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吾等皆凡人（2）

威廉国王从长久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王室直属领地——韦塞克斯公爵领的核心要地，月环山家族城堡。

他此时正躺在卧室的大床上，一只冰冰凉凉的小手搭在他的额头。不用看，这肯定是安娜……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在夏天有这么低的手脚温度。

“我……活下来了啊。”威廉国王怅然地看着那雕刻繁复的大理石岩壁。他没有用手摸着自己的脸之类的、来确定自己还活着……因为此时已经有一双温柔的手抱住了他。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说“谢谢”？“你真棒”？这可是救了一条命，而不是新做了一个蛋糕……

正当他想说话的时候，突然喉咙口中一阵不适，紧接着便开始咳嗽起来。

带血的痰从喉中到了嘴里……身边的那双手从床头拿来了手帕，递到了威廉国王的嘴边。

……

原本是这许多天里都不可多见的温馨一幕，此刻却一下子被哈利法克斯勋爵的敲门声所打破了。

敲了几下之后，安娜喊了一声“请进”，勋爵就自己把门推开了。里面除了国王陛下和他的这位血族小姐以外，并没有其它仆人的存在。整个房里都布满了肉眼难以察觉的血色丝线，几乎把这屋子构筑成了一个网巢状的血笼，最大程度地促进血笼之内使用血魔法进行疗伤的人恢复身体的速度。

这个术式的精妙，令哈利法克斯勋爵这样强大的魔导师也不禁想要拍手称赞。论战斗，安娜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像他这样的骑龙的魔导师……但要是论及治疗和其它战斗辅助，十个哈利法克斯勋爵也比不上一个安娜小姐。

虽然这位小姐似乎从来没有用过自己家族的传承血魔法……但哈利法克斯勋爵对这位的来历已经隐隐有了自己的判断。作为国王陛下的密友以及忠诚的左膀右臂，他不会对此多说什么闲话……他是一个实用主义者，而不是赤焰山上那些迂腐的老东西、或者是异端裁判所里的那些狂热的疯子。

“陛下，您终于醒了。”勋爵在床边鞠了一躬，“我们都非常担心您。”

“辛苦了……”威廉陛下的声音有些沙哑。斗笠怪客对他造成的巨大伤害似乎并没有完全恢复，他的声音有些虚弱。

“我简单地向您汇报一下现在的状况。”勋爵说道，“黑水河畔的那场大战，我们失败了。作为殿后的埃塞克斯公爵被同为殿后的诺森伯利亚公爵杀死，并且后者叛逃了……叛逃到了古特兰人那里。我们在撤退的过程中损失了很大一部分人手，但仍然有两万多人撤到了韦塞克斯公爵领境内，现在正在新任的那位……黑水河公爵大人与您的忠诚下属哈斯特伯爵的联合指挥下进行布阵和防御工事的建设。”

“喔……敌人呢？”

“敌人只派了一部分小部队进行追击，追过黑水河几公里后便没有再继续。他们原地修整了可能有五天，现在正在向我们的月环山城堡赶来。我们仍然有时间继续布防和重整军队……对了，王室总管大人为了保护您而身负重伤，至今仍然在嗜睡状态，目前由我暂时接管了他所负责的情报工作。”

“好……好。你们都辛苦了。”威廉陛下在安娜的帮助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其实他还没有虚弱到需要别人扶着才能坐起来的地步，只是有些咳嗽，面色有点苍白。“坐，坐，别站着。”

哈利法克斯勋爵从旁边的桌子旁拿了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威廉陛下轻声说：“你觉得，这场战争中，让我们吸取到的最大的教训是什么？”

“我觉得一方面是指挥略有失误，但这个影响并不大；另一方面，也就是更重要的是，我们缺乏有效反制敌方死灵法术的能力。这是我们输掉那场战役的关键。”

勋爵如此回答道：

“战役的前半段中，我们其实并没有很大的劣势……可以说是处于均势。

敌人的枪炮都很厉害，但我们的战士和魔法师在森林战中也一度取得了优势。

和敌人进行禁咒的互换，我认为虽然我的消耗可能会更大，但对敌人的战略物资和后排阵型造成的破坏也是难以估量的。

真正让我们开始走向溃败的，是战役中段开始，敌人不断地把复活的精锐战士投入战场，阻碍了我们的魔法师对局部优势的扩大……

而且甚至还逐步把我们打成了局部的劣势，然后借机捅穿了我们的正面战线，造成了巨大的缺口……

我们现在无论是魔法师学院还是那几个大主教区的人，都没有想到对付死灵法术的好办法。

灵魂湮灭术那种术式耗费太大，而且过于复杂，很少有人能学会……对付一两个复活者没问题，多了就很难办。

但如果我们也能够用死灵法术……能用死人作战，为什么还要让后面的活人多流血、多死伤呢？”

“停……”威廉国王说，“你不会是想研究甚至使用死灵法术吧？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你可别乱来……”

哈利法克斯勋爵的眼神相当复杂。他知道国王说的是什么意思……一旦他公然使用死灵法术，那些老神棍肯定要借机削掉他这个魔法师学院院长。不仅要削掉，还要打残、活埋、踩上一万只脚。现在他和飞龙都是最脆弱的时候……还没有从禁咒的反噬中完全恢复过来。

“唉……”勋爵也只能叹了一口气。“即使不能用死灵法术……就算只是使用夫人的那种强效的治疗系血魔法也总比教廷混账们的那些软绵绵的神术要来得好啊……”

突然被点到了名的安娜小姐刷地一下红了脸。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不太看得起女人的死板勋爵居然会喊她“夫人”……

威廉陛下今年不到三十岁，还没有明媒正娶的王后，毕竟这个位置是要用来玩政治家们的“平衡游戏”的。安娜这样的身份，也不可能在明面上成为王后，除非威廉陛下想被神棍和借机反叛的叛臣们讨伐至死。

但是，此时此刻，哈利法克斯勋爵，这位王国最强大的魔导师、这位国王陛下最忠实的下属，居然直接称呼她为“夫人”了！

“是啊，这次安娜的魔法真的是救了我的命啊……”威廉国王并没有否认勋爵的说法，只是伸出自己那只满是老茧的战士之手，握住了血族姑娘冰冰凉凉的小手。看着国王英俊而坚毅的脸庞，那一刻，安娜感觉整个世界都快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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