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长廊
超小超大

第五章:露天竞技场(上)

以悲剧结尾的故事是悲剧,以喜剧结尾的故事是喜剧,悲喜只看结局,你看不到自己生活的结局,因此难论悲喜。

周三

猿·垂,听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穿梭于史前森林的巨大野生猩猩:高硕的身躯、宽厚的肩膀、粗壮的胳膊、黑而浓密的体毛······我想象出一位有着如此这些特点的梳着冲天头的男人在更衣室里穿上垂家族的T恤衫,戴上黑漆漆的胶皮手套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暗暗发誓的情景,在反感之余也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估计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脑海里又浮现出猿·垂显像出一把巨大铁锤,一边大喊着“纳命来吧”一边奋力疾挥的样子,让我更加确信自己原本的预想是正确的。

“以貌取人都是不对的,何况是以名呢。”度真放下了资料卡,看来她也已经阅读完毕了。

“你的对手呢,是什么样的人?”

“华·岛·垂,来自700区的‘岛’家族,20岁,女性。”说着,她将写有自己对手信息的资料卡递给我,意思是要我自己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话。

“‘岛’家族?不应该是垂家族吗?”的确,不管怎么研究,资料卡上的内容也就是度真所精炼出的那几点而已。我撇撇嘴,将卡片递还回去。

“是垂家族的,不过不是主家系。”度真垂着眼向我解释,就好像在说些妇孺皆知的常识,显得颇为无奈,“垂家族里面有很多小的家系,包括‘岛’、‘尖’、‘蔷’,等等。”

“也就是说他们不一定都用锤子咯?”

“当然了!”度真说着,就好像一直认为垂家族人都无一例外是以锤子当作品的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傻蛋一样。

“不过猿·垂,听起来倒像是本家的人,或许应该······”

“肯定是锤子没错啦。”我说,摊开手摆出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样子。

“猿·垂,来自300区,31岁,男性。”度真没有理会我的装模作样,反而捡起了那张百无一用的资料卡,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你的对手怕是很厉害啊,”她说,带着满脸忧愁,“300区,是垂家族本家的所在地,而且31岁······至少是大学毕业生,应该连高级造型都学过了吧。”

“噢。”反正比赛是必输无疑的,我想,却没能对度真说出口。

“如果一直钻研下去,这个年龄恐怕已经博士毕业了,就算没有,垂家族的人怎么说也都······”

“罗小姐都走了,咱们也回去吧。”

度真抬手看了眼手表,有些不情愿地把猿的资料卡还给了我。

“作业还差很多?”我这是明知故问。

“理论课的题,说什么在学校也写不完吧,何况还要考虑下周的计算小测。季光说,下周的小测很可能会有一道多重积分的题,里面还涉及数理统计的······”

“季光怎么看也不像是满脑子学习的人。”我实在是听不下去这些内容,只得插嘴打断。

“她啊,学习对她来说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和吃饭、睡觉、娱乐平起平坐。”

“那样可真厉害呢,我也想像她一样啊。”我感叹着,背上书包站了起来。

似乎是不满于我大肆夸赞自己的闺蜜,度真用带着些攻击性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又露出不屑:“那你找她一起回去啊。”

“哎,我不是那意思。”我连忙服软,甚至有些低三下四。

在刚刚接受了度真告白的第二天,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有了相当程度的改变。起初是变得比以往更加陌生。出于尴尬,我们在整整一个白天都鲜有交集:度真依然如旧与季光和妲喆珊形影不离,我则由于丧失了唯一的同伴瓦卡而形单影只,即便是在走廊或小卖部偶然相遇,也只是象征性地打打招呼,就好像昨天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直到有某位神明坐镇的晚自习到来时,作为神使者的罗小姐才为我们这对青涩的少男少女打开了名为尴尬的阻碍之门。罗小姐把我们叫到办公室,分发了周末竞技场比赛的规程及对手的资料卡。与第一轮比赛不同的是,这次比赛的对战分配是由垂家族的所谓“权威”提前决定的,竞技场选址也从之前的1000区竞技场改为800区竞技场。除此之外,比赛在对战公平性上也与之前不同。我们对对手的全部了解仅限于资料卡,而对手则由于有了第一轮比赛的借鉴,对我们的作品、作战方式都有了很大程度的认识,就结果而言,垂家族一方拥有极大程度的优势。(反正都是要输,这倒也无所谓,只是可怜了其他选手)在一番长篇大论的解释后,罗小姐为我们安排了一块没有老师办公的区域供我们研究和讨论。(学校的安排很满,这里的老师只是已经下班了而已,毕竟并非所有的年级都有晚自习)于是我和度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熟稔,甚至更上一层楼。竞技场就像是社会这片**大海中的一条船,我和度真则是唯二登船的两人,共同的命运与目标促进了我们相识、升温,让我们有了能共同畅谈的话题,有了能携手努力的动力。毕竟已经是“情侣”了啊······哎,我为啥要加引号呢?这里不需要引号,不需要。

