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大姐!你、你说让我陪你做的事,就是……就是这个……”
叶培培已经累得快要趴下了,蔚蓝色的运动背心已经被汗水浸透,双脚迈开的步伐也越来越小,越来越缓慢。
可是她身边的苏流年就像是铁打的汉子一样,双臂前后摇摆的依旧很有规律,配合着她胸腔起起伏伏的深呼吸,这已经是她们绕着高中塑胶操场跑的第六圈了。
“我、我真的来不起了!你自己……自己跑吧!”
叶培培双手撑在膝盖上,踹着粗气的冲苏流年挥着手,席地盘腿坐在了操场上。苏流年朝前小跑了几步,转身拿了一瓶矿泉水扔给了叶培培,也喘着气的坐在了她的身边。
“你好歹也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苏流年仰着脖子,大口大口的灌着水,那水都沿着她的脖子流了满身都是。叶培培冲上去猛地拉下了她的手,低吼道:“你想死啊!跑步好像在拼命一样,现在喝水也恨不得把自己的头淹在水里一样,你到底出什么事了?还有不能告诉我的?”
“苏氏集团很快就会破产了。”
苏流年随性的抹掉了脸上的水,始终没有看叶培培一眼。
叶培培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我没有听新闻说我们的股票又跌了啊?自从你们订婚之后,你有了百分之五的顾氏股份之后,我们苏氏集团的股票行情一直都很好啊!不可能会破产的……否则,赵丽梅和白荣春在公司里还不闹出人命来!”
“你放心吧,在此之前,我会为你找一份好工作的。”
苏流年说着扔掉了手中的空矿泉水瓶子,起身又要开跑。
叶培培起身赶紧抓住了她,皱眉道:“你觉得我是担心自己的工作吗?我是担心你啊!苏氏是你们一家人的心血,你将它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怎么能轻易的说出让她破产的话来?”
“不是我想的!是顾锦城逼我的!”
苏流年一声撕心裂肺的低吼,像是裂帛霹雳的声响,震得叶培培心惊不已。
“什么……什么是顾锦城逼你的?他逼你做什么了?”
苏流年自嘲着笑道:“他说,他们复合了。”
“他们?他们是……是程佳琪吗?”叶培培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苏流年背过身去,微微昂起头,天边的云层刺眼的亮,刺得她眼睛生疼的流下了两行清泪,声音淡漠的就像是死寂的湖水,布满了水草浮萍,是无人问津的凄凉,“他说,程佳琪会是将来他明媒正娶的顾太太,让我,好自为之。”
“天啊!”叶培培惊愕的捂住了双唇,“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你呢?你就这么心甘情愿的随了他的意思?你是他的未婚妻啊!难道,你同意了他的选择吗?”
苏流年垂下了脑袋,冷笑道:“你觉得顾锦城是来问我意见的吗?”
“可是……可是这么些日子来,我以为,我以为他喜欢的人是你啊!”
“他只是试着做好他未婚夫的工作罢了,对他来说,我们的婚事只是他的一份兼职而已。可有,可无。”
“那对你来说呢?也是可有可无的吗?”
苏流年没有回答她。
叶培培上前冲到了苏流年的面前,“回答我!”
“是!难道江州市只有他顾锦城能帮我保住苏氏集团吗?”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顾锦城对你而言,真的是可有可无的吗?”叶培培抓过苏流年的双肩,强逼着她看向自己,“你告诉我,当你再也不用一个人出没在各大冰冷的购物中心的时候,当你看见他绅士的伴在你身边,当你看见他为了你而担心你朋友的时候,当他出现在你最危险的时候,当他在游乐场里笑得像个纯真的孩子的时候,你没有丝毫的满足感吗?在你最需要他的那一刻,他真的站在你面前,你真的不觉得心悸吗?告诉我,顾锦城对你而言,真的是,可有可无吗?”
苏流年打开了叶培培的手臂,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声音嘶哑的咆哮道:“不错!我满足,我心悸,可是我一遍又一遍告诉我自己,这些都是靠不住的!它们只是建立在互相利用的泡沫之上,它们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我心存幻想!一开始我就错了!所以,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顾锦城,我根本不需要!”
干燥的风,带着塑胶的味道呼啸在她们之间,是嘲讽,还是鄙夷?
叶培培缓缓上前,低语道:“好,我信你,你也最好信你自己现在说的话,否则,后悔一生的人,痛苦一生的人,只会是你。晚上,我打算再请一个人来吃饭。他已经约过我很多次了,这一次,我想答应他,让你见见他。”
“我没有胃口。”
“即便你没有胃口,也要坐在那里,听我们唱生日歌,然后对着蛋糕许一个愿望。”叶培培苦笑着刮了刮苏流年的鼻梁,道,“傻瓜,又哭又闹的,今天是你的生日,难道你真的忘记了?”
