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巨湖之主

64.巨湖之主

缓缓转动的星轨之下，无数漂浮在空中的岛屿正流淌着绚烂的虹光，它们一座接一座地连在一起，从高处俯瞰就像一座巨大的彩虹桥横跨过天际，然后延伸向远方被云朵包裹的树海尽头。

卡奥站在塔楼顶端延伸出的一片天台上，青色的头发被风吹起，望着脚下层次分明又璀璨夺目的灯火，他默默地将手抱在自己的腰间，随口对一旁身旁薄纱的女人说道：

“这里的风景还真是美啊。”

维尔丹迪笑着走到卡奥身旁，扶着栏杆，风轻轻地拂过女人头顶的花环，几片粉嫩的花瓣穿过栏杆飘洒向了远方。

“你找我来到这种偏僻的地方，应该不只是为了看风景吧。”她笑着说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一直搞不明白一个问题。”卡奥依然直视着远方，继续说道：“作为森林精灵的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维尔丹迪的身体微微一颤，但很快又镇定地恢复了原状。

“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维尔丹迪的笑容多了一份不明所以的意味，“就连众神之王也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哦。”

“哈哈，这有何难？”卡奥情不自禁地翘起了嘴角，“别忘了我和你都是钻研风系魔法的大师，长时间掌控风精灵的后果就是头发逐渐变青，越是钻研到极致那青色就越深；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了相同的气息……凭借风系精灵的加持，我们都可以自然地隐藏自己的身份。”

“就这样？”维尔丹迪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暗精灵中也不缺乏修行风系魔法的家伙哟。”

“哈哈……答案就在你刚刚说的那句话里。”卡奥笑了，“你提到了‘暗精灵’这个词，对么？要知道暗精灵这个概念是森林精灵提出的，在千年前的战争还未到来之时，无论是森林精灵还是暗精灵都是融为一体的，没有人会觉得对方的存在是异类……一直到那场惨烈的战争结束后，获得了世界树主导权的森林精灵才将黑发的精灵族命名为‘暗精灵’。”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在那场争夺世界树主导权的战争中，暗精灵们也认为黑发精灵才是真正的精灵族……那样的族群是不可能会接受‘暗精灵’这种污蔑的称呼的，更不会用它来称呼自己。”

“你有一点错了。”维尔丹迪毫不迟疑地开口，让卡奥愣了一下。

“无论是森林精灵还是暗精灵，在历史的长河中从来就没有真正地融为一体过。”维尔丹迪默默地说道：“在森林精灵眼里，暗精灵是异类，反过来也亦如此……”她抬起头，仰望着不停旋转着的灿烂星空，接着说道：“所以……你应该明白这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卡奥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怀抱中的白色弓弦，身体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也就是说，这里不是所谓的未来……而是……”空气中振动起一丝丝透明的波纹，眨眼间，数不清的白色精灵已经遍布在了天台上的每一处，像是无数停滞在时间洪流中的利箭，只要卡奥弹起弓弦，流动的时间就会将这里的一切都会化作血腥的杀戮地带。

“没错。”维尔丹迪的脸上没有丝毫不安，她静静地微笑着，在细小而又不断变幻的波纹中仿佛变得更加妩媚了，“你刚刚不是问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么？很简单，我在研究风系魔法的途中接触到了空间魔法的门槛，最终发现了这个时间裂缝的存在，为了追寻真相，我牺牲了自己的肉体，通过连接两个世界的孔洞来到了这里。现在我已经有十足把握能够解开困扰了我们上千年的难题了……”

“你这家伙……”卡奥的表情立刻变得阴云密布，“你要做出对精灵王国不利的举动么？”

“哈哈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维尔丹迪毫不顾忌地大笑起来，“真是可笑，你难道以为杀了我，就能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么？最后的‘诸神黄昏’就要到来了，历史终将会在我的手中被改写！”

“你真是疯了！”卡奥咒骂道：“真没想到在那种封闭的地方也能研究出空间魔法，女王陛下还真是失策，竟然连我也蒙在鼓里。”

“哦？那么说你就是精灵王国的长老咯？”维尔丹迪眨了眨眼睛，“真可惜啊，你们引以为傲的国度马上就要重新回到暗精灵的掌控之中了。”

“你这个叛徒！”卡奥毫不留情地拨动起弓弦，细小的如同暴雨般的箭矢从四面八方朝维尔丹迪袭来，摩擦着空气发出嗞嗞一般的爆裂声响。白色的羽毛四散开来，数不清的风精灵漫天肆虐在高高的天台。

