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米登堡的“随便”市民们

泰蕾莎望着手里那一面糖果做成的红黑旗帜，陷入了沉思。

尽管对于米登堡人民的“随便”早已有所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的是连对待他们的神都是如此随便。

所有一切都在她心里连接了起来……比如说，为什么米登堡的人们在家里有人快死了的时候，不去请神官来让将死之人忏悔，而是要去请死灵法师？因为魔神王的信徒们根本就没有什么神官。

“所以……那些街边挂着魔神王旗帜的人家，其实都是自己想挂就挂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已经不由自主地用上了“魔神王”这样的称呼，而不是像南方的教廷那样称呼它为“魔王”。

“是呀。”海伦娜笑着说。

“可是，为什么呢？”泰蕾莎不解，“预言中，魔神王最终将要毁灭世界。这一点，你们也是知道的吧。”

“嘿嘿……确实是这样的。不过啊，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就对我说：世界，是南方那些骑士和神官老爷们的世界，不是我们的世界。但魔神王却是我们的神，是大家的神。如果毁灭了一个旧世界，我们将会自己动手，再造一个新世界。”

海伦娜说完，旁边有个大叔居然鼓起掌来。

“魔法师学院的高材生吗？”这个大叔自来熟一般地拉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了下来，“我是古特兰建筑师协会的注册建筑师，来这边交流学习一段时间……”

“您一个人来吗？”

“不，还有我的妻子。她和一群家庭主妇们去聚会去了，我来这边随便玩玩。晚上我还要去参加协会举办的欢迎聚会。不过现在嘛……我只想稍微喝点调酒。在家里的时候、还有她跟我一起去参加的聚会场合的时候，她都不让我喝，哈哈……”

这个大叔好像也有点半醉了。海伦娜从包里掏出一些醒酒的药剂，给他的果汁里面倒了一点。

“诶诶……为什么你会随身携带着醒酒药呢？”泰蕾莎问。

“因为我是一位魔疗师呀。虽然只是见习的。”海伦娜把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个小包包放在了桌上，“您看，这里还有跌打损伤的药，治疗风寒的药，压制偏头痛的药……”

“见习的魔疗师也能治那么多病症吗？”

“是呀。不过更重的一些病，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如果信奉赤焰神教的话，神官们可以用神术进行治疗的吧……无论多么重的疾病，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只要足够虔诚，神术就有可能治好。”

海伦娜似乎有点生气。“神官们才不会管普通市民们的死活呢。在他们眼里，一百个烧烤摊老板的性命也比不上参加一位国王的宴会更重要。”

“不……不会吧……”泰蕾莎听了这话，有些犹豫了。她确实曾经听人说过这样的事，但以前她只以为这是叛教者们的诽谤，并没有理会。深居于赤焰山中静修的她，对凡俗的事务其实还是相当陌生的。

“您可以随便上街找一个市民问问，问问大家为什么宁可要信奉终将毁灭世界的魔神，也绝不给南方佬的那个教宗陛下哪怕说一句好话。”海伦娜叹了口气，“您知道吗？仅仅十几年前，这里仍然是一座信奉赤焰神教的城市。可是啊，教宗不停地要向东发起战争，要组织十万人规模的庞大远征军，去夺回什么圣墓……北境的城市都被抽走了三倍税，还要家家户户都提供男丁，去建造教宗大人的宫殿……据说是为了纪念远征军东征的胜利。您看，东征的部队都还没有出发，教宗大人就先要建一个规模前所未有的大殿来纪念胜利了。”

“然后呢？”

“然后？”海伦娜说，“您觉得那些已经实在没有了男丁的家庭，应该怎么办呢？”

“……多出一些钱来代替劳役吗？”

“不不不……征丁队带走了他们家里的一个老婆婆，年纪已经七十多了。当时很多人都愤怒了，有好几百市民到广场上去抗议。可是征丁队说，就算是老婆婆，也是有用的，可以为工地上的劳工们烧饭做菜。”海伦娜苦笑着说，“可是我们的伯爵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就带着自己的卫兵到了广场上。他当着大家的面请求征丁队的那位带头的神官，能不能不要再从北境抽走那么多的人口了……毕竟从北境到南方的路途很难走，即使是一个壮汉也有可能因为水土不服而得病死去，十个人去了南方恐怕只有五个人能回来。而年纪这么大的老婆婆，大概是不可能回来了。伯爵大人把他最喜爱的玛瑙雕饰都拿来了，跪在地上把它进献给神官，希望神官能在教宗大人面前为北地人民美言几句……伯爵大人真的是一个非常仁善的人……可惜他现在也死了。”

泰蕾莎彻底沉默了。倒是旁边的大叔来了兴致，问道：“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伯爵大人的请求自然是被拒绝了。他看着征丁队的人越走越远，愤怒地把那块玛瑙雕饰摔在了地上，然后当着一整个广场所有市民们的面说：‘北地人民为赤焰神教的事业贡献了那么多，可这些南方佬却从来没有把北地的人民当人看。既然这样的话，那个赤焰山上的老东西反对什么，我夏尔·米登堡就要支持什么。从今天开始，我，米登堡的世袭伯爵，宣布改信魔神王！’很多市民们听到他说的这个话之后，一下子也醒悟了，觉得反正那位高高在上的赤焰神也不给大家个活路，不如信了魔神王算了。而且啊，魔王灭不灭世，大家也并不知道，反正魔王又没有亲口说过；倒是赤焰神，大家都知道，那是大大滴坏。当天晚上，几十万市民和魔法师学院的学生们联起手来，把收税官、神官以及征丁队的几百号人全都逐出了米登堡。伯爵大人还从城堡里调来了五十个老兵，开始训练市民们组建自卫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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