苏流年的肩头一颤,眸子里这才有了一丝光亮,“生日?我的生日,今天?”
“是啊!我的大小姐!”叶培培笑着搂过了苏流年的肩膀,“金茜茜今天有事,来不了了。小磊要陪着婆婆去医院看公公,所以,只剩下了你和我了。不准说你不想来,为了你,这顿饭我可是等了好久!”
苏流年面前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被叶培培拽着回去换衣服了。
华灯初上,江州刹那间变成了灯的王国。
路上行人车辆川流不息,每个人都朝着自己家的方向,带着一身的疲惫和喜悦,只为了家中在等待他们归来的人。可是,苏流年的家在哪里,她的家人在哪里?或许,记得她生日的人,也只有叶培培了。
苏流年抬头看了看自己眼前这家西餐厅的招牌,眼梢一闪而过一丝冷嘲热讽的寒意,当真是命中注定的轮回吗?
她扬了扬眉梢,指着店面招牌,不解地问道:“我们两个女人,来这里吃饭,是不是太过了啊?”
叶培培捂嘴笑了笑,道:“怎么,不行吗?一直想尝尝这里的味道,可是没有男人约我来这里,我只有趁着你生日的机会,来这里见一见世面啊!”
“难怪你说等了好久,原来是这个意思。”
“快进去吧!”
叶培培推了推苏流年,一并说笑着,走进了这家令苏流年啼笑皆非,宁可永不再来的“暧昧”西餐厅。
“苏小姐,叶小姐,晚上好!有一位先生,已经恭候多时了。”
当夜值班的店面经理微笑着向她们颔首鞠躬,一旁的乐队立刻会意的奏起了温婉如水的浪漫乐曲。苏流年还在揣测有什么先生在等她们,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已经踩着悠扬的曲子,从云雾中款款走来。
是他?锦城?
苏流年的心咯噔一跳,脸颊绯红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还是后悔了,还是选择了自己,对吗?
锦城!锦城!
苏流年正要迈开步子迎上去,一束追光打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只一刹那,她便彻底僵硬住了。浅褐色的眸子难以置信的转来转去,直到他清清楚楚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递上了一束清香的红玫瑰,苏流年的意识似乎才有了三分的清醒。
“怎么?看见我,就傻了?”薛云阳憨厚的笑了起来。
叶培培也是抿嘴一笑,“读书那会儿,她不也是这个样子?”
扯到了高中的事情,薛云阳的脸上似乎也有些红晕,赶紧圆场道:“坐下后我们再慢慢聊。经理,红酒可以上了。我还记得流年最喜欢的品牌和年份,所以这瓶酒是我专门从法国带回来的,已经让经理醒了一会儿了,口感一定让你满意的。”
薛云阳如同顾锦城一般绅士的为苏流年拉开了座椅,就像是在她的伤口上撒了一大把盐似的。叶培培坐在她的旁边,薛云阳坐在她的对面。苏流年终于忍不住的看向叶培培,问道:“你什么时候和他联系上的?”
“其实,他回国的时候,就来找过我了。”叶培培无奈道,“但是,那个时候你爸爸出事了,苏氏集团又面临着风险,所以,我就没有告诉你。今天是想着你生日,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能再相聚也是缘分,流年,你就不要生我气,好吗?”
苏流年尴尬的看向薛云阳,虽然灯光昏暗,但是他那张孩子气的脸,还是和七年前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长高了,长结实了,也更加阳光帅气了。如果说顾锦城是屹立在沙漠里不倒的白杨树,那么薛云阳就是能把绿洲晒成戈壁的太阳。
“流年,生日快乐!”
薛云阳端起了酒杯,声音柔和地飘进了苏流年的耳里。
苏流年的心一惊,慌张的端起高脚杯,竟然还将红酒洒了出来。
薛云阳淡淡笑开了,起身用餐巾纸擦拭着苏流年的手背,道:“你总是这么可爱!没有人在身边照顾你,我总是不放心。”
叶培培暗暗偷笑,苏流年红透了一张脸,感受着薛云阳的气息近在自己身边五厘米的地方,而他一手托着自己的手心,一手隔着薄薄的餐巾纸,手里的温度麻酥酥的传遍了她的全身。
“我……总是笨手笨脚,我自己来就好了……”
“以前这些事,不都是我做的吗?我已经做习惯了。”
薛云阳松开了她的手,浅笑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仿佛一切都理所应当。
苏流年脸上的红晕渐渐散去,意识渐渐清楚起来,声音也恢复了平常,“以前的事情,就留在以前的苏流年和薛云阳的回忆里吧。现在的苏流年,和现在的薛云阳,已经无所谓习惯和不习惯了。一定要说习惯的话,我早已经习惯了身边没有你……”
薛云阳的手一顿,变成他自己洒出了杯子里的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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