“我说啊。”度真关上了办公室的灯,我则拿起了钥匙准备锁门。

“我们这样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啊?”不愧是度真,一下就问出了我不敢问的问题。

“啊?”我却除了装傻什么都不会。

“当我没说吧。”

“着什么急啊你。”我说,态度明显要比之前随便,说起来,更像是和瓦卡聊天时的态度,“那个······”

黑暗中,我看不清度真的脸,却明白那张脸一定美丽动人。

“我先锁门。”说着,我关上办公室的大门,心中就像有几颗实验用钢球在上下碰撞。

“路还长着呢。”我说,手里匆忙地拧着钥匙,可就是听不到那声清脆的“咔哧”一响。

黑暗,似乎和沉默很配。

“得把比赛打完了,才能放肆地享受吧。”

“不行,还得备战考试。”

“这么不留情嘛,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句话里充满了度真的那股坚定劲儿。

“一直以来,真的很感谢你。”借着这黑暗,我才敢说出这些话,“不论是陪我练习,还是一起集训、比赛,你都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应该说如果没有你,我肯定走不到这一步,就连一开始报名的时候或许都有你的鼓励。”

然后又是一阵让人倍感寒冷的沉默。

“咔哧。”

“好了,走吧。”我转过身,在楼道的微光中找到度真的身影,或许还有些许声音的帮忙。

我想了想,却发现这“想”根本就是不当的形容。我拼尽全力压制住浑身的颤抖,可恶,钢球,滚蛋,别撞了,至少给我老实点!

窗户里投射出长廊夜晚的微光,那微光洒在穿梭在走廊的度真身上,映出万变不止的光和影。

我长长地伸出手,超过度真外侧的肩膀,伸进那交错的光影中。

然后轻缓地将她搂住,那动作与我心中的剧烈铿锵形成天地之差。

度真猛地一颤,然后在我加力的手上安稳下来。

她的温暖从我们相碰的肌肤上弥漫开来,如**般渗进我的精神。

心中喷发的火山渐渐停息,变成毛毯里的猫、水面下的海草轻轻吐息、缓缓摇曳。

夜色突然变得多彩,沉默翩翩起舞。

“啪嗒、啪嗒······”

随性的脚步声变得整齐,轻重错乱的声音归纳如一。

我愈发变得胆大起来,起初只是轻轻地加力,然后便是将度真紧紧地搂住。

我们停下来,不约而同地向着彼此转身。

我伸出另一只手,挎过她的身子。

“马上比赛了,你怎么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听得出这并不是责备,而是度真用以缓解紧张的······

无需思考。

一个瞬间,我们便紧紧相拥。

周六

空气里弥漫着香水的味道。

轰隆的熟悉的噪声,配着明亮的陌生的窗外景象,古怪到像是在就着榨菜吃烤牛排一样驴唇不对马嘴。那辆破旧摇晃到令乘客们心神不安的地下铁,就这么直勾勾地驶入了800区。近乎于炫闪的高亮街灯映出层叠的建筑墙壁上的街头绘画,小吃店、五金店和花店的招牌鳞次栉比,情侣、老人、家庭和结伴的学生们无所目的地游荡在街上,时而对店铺橱窗指指点点,时而走进占据整整一栋小楼的巨大超级市场中,这些景象,皆不是在充满巨大而沉重工作压力的1000区所能见到的。

