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口嫌体直的告别

没有什么比在大冷天来一碗热腾腾的鸡蛋肉丝面更舒服的了。

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处偏僻小巷，我和姒圆圆缩在由住宅楼改建的小吃店里，吸溜吸溜地吃着面条。

面条略粗但不笨重，反而十分劲道，铺在上面的肉丝泛着晶莹的油光，周围配以嫩绿的葱花点缀，面条底下还有一个浸润了汤汁的煎鸡蛋，光是看着都让我流口水。

“好吃吧？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一边挑着面条一边问着旁边的姒圆圆。

“嗯，突然就暖和起来了。”

姒圆圆也吃得很香，因为考试失利而可怜巴巴的表情，终于在灌了一口热面汤后缓了过来。她的脸色开始变得的红润，哭红的双眼也逐渐恢复了光亮。

“其实一次失利没有关系啦，你看老师也没有骂你对不对？”

“既然已经放了寒假就好好回家玩，不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不是喜欢研究那些道术吗？放寒假了，可以有时间好好去研究了，对吧？”

诸如此类安慰人的话，从我的口中不断的放出，但是事实上却对她起了反效果。我果然不适合安慰人呢。

本来因为鸡蛋肉丝面的美味，神情稍微有点起色的姒圆圆似乎重新陷入了某种令不解的彷徨。

她看着小吃店内厨老板忙碌的背影愣神。

“李小亮，天道就一定对吗？”

就在我正滔滔不绝地为姒圆圆分析，期末考试没考好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冷不丁的，笃信道学的姒圆圆突然问了一句。

对道学深信不疑的姒圆圆居然在怀疑着自己世界观的基石。

要以我初见姒圆圆的态度，大概会毫不犹豫地进行否认，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我，一切封建迷信都是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经不起科学真相的揭露和批判。

但是和姒圆圆出过几次任务之后，我感觉我这方面的抵触意识不是那么强烈了。

万物存在即是真理，即便是我不信，但也不能完全地去否定别人信仰。

我们一起拯救了无聊和平凡的世界，发现了世界的无处不在的小美好。一起压制了苏蓝身上的阴邪之气，在精神层面给予苏蓝克服古板强烈的心理暗示。一起纠正了网瘾大叔过分沉迷虚拟世界的错误，同时也警醒了我自己。

这样的道术究竟是错是对呢？平心而论是有一些乱来的地方，但是就结局来看，总归是让我们避免了走向歧路，给我们的今后予以新的动力。

“凡人怎么可能有资格去评论天道的对错呢？一条神启，给予无数个道术师，就有无数种模棱两可的解读方式。”

“信的人，怎么样都对，不信的人，怎么样都会找出漏洞，这种东西很依赖主观的吧。”

“以神启为模本，按照自己所认为和预测的观点去解读，才是最有说服力的道术。”

根据这段时间的体会，再加上一些轻小说和动漫剧情的考量，我把我心中所想对姒圆圆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我认为它对就是对，我认为它不对就是不对。”

她摇了摇头：“可是我说的却根本算不了数。”

姒圆圆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小吃店天花板上有些闪烁的白炽灯。

“什么算不了数？”我疑惑道。

“一点小事情啦……我算的和母亲圣女大人的不一样，真是苦恼呢……”

姒圆圆欠着身子对我说。

没想到道术这种东西，居然还存在争执？神启判定的规则都很模糊，一般来说道术师都是自成一套理论体系，从不和人争执，因为往往双方参考的标准是不同的。

大家会选择相信那一边，只是因为那一边的解释程度给合乎事实现象，更令人信服罢了。

显然在姒圆圆的家里，姒圆圆的母上大人有着多年的行骗……不，修炼经验，所以更能服众。

但还未独挡一面的姒圆圆居然会和她老妈产生意见向左的情况，如果不是勇气可嘉，就是此项预测，严重的影响到了姒圆圆的生活。

“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

“还是有事吧？”

“就算有事，也已经无法改变了。”

“……”

“……”

姒圆圆决绝地说着。

“身为天道门的下一任掌门，我不能去否定掌门人，作为女儿，我也不能不去相信母亲大人的安排。”

