对着那座钟楼对彦开着玩笑。

“你愿许她为妻无论顺境,逆境…”我对着她背着那段无数人说过却又让无数人百听不厌的古老台词。

彦脸红了,她假装作势转身要走,我拉住她的手,让她转了一个小圈。她就在黄昏的天光下,轻微吹拂的海风里,伴随着教堂悠远安详的钟声,微闭着双眼,对我点了点头。

偏西的阳光洒进房间,我暂时停下了笔,等待习惯中的钟声。一片安静,塞壬的歌声隐约可闻。

“快一周了吧。“米涅说。“是不是塞鲁耶尔出了什么事情。”

塞鲁耶尔就是教堂里的修女,既然有教堂,那么自然会有修女。教堂是属于我管辖的教堂,修女自然也是战姬了。

“应该不会吧。“虽然嘴上这么说,我却没有一点把握。因为我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指挥部周围见过她了。

每次见到塞鲁耶尔的时候,她总是带着优雅美丽的微笑,手里握着银色的十字架。她的微笑和恬静真的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很多姑娘喜欢去她的小教堂,在战斗后尤其如此。每一次战斗之后,她的小教堂彻夜亮着灯,她不但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安抚战争给伙伴带来的忧愁和伤痛,还要彻夜的为死亡的平民们祈祷。

我曾经在晚上散步的时候推开过小教堂虚掩的门,看见她正跪在一排蜡烛前祈祷。月光被小玻璃块拼成的窗子切割成一道道线条,蜡烛透明的火焰带出淡淡的青烟,飘忽着消失在教堂顶部穹隆的空气中。

她祈祷得是如此专注,纤细的背影裹在黑色的外衣中,肃穆中带着孤独和凄凉。我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免得打扰她和她周围的安宁,而且她的虔诚让我感到一丝丝恐惧,一种从灵魂深处感到自己污秽和怯懦的恐惧。

而当她出现在城镇里的时候,小镇就像过了一个小小的节日。周围的人类居民同样喜欢着她,她从不和城镇里的神父一样贪婪的索取捐献和供奉,也从不用恐吓性的言语威胁一样的布道。她只是那样微笑的走进人群,把自己富余的东西分给缺少的人。每次看见被小孩子们围着的塞鲁耶尔,我总是觉得真的有一层光在环绕着她,她就是会行走的小小灯盏,照亮了力所能及的一切的人。

我们一起来到小小的教堂外面,米涅留在了门外。 “我暂时还没有和你一起走进教堂的打算。”她带着微笑地说,眼睛弯成两条可爱的弧线。

我揣摩着她话里的意思,轻轻推开了教堂的门,整个教堂漆黑安静的如同墓穴,我甚至能闻到石头缝隙中泥土的味道。光熄灭了,灯盏烧干了,塞鲁耶尔躲在圆柱的后面,她应该已经哭了很久,连啜泣的声音都带着一丝沙哑。

“塞鲁耶尔?”我轻轻喊着她的名字。

“啊,司令。”她仿佛吓了一跳,带着哭腔说。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点燃蜡烛,我看见她半跪在地上,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变得暗淡模糊,她的头巾扔在一旁,粉红色的秀发胡乱地挡在脸上。

“别。”她慌乱的用手推开我,蜡烛掉在地上,熄灭了。我只能在黑暗中听着她的喘息。

“到底怎么了。”我着急的问她。“说吧,这是命令。”我不得不用了我自己最不喜欢的方式。

“司令,你觉得我有灵魂吗?”

