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长廊
超小超大

第四章:晚餐(上)

上天会在他认为恰当的时候,给予你爱恋,这可能发生得毫无征兆。

周一

“第十一届垂家族学生邀请赛初赛部分已完美落幕,敬请期待······”

不看,绝对不看。

我低下头,坚决不去读那条挂在刻着“1020”的巨大钢铁板旁的条幅上的醒目字迹。不知是因为什么,单单是想起自己止步于初赛这件事本身,就让我的内心在兴奋得发痒的同时,感到无比落寞。

轰鸣的两路地下铁在周而复始地循环中交错驶过,街边的卷饼摊、炸鸡店也一如既往地由学生排起小长队,那些年轻的男男女女们说着无聊的笑话和经历相互打趣逗闷,店铺后面层叠的小楼和铁板嵌进长廊的顶和边壁,活像是一台巨大的订书器。

我却感觉有哪里不一样,眼前这些熟悉的景象似乎突然间变得暗淡、扁平,它们的形体仿佛正在逐渐失真,越来越像是故事里的场景或是书本上的插图。我就好像是穿越了般地,正从这场景中往外飞,正被人从这平庸的插图中向外拉扯。

然而一道身影又将我拽了回来,那是正骑着自行车亡命飞驰的瓦卡的身影。

平常,我会大叫着“瓦卡”并小步跑起来。

现在我却依旧行着缓慢的步子,嚼着在刚下车时买的油乎乎的加辣鸡蛋灌饼。

不论怎样,学还是要上的。

***

进教室的时候,我想起了那扇雕刻着雄狮脑袋的竞技场大门。

尽管班里只有约30名学生,他们交头接耳的声音也与那如亿万台高压锅同时嗡响的观众的叫嚷相去甚远,我却感到出奇的紧张,胸腔内一如即将踏进竞技场般瘙痒难耐。

怕什么,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我深咽口唾沫,一把推开了教室的门。

“哇哦~”

“弗尔!”

“这不是‘枪神’弗尔吗?”

当然,像这样的话一句都没有。

大家都像往常一样正闷着头写题,尽管现在让我写我都不知道哪里有题。

傻吧,我暗自嘲讽自己,你究竟在期待什么,你忘了这整整一个班都是老实到家的小学究吗?

是,不好意思,我太自以为是了,他们也许连那场比赛都不知道。

愚蠢,愚蠢死了。

我经过瓦卡的座位,他也在低着头看些什么,貌似是显像理论的辅导书。我却突然感到无名的欢喜,那是种身处尊位的俯视,就好像自己已经压过他一头,而他再也无法与自己平起平坐。

不仅是他,所有人都一样。我环视整个教室,不知觉中,曾经的对那些默默学习的人们所感到的焦躁已然被蔑视取代。心底里有个声音在警示着我,我却一门心思地想要将这种黑色的成就感发挥到极致。

紧张依旧存在,只是不如开始那样占据主导地位了。

我看向度真,却没想到她也依然在学习。

教室里充满了早间的气息:困倦、仓促、疲乏。所有人都在闷着头看着、写着,尽管没有老师和家长在一旁督促。三年级的学生正面临着逐渐逼近的全长廊统一升学考试,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场考试的结果决定了他们能否在竞技、造型的道路上继续前行:好的成绩是直通长廊前端高等学院的门票,坏的成绩则是留守长廊尾端贫民窟的审判书。

我也知道现在是学习的时间,是冲击成绩的关键时刻,倘若没有把握住三年级这最后的······

话说周末的作业,还差不少没写吧。

“顿。”我赶紧拍拍邻座的肩膀,不等回应便拿走了摆在他桌角的一大叠卷子和几个本。

顿头也没抬,只是不停琢磨着自己买的练习册上的思考题。

早间的第一道铃声打响时,各种课代表如地鼠一般从学习的土壤中探出身来,三三两两散布在班里,像是蛮横的地头蛇,开始收起老实人们的纳贡(周末作业)。

面对收缴,大部分人都显得泰然自若,只有极少数几个······

“理论卷子。”