这是自古以来，深入骨髓的传统思想，即便是在日益开放的当代，也普遍地深入到我们的日常生活，行为逻辑中。

一家人总要有一个说了算的，这个人就年长者，经验丰富的人，看似永远都不会错的人。

人的天性就是懒惰，懒得去思考，去自主的干某事，更喜欢毫不费力地去跟着大家一起浑浑噩噩。

青少年和父母对着干的叛逆期显得那么的不可原谅，不听老人话，吃亏在眼前的俗语在做事前每个人的脑中不停地浮现。

看起来，老爸老妈工作忙不怎么管我也有好处，至少让我树立起较强自主意识，让我拥有一定独立思考的能力。

“李小亮，谢谢你一个学期以来，一直履行着护法的责任。还记得吗？别得不提，至少我们搭档一起拯救了世界呢。”

“这件事还是不要再提了。”

虽然在那种强烈的末世刺激下，我感受到平时感受不到的东西的，但是与这个相比，那种被人嘲笑的羞耻感，显然更胜一筹。

但愿下个学期，不要再来第二遍了。

“李小亮，我下个学期……要……转学去其他地方了，这是家里商量的结果，虽然很不想，但是这是已经决定的事。”

姒圆圆顿了顿，终于说出了隐藏在内心已经很久的话。

“这样呀……”

“这样的话，确实是做不了同桌了呢……”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表情，估计是五味瓶杂。

原来姒圆圆一开始伤心就不是因为成绩的缘故，而是因为要转学离开熟悉的大家，所以期末考试随便考考就可以了，成绩自然不会很好。

明明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事呢，她却要走了。

苏蓝的阴郁体质还没有完全祛除。

花圈店里递交的委托还有很多没来得及完成。

每逢特殊日子百鬼夜行的监管还得有人继续。

这个世界还需要我和她来守护。

她却要走了。

本该感到轻松的我，此时竟然有点不舍起来。

“你家要搬到哪里去？”

“当然是不可知之地的不可知之处了。”

姒圆圆莫名奇妙地破涕为笑，大概是因为我急切询问地址的样子，表现地像是个失去玩伴的滑稽小孩。

“你不说算了。”

我感觉自己就像个白痴那样，前面的一切劝说和安慰，都是像是一个傻瓜在自娱自乐。大概是又被姒圆圆耍了吧。

“不说是因为不想徒增烦恼，李小亮就算来找我，也无济于事了。记得吧，我说过一旦遭遇那种特别的事件，我就不再是我了。李小亮也就只有赶紧逃跑的份了。”

“放心吧，我才不会去看你呢，我们两个本来就没有多深的交情，互相伤害一个学期已经是莫大的不幸，我可不希望再增加任何的不幸。”

“这样最好！”

因为突然地告别，气氛变得有些异常。谁不想依依惜别的那样惺惺作态，而是使劲地去表示自己根本不会在意对方是否会离开。

“……”

“……”

“再见。”

“嗯，再见。”

姒圆圆起身准备离开了，我也准备回家。

明明姒圆圆都哭出来了，自己却打死都不承认。明明我自己也很不想姒圆圆就此离开，但嘴上依旧说不出来。

即便我们都相互承认，姒圆圆也不可能不走，那又何必要说呢。

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家伙，一直在用非常异常的目光盯着看我们。导致很多的心里话没有办法随便地说出口。

鬼知道我们逃课的时候，为什么恰好路过她所在班级的窗户，还恰好地被她看到。结果她自然而然认为逃课是不可放过的错误，自然而然地报告了老师。

我们自然而然地被门卫抓到，然后自然而然地被扭送到我们A班班主任李哲的办公室。

拜她所赐，我们在寒假之前的最后一天上学日还被留堂，被说教到很晚，并背诵了各科寒假作业条目，才被容许回家。

这家伙就是这样，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和她生气完全没有必要。

我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但是一看到她那张古板至死，不通人情的脸，我就很恼火。

她坐在与我们隔了一个位置的距离，在安静地吃和我们同样的鸡蛋肉丝面。对正在说话的我们似乎根本不在意，她唯一的关注点是慢吞吞一点不剩地吃完碗里的面和肉丝，还有鸡蛋。

“苏蓝？”

“李小亮？”

“姒圆圆要走了，你也和她说声再见吧，毕竟你和她也认识了一场，也帮不少的忙。”

“姒圆圆，再见……”

苏蓝机械地摇动着手臂，像是观看灵车由近及远驶过的表情。见此状况，姒圆圆无奈地苦笑了一声，皱着眉头掀开小吃店门口的防风的帘布，一个人没入了外面无边的黑夜中。

等她出去后，我才想到这么晚了，是不是作为男生应该要送送她。再看看旁边还在慢吞吞吃面的苏蓝，心想还是算了吧。

这个表情吓人的家伙，才是应该重点保护的对象吧。

古板女也要谈恋爱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