一瞬间，空气突然变成了流动的液体，时间忽然变得如同深海般神秘，白色的羽毛慢慢地浮上穹顶、箭矢则沉入大地……维尔丹迪正不紧不慢地站在原地，全身的薄纱和长发都缓慢地飘起，数不清的风精灵四散而去，隐藏在发丝中的青色瞬间消退，一下子变得如同金色的珊瑚群般耀眼。

“可恶……区区低级的空间魔法。”

仿若整个身子都淌入水底的卡奥艰难地退后了几步，耀眼的白光在他的手中不断地凝聚，直至化作了一道劈开水面的“长矛”，急速朝维尔丹迪射出……长矛在仿若溢满了水的空间里缓慢地向前穿刺了一会儿，接着突然加速了一千倍，像剑鱼一样瞬间刺入了维尔丹迪的身体！

“ Bylaya Smert！！（白色死神）”

白色的长矛即刻还原成锐利的箭矢，数不清的白色光点像烟火般爆裂开来，仿佛点燃了整个冰凉的海洋，几乎要将维尔丹迪的半个身子都撕裂开来。

“命中了么？”

“到此为止了，可悲的精灵长老。”维尔丹迪毫不费力地将长矛般的白色箭矢从身体里拔出，被洞穿的部位不但没有丝毫的血迹，更是眨眼间就愈合了伤口。

“这……这怎么可能？！”卡奥的表情一下子扭曲了，脸上透出了深深的震惊，“这种低级的空间魔法怎么可能会阻挡白色死神？！这是我无数次钻研银月的暗杀技巧才领悟出来的必杀一箭！”

“如果是在地面上，你的这一箭可能就会把我杀掉了，但很可惜……”维尔丹迪露出了怜悯而又充满杀气的笑，“这可是在遍布神代空间魔力的炼金法阵之中啊，再小的空间魔法也是能媲美禁咒的，你可以使出接近千倍的加速射术，我就可以使出能让时间在一瞬间延缓两千倍的防御。”

“所以……请老老实实地去死吧！”维尔丹迪说罢便挥了挥手，仿若深海般充满凝固空气的天台又突然间加速了起来，凝聚成了一道巨大的风暴；漂浮在水面上的羽毛瞬间飞散开来、数不清的箭矢被风暴折断，强烈的阵风如同翻滚的巨浪打击在了卡奥的胸口……卡奥连忙护住自己的身体，一道道闪烁着波纹的魔法盾在他的身前即刻展开。

“混蛋女人，别妄想着就这么轻易打倒我。”拼命抵挡着扑面而来的风暴的精灵长老艰难地怒吼道，“我还能……”

话还未说完，卡奥的神情就一下子面如死灰……背后的栏杆不知何时已经被风吹断了，他在高高的天台上失去了平衡，手脚并用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终于，他的全身都离开了地面，再也无法挽回地从天台上坠落了下去。

“不……这不可能！！”卡奥的眼神里满是深深的绝望。

“真遗憾呢，时间的剧烈变化让你失去了对空间的把握和平衡感，再见了，可悲的长老。”维尔丹迪朝倒下的精灵青年摆了摆手。

“精灵王国万岁！！”

坠落着的卡奥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声喊道。

“不……你的王国很快就会不存在了。”维尔丹迪笑道。

她从钟楼一旁的阶梯处慢慢地走了下来，在一座神殿的顶端旁停下了脚步——卡奥的尸体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成片的白色羽毛在他的四周洒落着，纷纷被染成了玫瑰一般的深红色，一张书信从他的大衣里抖落了出来，上面还画有精灵王国的徽记。

维尔丹迪将信件捡起，看了看信的内容，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原来这个男人就是精灵王国掌管机密的组织首领，曾残忍杀害过不少族人的十二元老之一，加入‘银月’组织的目的也是为了探查关于圣杯的情报……呵，真是死有余辜。”

说罢，精灵女人便释放出巨大的巫师之火，将卡奥的尸体完全烧成了灰烬。一切清理完毕后，维尔丹迪抬起头仰望着仍在不停转动的星之苍穹，默默地说了一句谁也无法听见的祈祷般的话语。