“真好诶······”我像是初乘地铁的孩子一样兴奋地单手扒住车窗向外张望,一时间竟忘记了那种先前难以抑制的对竞技场比赛所感到的强烈紧张。

“快到了,喂。”度真用力拽起我的短袖衫,显得急不可耐。

大概是觉得我的样子有些丢人吧,她一边小心注意着车厢里其他人的视线,一边“喂、喂”地不断催促着,让我颇为不舍地回过身来。

“真是没见过世面。”坐在对面的小姑娘双手交叉在胸前,用一副不屑的表情向我展现出了这句话。

“滚。”我则用一副更加简洁的表情予以回应。

这节列车上,坐着将要以挑战者身份参加此次垂家族竞技场比赛决赛的全部六人,也就是人们所谓的“1000区六强”。据我个人观察了解,这其中除我和度真外,尽是些低年级的选手。除一名选来自竞技学院1048的长着与其年龄不称的浓密胡须的黑色男子外,其他三人分别是竞技学院1001二年级的双子壮汉:提额敦(用刺角盾)、祖壮强(用长枪),以及对面这个体态娇小,态度嚣张的一年级小姑娘某某某,她叫什么来着?

车厢里由于只坐了六个人而显得极为空荡,这让我没来由地想起瓦卡和顿,以及许许多多张熟悉而沉默的脸。

“他们出发了么?”我问度真,听起来像是没话找话。

但是心有灵犀般地,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应:

“通知上说是七点出发,”度真抬手看看手表,“咱们是六点四十走的,应该隔四五趟车吧。你怎么还有工夫管他们,他们观众过来看看就完了,咱们可是······”

“我知道,知道的。”度真今天貌似有点紧张过头了,我想,于是便积极地在脑中寻觅起话题来,“你昨天说毒针的设计图要改动,改好了吗?”

“改好了,4X呢?”

“没,我觉得它没什么问题。”

“那再拿出来看看,多记几遍准没坏事。”

“是、是。”

“昨天在学校事情太多我没来得及说,前天区里的说明会上要求的规则讲解你都看了吗?”

“没,因为基本和上次一样······”

“一会儿轮不上咱们比,今天找时间再看看!”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么一种老妈子状态?与心里的吐槽相反,我连忙“好、好”地应付着。话说,区区六场比赛还要分在两天,这也太给我们几个学校观战的学生福利了吧,外出活动两天,还写个毛的作业了?

“干嘛?”对面的小姑娘把揣着的手放下,又翘起了二郎腿。

“啊,没事。”坐在她旁边的来自于长廊尾端(比我们更加尾端)学校1048的土气男慌忙地举起双手,瞪得巨大的眼睛里充满恐惧。

这么怯懦的家伙是怎么闯进六强的啊,我不禁怀疑,又想起度真那句“不应该以貌取人”。

长胡子的土气男和小姑娘在首轮比赛中给我的印象都不是很深,相比用镶着长角的大盾进行完美防御反击的提额敦和始终用出色的刺击技术将与对手之间的距离控制在自己的优势之中的祖壮强而言,这两人的作品和操作水平都非常一般。如果仔细回想的话,我似乎只能记起那么一丁点······

“1001的小姑娘将那男生狠狠打翻在地。”

“来自【竞技学院1001】的XXX最终以惊人的运气扭转战局!”

啊,对,那个小姑娘!之前在模拟赛把我们的学弟(完全想不起长相)撂倒的那家伙,在第一轮比赛中刚好击中对手受过伤的右小腹取胜的那个······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生很眼熟啊?”度真的声音和热量突然窜进我的耳朵,麻痹了我的半个身子。

“吓死我了。”我也不由自主地压着嗓子喊,把多余的音量都化作无比夸张的惊恐神情。

“嘿!”度真用嘘声斥责道,“干嘛那么大反应?”