“马上,还差一点。”瓦卡匆匆忙忙地合上辅导书,在卷子上奋笔疾书起来。

“弗尔,实践本。”

“稍等,立刻。”我赶紧不去管那重度拖延的前桌,将顿的答案简化了百倍后抄在自己的作业本上。

在交上作业,看着课代表走出教室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某种异常。仔细想想才明白,这是因为以往在早上抄完作业并交齐以后的那种如释重负的成就感已经全然消失。本应刺激的早间赶作业居然也变得无聊了,我不敢继续想,只是将中性笔盖好帽收进笔袋,等着第一节课的老师走进来。

我又想起露天竞技场的广播员喊出我名字的声音,想起万千的观众因为我的胜利而疯狂呐喊的场景。

黑板最右边由值日同学抄下的课表上方清楚地标注着日期,算起来,今天距离垂家族邀请赛的最终阶段比赛还有五天。

与你何干呢?我问自己,心情在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

“嗨。”度真抬起手和我打了声招呼,引得妲喆珊和季光也回过头来。

“喔。”我回应了下,跟在了队伍后面。

小卖部——学生在午饭后一定要来的地方,此时正挤满了人。呲哇乱叫的一年级小孩儿、碎嘴唠叨的二年级大个子,以及满脸死相的三年级僵尸都懒洋洋地在贩卖窗口前排起长队,只为在让人毫无食欲的午饭后买点真正能够下咽的食品充饥。所以说食堂好不好吃并不是我说了算的,尝过的各位都有目共睹。

今天我倒是吃饱了,因为没有和瓦卡一起,所以吃得出奇的慢,不知不觉就把整盘饭菜都消磨干净了。

我想着无关紧要的事,看着排在前面的小孩儿脑袋,听着耳边的学生们谈论着昨晚的电视节目。

“那家伙超强的。”

“是啊,最后差点没给对面的崩了。”

“听说他是咱们学校的。”

“啊?真的假的,这我还真不知道。”

“咱们学校有两个人啊,都是高年级的。”

“我妈说那个人主要是显像的好。”

等等,这说的是电视节目吗?

“你怎么也来小卖部了?”

这次耳边的声音大而熟悉,我急忙转过头来。

没想到度真距离我是如此之近。

“哦,我有点想喝点甜的、凉的。”

“以前从来没在这儿碰见过你。”这次,是季光抢在度真之前对我说到。

“你们每天都过来吗?”我看了一眼季光,却还是对着度真发问。

“对啊。”

其实是因为之前太穷,舍不得来买零食饮料,现在拿到了30g奖金,才想着要挥······

“冰果汁喝吗?”度真递给我一瓶写着“精神百倍”大字的橙汁,同时与妲喆珊、季光一样小口吃着奶油冰激凌。

“你买的,你不喝吗?”

“懒得找零,所以买的,你喝吧。”

“谢谢,多少钱?”我不知该怎样拒绝,所以接过了果汁。(其实还有点懒得排队)

“请你了。”度真瞪着大眼睛,说不上是咄咄逼人还是什么,一时间我找不到恰当的形容,只是······让我无法不接受她的好意。

我拿着果汁,抬到胸前,点了点头。

“谢谢。”我说。

“那回去吧。”季光说。

“走吧,我下午历史课的默写还得再背几遍。”妲喆珊说。

“嗯。”度真给予肯定。

“回去啦。”度真冲我摆摆手,我也用眼神给了回应。

然后这三个人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

正在我翻着皱皱巴巴的历史课习题集的时候,瓦卡甩过来一张卷子。他没说话,也没回头,更不像孩子气的学生那般摆出一张臭脸。我把卷子接过来,当然也是不发一语。

这是上周五的理论小测,上面除了我工整的字迹以及花哨的大红叉外,卷子顶头还有用红笔醒目地写着的那行让人看了就浑身发虚的:中午来找我重测!