……

克伦特帝国 精灵水境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好几天，伊索已经完全习惯了这座封闭在结界里的美丽小镇的生活，有总是灿烂微笑着的精灵少女伊纳陪在身边，每一天都像是在沐浴在洒满阳光的湖心，有种说不出来的惬意和舒心。

但是再这么下去的话……想到自己担负的使命，想到城堡里仍在孤身一人等待着他的小射手……伊索又重新在湖边站了起来，漫天的金色光粒化作小船，五彩的喷流从船尾飞速冒出，搭载着站在船上的青年再次向着远处的结界驶去……

“王子殿下！”

背后传来伊纳的呼喊，伊索回过头，赤脚站在浅滩边上的精灵少女正朝他鼓励似的挥着手，洁白的脸颊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浅绿色的眼眸里写满了坚定的温柔。

“加油啊~！”她喊道。

“那还用说么……”伊索笑了一下，然后又转过头望向了对岸的方向，世界树的主干依然在阳光下静静地伫立着，繁茂的树影倒映在澄澈如镜子般的湖面上，成片的飞鸟从水上惊起，然后哗啦一声飞向了碧蓝色的天空。

伊纳默默地注视着金色小船远去的身影，微笑着自言自语道：“真是的，妈妈可没说过有一天会有一位笨蛋王子落在小镇的地点，为了打破结界而日复一日地来到湖边……不过，似乎比飞鸟还要更令人向往呢，嘿嘿。”

伊纳不相信伊索能够打破结界，但是那又如何呢？那个倔强的王子始终相信着自己、每一天都会为了共同的梦想而努力。从他到来的那一刻起，母亲的预言就不再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了……少女也曾孤身一人坐在月光下的湖畔、跳进湖水里游向无法触及的对岸，偶尔看着远方那被迷雾掩盖的越来越深的世界树主干，她总会怀疑起自己每天都会坚持的日课的意义；但现在，所有的迷茫和疑惑都消失了……

当她看见伊索不停地用稀奇古怪的光剑劈打着结界和水晶球的笨拙的样子，看着他不顾一切的认真的眼眸……少女的内心也被触动了，那份潜藏在心底的梦想与向往，又如同浮上水面的鲸眼一般全都涌现了出来。

穿过结界的日子……一定很快就会到来的！！

少女正发呆着，突然，湖面又开始剧烈地翻滚了起来……连脚下的大地也开始发生了隆隆的声响，绿色的芦苇倒成一排、慌张的水鸟拼命向四面八方逃窜，成片的水雾不知何时已经弥散了开来，数不清的蓝色光点成片地从湖底涌了上来……

“啊……糟了，伊索殿下他……”少女顾不上自己，踮起脚尖慌张地望向小船的方向。

平静的湖水在一瞬间变得波涛汹涌，大风刮过水面，成片的水汽蔓延开来，几乎将晴朗的天空都遮蔽了……

“哈？在这种小小的湖泊上也能遇上这样的天气？”伊索放下船桨，在摇摆不定的小船上竭力维持住身体的平衡……恍惚中似乎看见伊纳正站在远方朝自己呼喊着什么，金发青年还没来得及确认，湖水中央就立刻裂开了一道巨大的旋涡，庞大的黑影眨眼间遮蔽了他的视线，黑影上的每一道鳞片都闪烁着碧蓝的幽光，就像主宰着一切的神明般高高地跃起……一道道喷涌而出的水龙卷伴随着黑影的跳跃而肆意翻滚，将平静的乐园化作了电闪雷鸣的修罗场。

“鱼，好大的鱼。”伊索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巨大的黑影逐渐在暴风中显现出大鱼的轮廓，两只绿色的鱼目仿佛高塔上的大钟一般醒目，长长的触须就像高大的古树一般粗壮……大鱼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圈锐利的牙齿在空中闪耀着寒光，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一座村庄都整个吞食下去。

站在湖边的伊纳也愣住了……她此前也只是听长辈们说过关于“湖之主”的故事罢了，从来没有真正地看到过它的样子……而此刻，显然已经没法逃跑了，张开着血盆大口的大鱼扑腾一下朝孤零零的精灵少女猛扑了过来。

“不要过来！！”伊纳抱住自己的身子，害怕地大叫了出来。

就在下一秒，一道锐利的金色剑芒从湖面上一闪而过，仿佛流星一般照耀了整个湖面。金色的光芒眨眼间吞没了大鱼的全身，将大鱼的身体轻松地切割成了两半！！翻滚的金色颗粒从大鱼的肚子上喷发而出，几乎蒸发了整张湖泊。