“很吓人的,突然的耳语!”我极力回驳。

“问你呢,那小姑娘······”于是度真稍稍拉远了和我耳朵之间的距离。

“刚我也看她来着,啊不是,我也觉得她眼熟来着,那不是在模拟赛痛殴咱们学校二年级戴眼镜那人的那个吗?在咱俩比赛之前的那场。”想来当时我还觉得学弟真惨来着。

“噢对,我也看了那场比赛,学弟被打得真惨。”

学弟,你被这么记住,真惨。

“可是她在正式赛里不怎么厉害吧,明明模拟赛动作非常惊人来着。”

这么说倒还真是,明明有着很漂亮利落的动作,在竞技场比赛中却毫不出彩,就连认真观赛的我也没什么印象。

“嗯,可最终还是进六强了,说明是有实力的,可能精彩的比赛太多了咱们没注意吧,或者是刚好赶上咱们在台下做准备。”

“是吗?”度真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却与赛后聚餐那次稍有不同,那回她也是一直低头沉默着。如果说那是种像在纠结着什么的神情······对,那次是在纠结,这次则更像是在思考,或许这就是其不同之处。

“我倒是觉得旁边那家伙很奇怪来着,一副脏兮兮的不起眼的样子,还有那么多胡子。”

“嗯?”她像是被惊醒似的抬起头来。

“我说那家伙,”我用眼神示意出土气男的方向,“我对他毫无印象。”

“啊,是吗。”看都没看我指给她的方向,度真便敷衍道。

“像你说的,也许是咱们没注意呢?再怎么说也是晋级了的人,一定有他的实力在。”她又回过神来,追加似的说了一大堆。

“噢。”我突然感觉有些奇怪,却不知哪里奇怪。

“各位,”广播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我们马上就要驶入800区露天竞技场,请选手们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站台会有赛事工作人员迎接大家,祝愿各位路途、比赛皆一帆风顺。”

广播语毕,提额敦、祖壮强便收起了他们看了一路的设计图,率先站了起来,走到车门前站好,二人端端的样子让我觉得熟悉。相反,度真、小姑娘、土气男和我都还坐在座位上等着列车减速,就好像不减速的车,注定还是距离到站很遥远一样。

***

万千幅影像在我的脑海中闪过:永无止境的课堂上滔滔不绝的老师们讲课的影像、咀嚼着令人难以下咽食堂饭菜的瓦卡大声说笑的影像、翻涌着臭气与热浪的晚高峰地铁上人挤人的景象、荒落如烂尾街巷的1005区贫民小径深处窜过老鼠的景象、吹得过头的风扇扬起静谧考场前阅读小说的监考老师衣领的景象、略微羞涩的度真冲着我尴尬微笑着的景象······

头顶上挂着刻有“800”

的巨大铁板,两旁则是夜晚也不会熄灭的巨大电灯,它们像是在炫耀什么似的照亮那行数字,标榜着自己身处地下长廊中段的优势地位。街上走着只有周末才能看见的外出休闲的人,街两边罕见我所熟悉的灰烟、浮沙,就连墙壁上也鲜有油渍和破破烂烂的小广告。站前的一行正装男子——也就是广播中所谓的工作人员们正松散地站成一排,最中间的那个手里则举着一块写有“欢迎1000区选手——垂家族”的小牌子。由于这行人都戴着墨镜,我看不清他们的眼神。

我、度真、提额敦、祖壮强、小姑娘以及土气男皆未发一语,似是对初来乍到的地方和垂家族的人感到些许畏惧。我们只是默默地走出跨越另一条地铁轨道的横路,站到那张小牌子跟前,等着对方与自己搭话。

“请随我们来。”没有任何欢迎的话语,站在拿着牌子的人右边的矮小男子转身便走,他身上的黑色西装及果断转身的样子,像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去你家叫你输的人就是我们,让你们比赛的人也是我们,一切都取决于我们。

我隐隐闻到了威胁的味道,却并不感到愤怒,也没想着要反抗,只是一门心思地回忆着往事,就好像那些过去才是我存在的证明。

一时间800区的街景、身旁迈着坚毅脚步的度真都显得虚无缥缈,唯有回忆里的人和事是五彩斑斓的。没有往日的我,就没有我,未来,竟是那么无关紧要。

我走着,越来越感觉自己的脚步变得轻飘。

我们依旧在顺着长廊走,直到右边的天花板变得高耸、上面刻着望不见边际的巨大圆形浮雕才停下。1000区的竞技场,曾带给过我“天空”的概念:高到跳跃起来也摸不到的房顶、头顶是让人无法目测能盖多少层房间的究极高度。