混蛋哦,我突然咬牙切齿起来。怎么就没过呢?明明我昨天有背过的啊!而且,干嘛要让瓦卡这小子给我递过来,理论课代表是谁来着?蛋宫,行了,蛋宫我记住你了。

我装作冷静的样子,拿了支笔便冲出门去。

然后一路疾走到了年级教职工室。

午间的办公室里充满了因各种杂事而聚集过来的学生和闲杂人士:问题的、补测的、被抓来教训的、来帮忙统计数据亦或是判作业的、闲的不行过来和老师聊大天的(在我看来,这种人真的是最有毛病)······

我很快便在这乱七八糟的人群之中发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小撮。

“老师。”我无视掉旁边那几个蹲着,或是伏着身子在小便签上奋笔疾书的我的“前辈”们,将自己那张丢人现眼的不及格小测卷子递给理论老师。

“拿张小条,默写一遍竞技场四原则第三条的详论。”她看也没看我和我的卷子,只是如重复了千百遍般地说了一句指令,就好像这种事情已经多到让人厌烦,不管学生和老师都只是在习惯性地做着规程上的事。

于是我也默默地找了个能靠手的地方铺开小条,理论老师则转向办公桌另一边的物理学老师,以与我所听到的那种极慢的吞吐截然相反的轻快语调聊起天来。

“弗尔。”

“哎。”我慌忙抬起头来,循声望向隔桌的罗小姐。

“忙完了到我这儿来。”

“哎,好。”不知咋的,我就觉得用“哎”回应会比用“噢”更能让人高兴。

管他那么多,先赶紧把默写搞定。

我瞟了一眼理论老师,然后把上午的卷子偷偷展开,连背带抄地高速完成了任务。

***

“罗小姐。”

“过了吗?”

我很快意识到这是在说刚才的默写。

“过了,上午就是有点发懵,其实昨天背得还不错。”

“你和度真的比赛我看了,表现得非常好。”她顿了顿,继续说,毫不在乎我理论小测的具体情况,“接下来的比赛准备好了吗?”

“啊。”接下来的比赛,这是在说和垂家族的比赛?

谁告诉她说我准备参加了?

“其实,老师,接下来和垂家族的比赛我不想参加了。”

罗小姐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盯着我,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讶异的稀奇邪事。

“别瞎开玩笑了,”她低下头整整桌上的纸页,像是得到了某些本不存在的答案般地说到,“这个比赛很重要,正经点,赶紧准备准备,尽量不输得太难看。”

开玩笑,我的语气很像是在开玩笑吗?

况且,就算我要参加,又为什么一定会输呢?

不管那些,至少现在不是支支吾吾的时候,要拒绝就要拒绝得干脆。

“不,我是真的不想······“

“弗尔。”利刃出鞘般地,罗小姐的语气突然变得尖锐而严肃,那副冷酷的神情逼回了我的后半句反驳,“不用担心罚金,学校会为你支付大多数,只要把你先前赢到的交一些回来就行。”

“噢。”我慌忙回应,心底里浮出些许恐慌。

“去吧,也让度真好好准备,我就不单独找她了。”

方才的寒冷一如从未出现过般地消失不见,办公室的色彩和吵闹一拥而归。

“去参加比赛,回去好好再研究研究自己的作品。”罗小姐不再整理手头的文件,却依旧沉沉地低着头,“一定要加油,让全世界都看看咱们尾端的实力,我和其他老师都认为你的‘4X’是一件出乎人意料的好作品,别搞砸了。”