“你当然有啊。”我说。“而且是我见过最善良的灵魂。”

“可是我感觉不到,我不能再骗自己了,我已经骗了自己和大家够久了。我的内在,就如现在的房间一样,空虚,冰冷和黑暗。”

“你没有骗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喜欢你,也很依赖你。”

“全是假的呢。”她的声音低沉的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都是假的,我本来只是骗自己,我连记忆都没有,只能编造一个从小得到神启成为修女的谎言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没错,我的确喜欢上了修女的身份,我喜欢照料生者、关心伤者和尊敬死者,可是这一切都建筑在欺骗上,所以主才从来没有回应我。”

她的声音平缓了一点,与其说是对我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把压抑在心里久远沉重的秘密一吐为快。

“我以为这样自己就能成为人而不是所谓的“瓦尔基里”,可是我终究是人造的东西呢,主所讨厌的异教的东西。”

“别胡思乱想。”我不得不打断她。“这些胡话都是谁告诉你的。”

“城镇里的神父。”她说。“我知道他不喜欢我,而且总是用猥亵下流的眼神看我,可是他说的没错,灵魂是人最高贵的部分,我却没有。我手里拿的是什么?是名为“Grave Watcher”的守墓之枪。我又用它做了什么?我只是人造出来的武器,仅仅是个工具而已。我以为自己能侍奉主,可是我只是在不断的杀戮。”

“你不是人造的,你是和我一样的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好。“如果你真的是那样,就不会为你的敌人和那些平民祈祷。”

“那只是为了自己。”她厉声的说,把我吓了一跳。“我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自己。这些都是我用来让自己撑过这看不到头的战争的,都是我用来让自己证明自己存在意义的。我微笑,我行善,都是纯粹自私的行为,掩盖事实的面具。我以为这样能把自己的空虚填满,可是我连灵魂都没有啊。我只是个人造的怪胎。”

“别信那个神父的鬼话。”我在黑暗里说。我知道那个神父的为人,为了抢回他自认为被塞鲁耶尔夺走的信众和奉献,他不惜编造最下流的谣言。塞鲁耶尔的美丽成为了她的罪过,在那些谣言里,她被描述成如同传说中放荡的女妖一样,用身体诱惑男人堕入她的圈套。

“明天我就叫他滚蛋。”我说。

“不要,不要。”她的声音惶急起来。“我,我一个人呆着就会好…真的…”

“塞鲁耶尔”我说。“你…我不是很了解你的信仰,我只想说,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得到神的旨意,在我眼里,你比任何人都要圣洁和善良。”

“可是我累了。我已经厌倦维持我的样子,可是我不得不继续背着这个十字架,因为我不能让其他人失望。我会尽力为所有的人解答他们的疑惑,安抚他们的心灵。可是谁又能来安抚我自己?我不想放弃自己的信念,更不想放弃自己的工作。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到,我只能和自己的挣扎相伴而行。这是我自己谎言的报应吗?”她的声音出奇的疲惫。“我也许应该重新思索自己究竟是什么。请您,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好吗。”

我没法再说什么,只得站起身,悄悄的退到门口。

塞鲁耶尔柔嫩低微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仔细听着她的话语。

“我在天上的主,

我祈祷,我恳求,我呼唤,可是您从未回应过我。

我失去了信心,我失去了力量。

触摸我的只有冰冷,孤独和黑暗。

我看到的只有没有终点的杀戮,流血和死亡……”

我不忍再听,这个柔弱善良的少女,究竟忍受了多久这样心灵的煎熬?我也不敢再想,塞鲁耶尔想用信仰弥补自己的空虚,可是残酷的现实让她动摇了信仰的根基。漫长的不知尽头的战争,和人类的卑微彻底让支撑她泉源断绝。但是她无法正视现实,因为如果这样那就意味着她的生命失去了任何意义,而她的善良与诚实让她对自己的折磨更加严厉和痛苦。

而在别的方面,她又是那么的坚强,每次战斗后,她都会尽力微笑着,让出位置有限的“胶囊”。“疼痛对人有好处。”她说,坚持使用传统的方法。“这种受难的疼痛让我更接近主。”

所以我只能带着米涅一直跑到城镇的教堂,米涅一句话也没说,大概从我的表情上看出了什么。

城镇的教堂已经关门了,我跑进门廊下面,抬头看了看灰黑色的石块,深吸了一口气,把拳头重重砸在门上。过了一会,我听到木门的门栓松动的声音,那个神父一边扣着纽扣,一边开了门。不等他开口,我就皱着眉头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推进门内。米涅很有默契的关上了门,挂上了门栓。