街上的人忽然间变得密集,他们堆挤在建筑一侧的大门前,带着人群固有的影子——噪音。黑衣男子带领我们走进大门旁的小道,穿过数道戴着显像手套和电击棍的武装防卫线。

典雅的通道尽头,是一架电梯。

“请。”男子带着我们走进电梯,并示意其余随行人员止步于此。

“不好意思,”也许是从度真那里借到了勇气,我开口道,引得其余几人都有些吃惊地向这边投来视线,“请问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800区露天竞技场。”

“我是说,具体······”

“选手观赛席,叫到比赛的去准备区。”

“好的,谢谢。”

于是电梯便静悄悄地开始攀升。

袖子被拉了拉,我顺势回头,没想到会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险些昏厥。

我们正在天空中攀升。

地面,变得越来越远。

我们穿过地下长廊的顶,穿过那作为我记忆中最高点的挂着写有数字铁板的天花板。

脚下出现了坐席,那是数也数不清的,用乘法也算不出来数值的密密麻麻的坐席。

然后是空旷的,无比空旷的,并且难以形容的平坦的······

巨大的场地,有如书中所写的广袤的地面那样大的巨大的场地。

我不敢抬头,也不敢再向下看。

土气男下意识地抓住了腰边的扶手,提额敦、祖壮强拼命地瞪着眼睛,就连总是挂着一副厌恶别人的臭脸的一年级小姑娘也半张开嘴巴。

露天竞技场,这就是真正的······

“1000区的竞技场,是唯一建在长廊内部的竞技场。”黑衣男子说,语气里夹杂着教育的意味。

露天,应该不是指仅连通着一点点外部空气的意思吧?

心脏开始剧烈地打起鼓来。

也就是说,这里,头顶应该是······

下定决心般地,我抬起头。

然后我看到滚滚的白色、澄澈的蓝色······

这是,这高耸无极的就是······

画着蓝天白云的蜿蜒的鱼鳞状金属片的尽头是一颗亮闪闪的小洞。

那依旧是天花板。

“再怎么也不会是地上设施的,你在想什么啊?”

地下长廊的上面,如此高耸的地方······居然依旧是地下?

“咔哧。”一阵突然袭来超重感过后,电梯门打开了。

眼前是一个宽阔的大房间,木质长桌上摆着数人份的压缩食品和罐装饮料。

“第一场比赛,请提额敦同学做好准备。”黑衣男子率先走出电梯,其话语中充满着不屑。

***

提额敦与特伊·权·垂都站在各自的【读取器】旁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一触即发的杀气,就好像有颗沉默的炸弹正在竞技场正中倒数,人人都知道它会爆炸,却都无法阻止或推测其时间而只得默默注视着一样。

“都在专心显像,很中规中矩啊。”或许只有不懂世故的小姑娘才会在这种时候妄加评论。

“提额敦的作品结构更复杂,肯定会慢些。”对,还有像这家伙这样没什么教养的土包子。

“你怎么知道垂家族的作品是什么?”

“我不知道。”

“那你凭什么说提额敦的复杂?”

好吧,再总结顺带着补充一下,只有没教养的土包子和没眼力见的小姑娘才会在眼前这种严肃的场合因为些无关痛痒的烂茬儿拌嘴。

真够烦人的,我冒出种想把这两个与环境不配套的家伙扔出窗外的冲动,却因不敢错过眼前的比赛而不得以忍气吞声。

玻璃窗外,遥远的脚下,比赛双方依旧站在原地。

“你们看!”——小姑娘。

特伊·权·垂的肩膀上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球形物,那似有似无的球包裹了特伊的整个肩膀和半条大臂,其下端连接着似粗绳状的条带,条带交缠却不纠缠地伸进特伊小臂、手腕位置的凸出的宽硕圆柱体中。

那是什么玩意啊?