“嗯嗯,好的,那老师再见。”我保持着警戒的心态冲罗小姐稍稍鞠了一躬,便匆匆走去。

罗小姐依旧如往常般显得无比体贴,只是不知怎么······

我就是觉得一切都突然间变得诡异。

***

实践课,是我能想到的去找度真说话的最好时机。

尽管考虑到要躲避众人的视线,我却依旧不想在放学之后像个蠢货一样去找她搭茬,虽然在大人们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放学后没人会看到,课间又有太多人会看到,而这两种都不是我想要的。在与瓦卡决裂,又与季光、妲喆珊这两位度真的挚友相识之后,外界的眼光突然间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或许在我心中,真正在意的所谓“外人的目光”只是那些我所在意的人的目光罢了。我不想在他们的面前连和度真——与我共同成为竞技场六强(仅仅是1000区的)的同班同学说话都遮遮掩掩,也不想在全班同学的眼皮子底下找班里最好看的女生搭话。

我想和她谈谈垂家族的比赛,谈谈那口深不见底的地井。(这是个比喻,是我对这比赛的直观感受:古怪、摸不着头脑)

真的很想和她谈谈。

朴道匆匆结束了这节课的理论讲授,学生们都三三两两地散开,最终又不约而同地堆挤在器材室门口。以往这时,我会毫不犹豫地回过头去和瓦卡扯几句在我看来非常机灵的所谓“一语双关”,然后再不慌不忙地去“强夺”几件好的道具回来练习。现在,我却站在原地,全心全意地追寻着度真的身影。

她那显眼的发型、体态像是蹦的一般跃出人群,冲进我的眼睛里。

无名的暗色火焰慢慢在我心中燃烧起来,它烘烤着我的肌肉,催促着它们赶紧动起来、赶快紧张起来。

于是我像起身上台领奖的明星一样捋捋衣领,走向度真——她刚刚从器材室里拿了把木剑走出来。

“喂。”我说,代替了直接叫她的名字。

度真从我直勾勾的眼神里判断出了自己正是我要找的对象,她稍稍瞪大了眼睛,显得有些吃惊。

“有几句话想和你说。”我向一旁摆头,示意她到这边来。

“啊,好。”

“你准备参加接下来的比赛吗?”正在我开门见山提问的时候,季光走了过来,她看到我和度真先是夸张地挑起了眉毛,然后过分用力地撇撇嘴,扭头便走到操场的角落里去了,途中还不忘顺便挽起同样刚拿完器材往这边来的妲喆珊的胳膊,强势地将她拉离我们。

度真望着似乎是误会了什么的闺蜜们的身影,显得有些无奈。

正在我以为她要追上去向她们解释的时候······

“肯定参加啊。”她回过头来看着我,说到。

“有把握赢吗?”

“这个······”她突然没了先前的决绝,“很难说,毕竟对手是垂家族的人。”

“嗯······”我也半假装似地沉默下来,“罗小姐叫我跟你说要好好准备。”

“嗯,谢谢啦。”

“没啥可谢的。”

“那个······”我想了想,欲言又止。

然后度真用眼神向我追问。

“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参加。”

“然后呢?”

“没有了。”我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没想到度真也突然严厉起来。

只是这次我没有像面对罗小姐时那样立刻变得怯懦,而是大大方方地说出了我在心里想问她的问题:

“你不想问问我参不参加吗?”

“啊?噢,我是认为你肯定会参加啊。”

“你难道不准备参加吗?”她又追问,显得有些狼狈。

“为什么我一定会参加呢?这场比赛的罚金可是15kg,以我家的情况来看一旦输了我整个生活就垮了。”

“嗯,我是知道弗尔你家的情况的,不过······”我总感觉今天度真的样子有哪里和平常不太一样,只是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因为你一直是一副很想参加竞技场的,怎么说呢,跃跃欲试的样子,就不知觉认为你肯定会继续参加了。更何况,能闯进学区六强,本身就是很不容易的事,像这种机会不把握住的话以后可就真的很难遇到了。”

“你说的是,”心底里,我完全认同度真所说:谁能不想参加这次竞技场呢,谁不想和垂家族的人毫无保留地大战一场呢?关键在于现实啊,怎么能只为了心里的愿望,为了一腔热血而不顾后果呢?