我环顾四周,这里和塞鲁耶尔简朴的居所完全不同,满是彩色的壁画,光辉的祭坛,还有高高的木质唱诗班的站台。

“这………司令官大人……您这是……”他显然刚刚睡醒,大概还以为自己在噩梦中。

银白的手枪,顶上他的咽喉,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了点。 我让自己笑了一下,这笑容应该有点可怕,因为我看见他双腿打着颤,颤抖着对我说:“你…你想做什么…”

“像你的经书上说的那样,‘恶人一死,他的指望必灭绝…”

“孩子……”他恢复了点镇定。“这里是主的圣所,快收起武器,愿主…”

“我是个急性子的人。”我打断他。“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如果我发现你还在这里……”

“我……你在威胁主的仆人。”

“你不配做他的仆人。我们可以试试,看看你的万军之军愿意不愿意拯救你肮脏的灵魂,能不能为你偏转我的剑刃,要么就是用雷霆把我劈成焦炭。”我右手持枪对准他的额头,耀眼的光芒在寂静空旷的教堂里显得如此刺眼。

“你……你不敢…”

“我没什么不敢的,我是这个地区的最高负责人,现在是战争期间,我可以随便给你安上一个罪名。”我不耐烦的说。“现在就收拾你的东西,我只数到3。”

"刚才你把我都吓到了。”米涅微笑着说,假装拍着胸口。

“我是真有点生气了。”我和她一起坐在木质长椅上,听着楼上神父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声音。“对了,你不是说过不和我一起进教堂吗。”

“你将到此,但切莫前行。”她眼睛弯弯的笑了,聪明的引用圣经上的话回答了我。这让我也压低声音陪她一起笑起来。

此后几天,我看见塞鲁耶尔又出现在街道上,她看起来憔悴很多,眼神空洞。她虽然依旧强做笑容面对大家,只是再也看不见她手里的银色十字架,她的小小教堂也再没响起过钟声。

“你觉得她会好吗?”米涅问我。

“我不知道,我……并不是她想象中的主,”我只能实话实说。“她的问题,也许只有她的主本身才能回答。”

噩耗是在一个傍晚传来的,我正在挠着头继续写着给联合军总部的那篇关于发现新型Noise的报告。米涅一只手捂住通讯器,专心的在一张纸上记录着什么。

“塞鲁耶尔阵亡了。”她说。

“啊…”我听到自己手里铅笔折断的声音,心头掠过一阵难忍的酸楚,但是我并不诧异,也许是因为漫长的战争让我也变得麻木,也许是因为我知道她早就有了赴死的决心,只是她的信仰不允许她自我结束而已。

“也许她是亲自去问她的主了。”米涅说。

“也许吧……她是怎么死的。”

“露比受了重伤,她跑到露比身边。没有拿出十字架,也没有背诵圣经上的语句。只是握住她的手说,别怕,我一直和你同在。”

我和米涅来到门前,迎接回家的天使们。重伤的露比被簇拥在队伍中间,她抹着眼泪,蜷缩着的小手中紧握着塞鲁耶尔的十字架。塞鲁耶尔一直没有丢弃自己的十字架。

我惊讶的看到,仿佛真的如神迹降临一样,银色的十字架一点破损都没有,在她手上闪闪发光。十字架的周围围绕着跳动的蓝白色的光芒,如同戴着燃烧的冠冕。

“这是圣艾尔摩之火。”米涅说。“也许她真的去了天堂。”

在简单的葬礼结束后米涅将一束白百合放在小小的墓碑前,温和的声线和残忍的颂词让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不应觉得后悔,因为你已觉察该如何去补救了。

你不应觉得羞愧,因为你已明了这不是羞耻的事。抬起头来闭上双眼,切勿忘记对天主的敬仰。

天主会平等看待我们,守护我们。

天主的心胸比天空还要广阔,天主的慈悲比海洋还要深邃。

面对所有的罪过,仁慈的天主仅仅说了一句话:我会宽恕

你。”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被接引上了天堂,如同我不知道她所信奉的那个人是否真的能在水面行走,能把清水变成美酒。可是如同我确定那个人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人一样,我也确定,塞鲁耶尔和我的姑娘们,一定拥有着比任何人都更纯净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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