反观提额敦,则已提前对手一步将在学生赛时大展风采的【铁盾】显像完毕。

“好啊,这样就是占据先手了!”——土气男。

铁盾上的两个巨大的突起应该是可以在持盾手的控制下长出金属尖刺的,不出意外的话,提额敦的【爆声点】大概就是“防守反击”······我皱起眉头,陷入了思考:铁盾是个不错的作品,一般情况下来说,没人会想到在盾类作品中加入机关。把可伸缩的金属尖刺藏进盾牌表面的突起中,在抵挡攻击时拉住对方不可见的盾后扳机弹出尖刺,从而实现致命一击。如果是在双方作品信息未知的情况下,提额敦面对近战武器应该说得上是极具优势,然而现在的情况······就难说了。

特伊手臂上的巨大金属正渐渐成形,但距离完全显像似乎还差得远。

信息见光,防守反击一定会被针对,如此明显的盾面上的突起即便是更改尖刺的位置应该也会被轻松躲避。

那么不如趁对手的显像尚未完成,立即展开全面攻势。

我专注地思考着,就好像站在竞技场上的人是自己一样。

对,现在就进攻,垂家族的看过先前的比赛,一定会以为用铁盾无法主动发起进攻。

赢就是要出其不意!

应和着我的思考般地,提额敦开始向前冲刺。

“啊!”——小姑娘、土气男、我。

铁盾上“蹭”地窜出了两颗长长的尖角,提额敦将它立于身前,将脚步蹬得飞快。

好样的,这样就稳了!我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恨不得亲自持起铁盾。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急剧缩短,特伊却始终没有做出反应。

直到······

“咣!”

炸弹,爆炸了。

顿挫的巨响从一点爆发出来,扩散在无比宽广的竞技场中。

有如旧世传说中的核爆,凶猛、急速、不留余地。

提额敦、断裂的尖角、畸形的铁盾向着天空飞出去,又落在地上。

特伊·权·垂伸直了的金属手臂上冒着蒸汽,“咔哧咔哧”地前前后后摆动不停。

直径近米长的铁拳上镶着金色的短刺,通过宽硕的臂上的轴承、花坛般大小的球形肩部底端的管线、内部的燃料作为驱动,打出了凶暴无匹的一拳。

那一拳,将铁盾打得没了形状,将我的自信打得支离破碎。

我晃悠悠地向后一倒,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他,早就能显像了。”度真呆呆地盯着比赛场地,说出了这句让我不敢相信的事实。

“只是故意停着,等提额敦冒险进攻。”我喃喃道。

“也许是因为那铁拳过于庞大且沉重,即使显像出来也没法凭借手臂的力量将其自由挥动。”度真回过头来看我。

“所以,用【物质】造出的化石燃料做能源辅助,打出唯一的,也是致命的一拳。”言语交错中,我们分析出了特伊·权的【爆声点】,以及面对提额敦的比赛战略。

可是,他是如何在那短短一瞬间将如此结构细密且体积惊人的东西显像出来,并挥出一拳的,这究竟需要,这······

我也看向度真,皱起眉头。

对于他的显像能力,我们感到无法理解。

“特伊·权·垂选手和他的作品【铁拳】获得胜利,获得竞赛奖励10kg【物质】;提额敦选手和他的作品【铁盾】惨遭失败,需上交罚金15kg【物质】。”

场内,特伊·权已经放下了手臂,巨大的铁拳在剩余动力的带动下“咚、咚”地捶着地面,另一边,昏迷不醒的提额敦已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出了进场大门。

“下一场比赛,由来自竞技学院1048的泰盗对阵垂家族的菊·垂!”广播再次响起,“比赛将于12点整准时开始,11点50分观众将停止入场!”

“怎么没解除啊?”小姑娘突然冒出了一句,在我刚刚被扫荡得空无一物的内心里又点起了些许烦躁的火星。

“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老在这吐槽些废话······”

然后,一个瞬间,我反应过来。

是啊!

怎么没解除啊?

特伊·权·垂的致命一击,足以分出胜负,也毫无疑问地威胁到了对手的性命。

他的作品为什么没有被裁判组强制分解?

话没能说完,我只得呆呆地看向没人的地方,拼命思考着问题的答案。

一阵干冷的风忽而飘过,吹熄了我心中的那股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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