“可我冒不起这个险。”

语毕,沉默不期而至。

“如果······”度真突然开口,并抬起头与我四目相对,吓得我浑身都紧张起来,心脏也砰砰地跳个不停。

“不用考虑罚金的话,你会参加吗?”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是炽热的太阳的光耀,将我的整个内心都照亮、暴露到一览无余。

“不考虑罚金,那当然会参加了!不过这怎么可能?”

“学校按理会负责一部分,其余的,如果你输了,我来交。”她说,语气里丝毫没有玩笑的意味。

“不······”不可以,这样不行,我已经接受了度真太多的好意,绝对不能再······

“不过!”她突然提高了音量,让寥寥的几个正在练习的同学回过头来,看向我们俩,“你就一定要输吗?”

此话翻身化作她的作品——毒针,就那么直勾勾地**了我的心里。

“赢了比赛,就什么事都没有,输了,我帮你付罚金。如果不希望我帮你付罚金,就给我赢。”她说,一反往常的那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显得焦急又恼怒。

我只得呆呆地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是不知道为什么度真会突然急了,二是她说的话重击了我那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灵。

“我知道了。”我硬是从嘴里挤出了这四个字。

“抱歉。”度真像是突然泄了气似的,说完便走开了。

我站在原地,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

天花板一如往日:斑驳、破旧。

我大字躺在床上,脑子里尽是胡乱的人脸在翻滚:突然对瓦卡愤怒的我、突然化作疯狂野兽的丹狩·吉安、突然冷酷慑人的罗小姐、突然急不可耐的度真······大家,怎么都在突然之间变得陌生了呢?

我始终没法理解丹狩·吉安在比赛中的举动,包括她在谨慎的防守态势中因为突然认出了我——一个在地铁上偶遇过的人就大发雷霆,甚至失去了理智,以及在眼看就要取胜的情况下又瞬间垮掉。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我的脸就那么让她愤怒吗?而我明明就准备投降了,为什么······她的做法就好像是故意要输一样。

罗小姐一直是一个······一直是我最喜欢的老师,尽管也会生气,会严厉地训斥我,可终归是在为学生们着想,在关键时刻总会给予学生帮助。她不像理论老贼那么磨叽、装模作样,更不像朴道一类差距待人,丝毫没有身为教师的自觉。可今天她的话却令我感到害怕,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那么······也许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说不准罗小姐已经为了我们的杂事熬夜很多天了。

度真,一个一向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儿,又为什么会突然变得急躁呢?也许是因为我的软弱让她感到失望了吧,也许是因为我胆小的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吧。但是作为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孩子,你又知道我每天是怎样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吗?度真,你真的明白15kg【物质】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也许勇敢地放手一搏是种很酷的做法,可是这真的意味着为此可以将后果和责任弃之不顾吗?

还有瓦卡······如果可以不那么冲动,或许我们还会想以前一样每天胡扯个没完没了。会吗?在我和度真如此熟稔,还同时成为了学区竞技场六强的现在,自尊心那么强的瓦卡还会与我臭味相投吗?

我全都不知道,也懒得再想了。

我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又咳嗽了两声,从一边被垃圾山般的书本堆满的小桌上抄起那本“闲的没事就会翻翻看”的短篇小说集。

作业还有很多没做,不过去他的吧,一会儿(或者明早)再说。

然后我又一次翻到《角斗王》:

树林里阴森鬼魅。

角斗王单手提刀,除了过于简陋的皮革披肩外,装扮与其他猎人并无二致:挂在腰间的匕首、裹着绑脚的小腿、斜跨的兽皮小包,以及脏兮兮的靴子。

他一边随意地四处张望,一边大摇大摆地前行。

角斗王在打猎。

他知道这片林子里没有能与自己匹敌的野兽。

“沙”的一声轻响,让角斗王停下脚步。

“嗷!”好似惊雷一声,巨兽从林间飞扑而来。

它张开血盆大口,两排尖牙锐利如匕首。

角斗王好像闻到了巨兽的恶臭的口气,好像沾到了它飞溅而来的黏糊糊的口水。

他手起刀落。

巨兽的血随刃飞溅,“嘶啦”地失去了热量。

角斗王斩杀了凶猛的野兽。

这太简单了。

***

“砰、砰。”突然响起了沉重的敲门声。

“谁啊?”我一边喊,一边扔掉了书本翻身下床。

窗外是隔壁烧炉的烟气,原本通向1005区主道的门前小径也早已被附近的自行车和垃圾袋塞满。按理说在夜晚,没有人会从此处经过。

奇怪,这大晚上的会是谁啊,不会又是杂货铺的老头子犯病了吧,或者隔壁张阿姨家的灯又坏了。哎,都说了赶紧换一台,那台都老得不成样子了,再穷也不能继续用了吧······不,也可能是······没逻辑地想着的同时,我打开了门。

1005的贫民住宅区的门通常都没有安“门镜”这种东西,这玩意儿有时候能救你一命。

突然有半瓶醋流进了我的胸腔里。(相信我,这就是我的真实感觉)

门口站着三个黑漆漆的家伙:高大、粗壮、一身黑色,就像电影里反派大老板的保镖,亦或是黑社会交易现场站的喽啰。

他们一定是来杀我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你是弗尔·埃克斯吗?”中间的光头说。

我的大脑飞转起来,却怎么也想不出家里的剪刀放在哪了。

“怎么,找他有什么事?”我不敢承认就是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声音正在颤抖。

“我们来和他谈个交易。”

“什么交易?”

“你是弗尔·埃克斯吗?”

“我是。”心脏里像是有颗定时炸弹正在做最后的倒计时,我仿佛能听到那“滴答、滴答”的清亮回响。

“如果比赛打得好,我们会减少你的罚金。”

什么,他刚才说比赛?

“请问······什么打得好?我有点不是不特别理解。”

“与垂家族的竞技场比赛。”他说,语气和样子都彬彬有礼。

“打得好,意思是获胜······”我依旧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意思是输的漂亮。”

“输的漂亮?”

“打得胶着,华丽地落败,最后除学校上缴的罚金之外,你个人不必再支付更多。对你来说,只是多了一次向大众展示自己的机会而已。”

“交易是指?”话一出口,我才觉得自己不应该问得这么多。

好在黑漆漆的男人们并没有任何不高兴的迹象。

“告诉你:你要输的漂亮。”

“好的。”我想说这其实根本不是交易,只是单纯的指令罢了。

“请做好准备,并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这次谈话中的内容,我们期待你的良好表现。”说完,三个人回身走进层叠的贫民房群之中,像是从没出现过一般不见了踪影。

什么?

刚才发生了什么?

简单来说,我应该是受到了威胁。

我猜他们是想告诉我:不打赢比赛,就什么事都没有,当然不包括不参加比赛这一可能。

他们希望我去参加比赛,但是不能获胜。

思考能力似乎渐渐回来了,我对此感到有些安心。

刚才那三个是什么人?

可能是垂家族派过来的人,也可能是某种与垂家族有关系的组织的人。

哪的人重要吗?他们为什么要来找你,就因为你是竞技场的六强选手,有与垂家族一战的资格?

对,只能是这样了。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是。(这么想想竟有些失落)

让我参加比赛,还要输的漂亮,如此做法······

对他们来说,能够稳稳地获得【物质】,以及垂家族不败的声望保障。对我来说,则能够再一次参加正规的竞技场比赛,为大众所展示自己的作品和技术,不用考虑罚金,也不再有怕打不赢的压力。

只是要输的漂亮。

这算什么,突然间我不仅没了先前的恐惧,反倒还觉得有些如释重负。

“哈。”没想到,琢磨起来还真像是交易那么一回事。

那还考虑什么,肯定是参加啊,反正不用再考虑罚金。

输了这比赛,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这感觉,就像是从天上掉下了个大馅饼。

简直是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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