伊纳抬起头望去，一朵像城堡般巨大的金色云雨不知何时漂浮在了整张被掏空的湖面上空，弥散着点点滴滴的紫色电光。

“看，我没说错吧？”手持圣剑的伊索不知何时已经漂浮在了离湖畔不远的空中，他看向伊纳坐着的地点，满脸都是不以为意的表情，“这种弱小的怪物我一剑就能搞定了，什么‘湖之主’，切，就算虎纹鲨鱼来了也只是死路一条！”

“啊……”伊纳一时间还没从震惊中回复过来，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哈哈……果然是被我强大的力量吓到了么？那还用说，我可是整个帝国最强大的圣剑骑士，这么弱小的怪物对我来说……”伊索还没说完，就硬生生地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他看见越来越多的精灵们也在此时赶来了湖边，他们看着漂浮在空中的伊索的身体，脸上都纷纷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女孩子们更是害羞地低下了头，脸上都露出了避之不及的神情。就连伊纳也忍不住转过了头。

“咦，我有这么帅么？”伊索的脑袋上冒出了巨大的问号。

“变态王子殿下！你又暴露了！！”伊纳捂住眼睛大喊道。

“什么？！”伊索这才发现自己此时又是赤身**，隐秘部位也在阳光的照耀下一览无余，连忙哀嚎道：“哇啊啊……怎么又是这样啦？！”

……

黄昏降临了……

总是静悄悄的小镇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出现了久违的喧嚣。大家都兴高采烈地从家中走出来，在大街小巷边架起了一口口大锅，浓烈的肉香与沸腾的白烟一道道地弥散向空中，各式各样的香料琳琅满目……每一户家庭的大锅里都煮着切成了厚块状的巨大鱼肉，成堆的鳞片和骨架堆在街上，像是一座座小山一般。

“做的太棒了，外来者！！”一位胆大的精灵老婆婆走到树屋边上，拍了拍伊索的肩膀笑道：“那么强大的怪物都被你除掉了，干得漂亮！这是我刚炖的鱼汤……尝尝吧~”婆婆说完便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放在了伊索的手上。

“哼……这不算什么。”伊索把脸扭到一旁，“我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受到伤害罢了。”

“太厉害了，大哥哥！！以后也教教我那种厉害的剑术吧！！”胆大的小孩子一脸崇拜地抱住了伊索的胳膊。

“那是你一百年也追不上的程度，别做梦了。”伊索毫不客气地说罢，看着有些愣神的小男孩又叹了一口气，“不过我知道了，以后试着教你一些基本功吧……”

“啊，谢谢大哥哥！！”小男孩开心地笑了。

“小伙子，能不能给我讲讲你是怎么与‘湖之主’搏斗的？”

“兄弟，一起来我家吃上好的烤鱼肉吧！！”

“不，我家的蒸鱼才最鲜美，来我这里吧！！”

……

好不容易应付完一堆突然涌上来的精灵们……伊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关上树屋的大门，看了看屋子里，系着围裙的伊纳正一边哼着歌一边拿刀切着鱼片，灵巧的手娴熟地将每一片鱼肉都切得又薄又嫩。

“阿拉，受欢迎的王子殿下~”伊纳转过头，朝伊索露出了灿烂的笑，“托你的福，以后大家去湖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呢。”

“……我都说了我只是害怕自己受伤而已，才没有想着其他人呢。”伊索又叹了一口气，“应付大家可真累啊，就算我不除掉那个怪物，伊纳你不照样每天都要去湖边散步嘛……”

“我一点也不……”伊纳想说些什么，但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清晨那直扑过来的布满了利齿的血盆大口，她的两只眼睛一下子就变成了害怕的旋涡，“哇啊……我错了><”

“真是的……”伊索摆了摆手，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还好在我到来之前一次也没有遇到，不然可真就麻烦了。”

“嗯……”伊纳的脸红红的，刚刚因为害怕而变成旋涡状的眼睛也开始泛出了神采，“受欢迎的王子殿下终于开始关心我了么？”

“才不会啦！！”伊索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他转过脸，有些慌张地朝门外走去：“哼，我去看看大家的情况，一会儿就好……”

“好吧好吧，真是的~”伊纳笑着朝别扭的小王子挥了挥汤勺，用温柔的语气说道：“要早点回来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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